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章 ...
-
商少泓侃侃而谈后,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多嘴了,担心那倔脾气的姑娘又会生气,惹出一堆麻烦。果然,乔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又镇静得可怕。就在众人屏息等待她爆发时,就听“扑哧”一声,她居然笑出声来!这下着实出人意料,商少泓也是万分的不解。
“商公子,我是笑你好不直率,好不天真!你们商家是使暗器的本家,自然知晓这些。可他们呢?那些个自称暗器高手的家伙,恐怕连暗器有阴阳之分都不知道吧!你没瞧见他们刚才听你说话时那惊讶样儿!倒叫我怀疑今儿个邀请的客人,真是江湖高人吗?别是滥竽充数的好!”乔乔好半天才止住笑声,话中带刺地影射周遭的各大帮派。
“姑娘你——”商少泓半句话梗在喉头,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你什……”“乔乔姐!小姐可要生气啦!”乔乔本想再逞口舌之快,话刚出口就被远处一个略显稚气的女声打断。“小姐?”乔乔一愣,便在此时,一叶扁舟裹着奢华的真丝缎纱,莲蓬作浆竹作蒿,载着一红一素两个身影徐徐贴近。
众人都像傻了似的杵在那儿,就见那小舟上的素衣人立了起来,远远地朝乔乔招手:“喂!乔乔姐,别愣在那儿啊!快帮小姐上船哪!”
“哎呀,真是该死!阿如,接住了!”乔乔如梦初醒地抛出一段纤长的衣袖,凌空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舟中双如的手里。双如流畅地将衣袖穿过船头的绳孔,紧握住一端,身躯轻盈如莺燕地从船板跃起,在空中连打数转儿,精准地着地站稳在主船船头,被拉拢过来的衣袖绕在腰间,而那叶小舟也因此被稳稳地带拢到主船边上。
“小姐!”乔乔双如顾不得喘口气,急忙迎上前去,像挽着一尊玻璃美人儿似的,小心翼翼地将红衣女子搀扶上船,神色紧张,如临大敌。船上众位宾客痴痴地望着红色面纱后的玉颜,唯有一种亵渎女神的感觉,不觉自惭形秽。
艳红薄纱下,一双美目流转,两片樱唇含笑,似乎毫不介意四周痴迷的目光,盈盈走来。“要是能见着‘白芷芳馨’的真面目就好了!”人群中一人小声嘀咕。筱袅儿莲步微顿,忽然素手一扬,竟毫不犹豫地将整片面纱揭了下来!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连呼吸都困难了,被她那摄人心神的美狠狠地揪住内心。
筱袅儿毫不吝啬地展露出她的倾城笑容,径直走向主船中央、数人围聚的地方,凡是她所到处,人们都自觉为这仙子让出路来。
时至今日,莫子涯方知世上竟也有如此佳人,媚而不妖,纯而不涩,一颦一笑真是令人神魂颠倒。若说心里话,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天下第一美人儿果然是世间女子中的极品!不!应该说她根本不像凡俗女子!
“商公子、胡老爷,实在对不住,是妾的婢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老爷公子,还望胡大老爷和商公子看在妾的面子上,暂且纵容这婢子一回吧!”丝毫不故作清高,筱袅儿相当自然地,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地软言对眼前几个男子说道,那话语平澜,每一个入耳都是那么舒坦受用。
连先前辱骂她的胡庆三,此时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是手足无措地望着面前正款款欠福的红衣美人儿。“这个……呃……这,算了,对,就……算、算了,”胡庆三尴尬地咧着嘴,一身酒气惊掉了一半,正喃喃不知所言时,突然一道电光在他脑袋里一闪而过,“不、不对啊!这个……这个,筱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胡庆三的名字?我好象不曾有幸见过姑娘吧!”
“呵呵,”筱袅儿提起火红绢袖,掩唇轻笑,顿时媚态纵生,“胡老爷真是个有趣人儿,像胡老爷这种大英雄,妾怎会不知呢?”果然,一席话说得胡庆三浑身愉悦,当真动听的紧。
“小姐!跟这种大老粗您还跟他客气什么?照我说,他刚才出言侮辱小姐,应当好好教训他一顿!”乔乔分外不解气地瞪着面红耳赤的汉子。“乔乔!不得无礼!”虽然是带有责备的意思,但筱袅儿却说得温婉无比,脸上也沁着柔软的笑意,倒像是絮絮和人浅谈的神情。
“乔乔,你我本来就是风尘女子,胡老爷这么说,也是没有错的,错在你不该出手伤人。”听她波澜不惊地述说事实,众人听后还是惊疑不已,本以为青楼女子的身份是“白芷芳馨”的忌讳,不想她居然坦然承认,一点儿没有别扭的样子。
莫子涯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朵盛开的红衣牡丹,总有种淡淡的疑惑缭绕在心头,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完美无暇!不错,她是相当完美,可这种完美下,像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盲点。是她的态度吗?有点。都说“白芷芳馨”圣洁高傲,可她对一个粗俗汉子的态度可全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是百般迁就。是她的神情?似是而非。那始终保持着最佳状态的笑颜应该说是无懈可击,可就是奇怪,直觉告诉他,那笑容下隐藏了太多的东西,仿佛可以掘出很深的秘密。
罢了罢了,莫子涯摇摇头,心想定是连日奔波太累了,才会有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刚回神,就觉察到一束敏锐的探究的眼神,心下一凛,凝神回望过去,发现筱袅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洞悉的目光,恍若一切尽在不言中。
竟被她看出自己片刻的走神!莫子涯有些懊恼地暗叹,定了定心神,脸上已是不带一丝情绪。筱袅儿曳过衣群,毫不做作地向莫子涯微一屈身,算是行了见面礼,再起身时,整个人仿佛从骨子里换了一种神态:“这位想必就是水天一阁的莫大侠了?”
莫子涯淡定地回礼,依旧站在归雪居的船头,没有挪步上主船的意思。“妾久闻莫爷大名,今番相见,莫爷您果然是人中之龙。”筱袅儿嗓音依旧美妙,唯独渗透着迥异于前的清高之意,若不细品,恐怕根本听不出来。这女子的心思转得真快!不过,这倒是有几许传言中“白芷芳馨”的姿态了!莫子涯暗忖。
“咦?莫爷,妾有一事不明,还请莫爷指教!”筱袅儿忽然露出不解之意。
“姑娘但说无妨!”
筱袅儿微垂妙目,叹道:“莫爷定是嫌妾的琴艺疏浅,歌不入耳吧!”语气里毫无博取同情之意,但听者个个不免生出恻隐之心。“姑娘何出此言?”莫子涯反问一句,“姑娘琴艺无人能比,歌声乃天籁之音,云为之色变,鸟为之惊情,莫某可是着实佩服啊!”
“莫爷既然这样说,妾也就放心了,妾是见今日茗湖春景明媚,是不多得的好节气,应当精神舒畅快活才对,但莫爷却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妾便胡乱猜测,是不是妾的曲子教莫爷不痛快了。”筱袅儿流利地应道。
莫子涯心中不知何种滋味,瞬间感到异常心慌,实在没料到自己平板的面色居然还是给她看出内心深藏的忧虑。可是……她是什么人?竟将自己的心事说准!就连同行一月有余的师弟都未曾察觉,她只不过与自己相见片刻,就如此明察?莫子涯有种不好的预兆。
筱袅儿嘴角闪过一丝情绪,不动声色地柔声道:“莫爷,若不是妾的曲子惹莫爷不快,那恕妾斗胆问一句,莫爷可是有什么大的心事?若是有,不妨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今日在场的有诸多英雄好汉,定能助上莫爷一臂之力。”
美人都这么说了,众人岂有不答应之理?当下就有好些人催促莫子涯说出心结,表示愿鼎立相助。莫子涯飞快地一抬眼帘,大呼糟糕,这么下去非要捅出乱子不可!先不说他们是否知情,若自己一旦不小心将秘密泄露,那铺天盖地袭来的灾祸,恐怕又是一场浩劫!
莫子涯想到这里,忍不住心里打颤儿——也不知这“白芷芳馨”安得什么心?她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不好!那可就糟了!!
思虑停当后,莫子涯从容抱拳道:“众位的好意,莫某心领了,若真有困难,莫某定不忘告知诸位!只是……”他回过身,目光对上筱袅儿坦诚关切地眼神,又觉得那不是在作假,心里“难得”地一头混乱,只好说,“只是莫某实在没什么心事,倒是因为这水光山色美伦美奂,让莫某觉得如果没有雅致的筝鸣相伴,恐怕是可惜了这大好景色了!”
“哦,原来莫兄也爱听丝竹之音?”
“莫大侠好雅兴!让我们这些粗人自愧不如喽!”
“看不出莫兄弟倒还对这些个东西颇有造诣,果然是出自名门,真是无所不知啊!”……
莫子涯应付着言语,却不放过筱袅儿脸上一丝变幻的神情,妄想找出疑点。可惜自始至终,她都是一副优雅的举止,连表情都几乎没有一点改变。任凭他三十多年的阅历,却纠不出一个顶多二十不到的姑娘的小辫子,太过滑稽了!莫子涯受挫地自叹。
“原来莫爷是为这烦恼。”筱袅儿笑得极其动人,丝毫不存在失望或别的情绪,“这有何难?妾对筝也略知一二,既然莫爷想听,妾就献丑了!”众人乐得大饱耳福,暗暗感激莫子涯这“心事”来得正是时候!
一直侍立在旁的陈全儿忙不迭迎上前去,欲送“白芷芳馨”回画舫,不想,她竟笑得欢畅:“怎么?陈管事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妾今日就借你陈管事的主船一用,为莫大侠胡乱奏上一曲,如何?”“那……那,那敢情好!”陈全儿激动地结巴,要知道“白芷芳馨”从未离过画舫献艺,从未与客人交谈这么久,今儿个,可是全破例啦!
来不及细想,陈全儿急着指挥家丁去般那古筝。“慢!”双如伶俐地出言制止,“陈管事,这种简单的活儿,就用不着东家出力了,我们自会办得妥当!”说罢,举手击掌三下,隔着小半个茗湖的画舫内,撑出又一只小舟,舫内众女妥贴地将一架秦筝置于舟上,衬着鎏金西域蝶翼纹帛面软垫,盖着上等百色飞瀑褥纱,密实厚软又轻巧斑斓,娴熟细致的动作让这厢游船上人咂舌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