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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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到！——”
眼前人影晃动，青墨的缎制衣角在空洞的夜里索索地抖动，叹息。
“大人，接旨吧！”散发着油粉香的头已俯至耳边，哈出夹杂着莫名情绪的恰似惋叹的气息。
没有退路。银闪闪的精铁邪佞地加倍渲染着通明火把的光芒，夜已非夜，人已非人。
混乱地环视，每一丝呼吸都夹杂着痛楚、悲愤、心力憔悴。一排排像从地狱而来的阴森面孔上，那些眯起的眼睛，透着寒冷的杀气。
各间屋舍的房门被粗鲁地踢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悲吼，老人的啜泣，孩童的哭喊……天罗地网一样交织，包裹着混沌的意识。
“放开，放开我——不，不！”
“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了——？！”
“娘——呜哇——，娘，娘你在哪儿——”
“天作孽，天作孽啊！！！——”
“阿灿！阿灿！小姐呢？我的女儿呢？不要啊——”
为什么？痛像毒藤纠结在心上，强忍着屈膝哀求的意念，恍然间眼前却是一片迷茫的薄雾，那明媚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人间，挽着簪花的玉环髻，静静地在雾后望着，眼眸深邃如秋水，纤手搭着膝，如旧时般盈握着轻罗团扇，回首顾盼间，巧笑倩兮，“融儿，来，抱抱！我的宝贝儿，让娘抱抱啊……”
不！——
浑身巨颤，顷刻神志恢复清明，耳畔的杂乱喧哗不知何时已停止，只剩下凛冽的风声，刀割一样，一寸寸砍在心头。
偌大的前庭寂静得可怕，身后静静的，跪着一地的家眷仆役。话，怎么说得出口！
“老爷！”不用回头，那平稳雍容的语调，只属于他的发妻。
“老爷，”匍匐在最前头的贵妇人依旧低着头，饱满的发髻已掺杂银白，腰杆依旧挺直，话语依旧从容，“老爷，领旨吧，这‘恩典’，老爷您受得起，妾等，岂有不受之理？只愿与老爷同生死！”
一语毕，身后众人皆是深深叩首，一声声“老爷”此起彼伏，凄凄惨惨，却又坚定不移。
肝肠寸断，心如刀绞。蓦得心一松动，强定的意志崩溃流逝，身骨近似散架，轻飘飘恍若浮于云端，眼角渗出一滴浊泪，无力地叹道：
“罢了——”
一声臣服，意味着全族的沉沦，大脑一片空白，隐隐听见接连的哀号，“嗤嗤”的，似是利刃穿透布帛的声音。头顶的火把眩目地摇曳，刀影闪动，血光冲天，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那么遥远。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以往……”
清脆的童音，一字一句朗朗诵来，依稀是梦中少时光景。
胡不归？无处可归！
“大人，对不住！”低沉阴狠的声音透过尚清醒的知觉，是时候，该结束了。
最后一记沉闷的撞击声带走了呼吸，在寂静的夜里，灵魂都可以飘然浮起，嘴唇茫然蠕动着，挤出唯一的言语：
“融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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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深铜色的大门沉重地打开，一袭黑影瞬间闪进，一做手势，守门侍卫立即默契地颔首，恭敬放行。
黑影疾步穿过夹巷，脚步猫一样敏捷。已是三更，可以听见打更人拎着更鼓，刚从高墙外拐过，迷宫似的深宅里没有一丝烛火闪耀，有些许阴森。步子愈发急促，像有股莫名的动力趋使双足飞掠过曲折的回廊、前后花园的亭台水榭，一径潜入侧花园中的院落。
精致的木门微闭，黑漆漆的，不见灯火。黑衣下的双手触上门把，又犹豫地缩回，略一沉吟，毅然推门迈入。屋内悄然沉静，弥漫着夜的气息，只有一束清冷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口斜铺在地面。夜风吹动纱帘乱舞，窗下隐约站立一人，双手背后，锦缎华服。
那袭黑影缓缓上前，低头叩首，没有一点声息。窗下人似乎未曾察觉，仍矗立在月色中，地下跪着的人也一语不发，纹丝不动。空气在二人间游走，只听见风抚动衣衫沙沙作响，像一幅定格的画面。
忽的，窗下人的袖口轻轻抖动了一下，悠悠地问道：“都结束了？”黑衣人敏锐地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闪动：“都结束了！”
背在身后的双手扶住窗框，那人抬头凝望着明月，长叹一声，嘴角扯起一抹笑意——
是啊，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引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