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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鸾飞收义女 ...

  •   三日后的傍晚,苌乐到了怒江边,她打算于此过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

      怒江另一头,江边立两人,正是沐鸾飞和他的副将陆秦。

      沐鸾飞从儿子婚礼泡汤的第二日开始就没闲着,怒江附近驻扎京城守军,他来此视察军营防守,其实也是查看,陆秦按照吩咐做下的准备。

      陆秦与主子合计好下步行动计划,便离开了。

      独立江边的沐鸾飞抬手轻揉眉心,缓解头痛不适,最近事太多,一茬接一茬,都快叫人应接不暇。

      他思虑,那个看不见的女子究竟什么人?

      抱着做两手准备的打算,其实沐鸾飞更希望这不过就是虚惊一场,可在做部署时居然真的发现太子异动。

      暂且先不管那个隐身人的身份,目下最主要的是得应付当下,部署已做好,只要对方敢出招,他沐鸾飞就能随时接招。

      揉了好一阵眉心,沐鸾飞收回手,也收了思绪,窝在京城每天那么多事,神经就没松懈过,今天正好有空,乘天色还明,去打猎吧,权当给自己放松放松。

      那边就是林子,沐鸾飞取过挂在马上的弓箭步行入林中。

      林子另一边,苌乐避过林间树枝,眼睛四处搜寻,途径这里,附近没有人家,只能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顺便摘点野果当晚饭。

      前方传来响动,一只肥硕的兔子正在打洞,苌乐看见了,从那边过来的沐鸾飞也看见了。

      沐鸾飞弓箭瞄准兔子,苌乐却没过多关注,她的视线落在兔子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树上结满红彤彤的果子。

      二人隔得稍远,又有林中树枝遮挡,互相没看见对方。

      沐鸾飞的箭不偏不倚正中猎物,苌乐准备过去摘果子,却看见打洞的兔子突然间的在地上翻滚开,细看瞧明白,兔子身上插了一支长箭。

      她一怔:这里还有人?

      正思索,前方动静忽入耳。

      地上落叶多,踩上总会发出响,沐鸾飞准备捡猎物,到跟前还没顾得上弯腰,余光瞥见前方立着个人,与那人视线相对,二人吃惊都不小。

      “大、大叔,是、是你。”苌乐没料在这里遇见了熟人。

      沐鸾飞上下打量苌乐几眼,才道:“雨落,你怎会在这?”陆府失火,他派人找了那么多天也没陆雨落下落,如何都没想到,就这么的与这丫头偶遇了。

      “大叔,兔子是你打的?”

      “丫头,不要拐过话题,我在问你话呢,你为何不回家?为何借火隐遁?为何今天出现在这里?”沐鸾飞一口气抛出所有问,他想一次弄明白。

      苌乐哑然,所有问题都是围绕陆雨落的,自己并非陆雨落,她纯粹就是陆雨落的替身。

      见眼前小女子发呆,沐鸾飞再道,“丫头,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琢磨阵阵,苌乐决定说实话,总给别人当替身的日子真的很难过,“大叔,我、我、其实……”

      “有什么委屈你告诉大叔,我给你做主。”沐鸾飞以为陆雨落是因在陆府遭了不公待遇,才借火隐遁又一次离家出走。

      苌乐直视沐鸾飞双眼,“大叔,我要是告诉你,你别认为是我故意要骗你的。”

      沐鸾飞没吭声,等着面前人接下来的说辞,苌乐低了低头,“其实、其实我不是陆雨落,陆大小姐她早就失踪了。”

      沐鸾飞一怔,随即微眯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陆雨落,我是被陆府护院强行带回的,我告诉过他们认错人了,可他们就是不信,我也没想到,我会与陆大小姐长的一模一样。”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完,苌乐当即觉得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总算被挪开。

      沐鸾飞盯着苌乐的脸细看,没从对方脸上瞧出任何慌乱,思片刻,他说道:“走,咱们去外面聊。”

      临走之际,沐鸾飞没忘了把猎物带上。

      天色渐暗,林子边缘升起一堆火,沐鸾飞把猎来的野兔洗拨干净,架在火上烤,边烤野味,两人边聊天。

      苌乐毫无保留的把第一次与他相遇以后所发生的所有事,通通告诉他,包括在陆府里有关陆雨落的一些事,只要她晓得的,事无巨细,全部如实相告。

      沐鸾飞想找出对方是否在说慌的漏洞,但听了半天并没发现一侧同坐的小女子、话里哪不合适。

      “丫头,听你的意思,陆大小姐是因过的不好,才离家出走的?”沐鸾飞问。

      “她之前过的怎样我并没看见,但我给她做了替身的这段日子我能瞧出,陆老爷夫妻面上对她还不错,实际上,他们并不在意这个女儿,虽说没给我缺吃少穿,但他们对我总是……”苌乐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们对待陆雨落似乎更像是将其供奉着,并不像寻常的父母疼爱女儿那样。”

      “哦?供奉着陆雨落。”沐鸾飞眉头皱。

      “我背着陆雨落的名,在陆府过了这么多日子,我的感觉就是,陆老爷夫妇更像是在供奉着陆大小姐。”

      沐鸾飞大脑活络开,倘若这丫头说的都是真的,看来陆府的秘密不少呀。对自己的女儿态度冷冰冰,却将她供奉起来,怎么看也不像父母对待子女的态度。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陆家的水深的不一般呢。

      火上野味已烤熟,沐鸾飞扯下兔子腿,“来,尝尝大叔的手艺怎么样。”

      接过沐鸾飞递来的兔肉,苌乐温声道:“大叔,你不生我气了?”

      “按你的说法,你是被迫做了别人替身,又不是故意要骗我,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沐鸾飞微笑道。

      苌乐也笑了笑,再无多话,低头吃开手里的兔肉。

      沐鸾飞取过手边酒壶打开壶塞,“既然你不是陆雨落,那你叫什么?”问完,他仰头灌进一口酒。

      “我叫苌乐。”

      “噗”,还没咽下的酒又喷出,面前就是燃烧的篝火,酒水洒在上面,火苗瞬间高涨,随即又落下。

      “大叔,你怎么了?”苌乐定定瞅着他。

      沐鸾飞被呛得咳嗽几声,咳嗽过后急切道:“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苌乐,大叔,我的名字哪不对吗?”

      “丫头,你当真叫苌乐?”

      见苌乐点头,沐鸾飞快速的站了起来,苌乐也随他站起身。

      “寒山是你什么人?”

      “大叔,你认识我师父?” 如此回答,证明她确是苌乐无疑。

      沐鸾飞收起满面惊,笑意再显,“你这孩子,我找了你整整一年,你去哪了?”

      轮到苌乐吃惊了,“大叔,你找了我一年?咱们之前并不认识呐。”

      “乐乐,先别说那么多,吃完东西,你跟大叔走,回去了我再慢慢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大叔,我不能跟你走,我得回家去,哦对了,你既然认识我寒山师父,那你可知我师父现在哪里?”

      “你先跟我回去,有些事我也要问你,至于你的寒山师父你不必担心,过不了多日子你就能见着他。”

      苌乐一直为师父提着的心,在听见沐鸾飞这样的回答以后完完全全的放回了肚子里,原来师父没事,真是太谢谢老天爷了。

      苌乐暂时收了回家念头,听取了沐鸾飞的意见和安排,她只觉世事无常,离开京城没几天,居然又得返回去。

      入城后,苌乐告知沐鸾飞她的担心,她毕竟和陆雨落顶着同一张脸,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将军府,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沐鸾飞认同她的说法,便将她安置在别院。下人虽有猜测,但不敢多问,只尽心做好下人本分。

      这几日,苌乐时常躲在别院一间药厨里,听说,这儿也是寒山师父曾住过的,她对这里生出亲切。

      沐鸾飞已联系上寒山,他与寒山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不管寒山在哪里,他都能联系上他,寒山接到信快马加鞭赶来京城。

      这一日用过晚饭,苌乐又在药厨里摆弄那些许久未碰过的瓶瓶罐罐,若不是认得这些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药材,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大夫了。

      正忙活,阵阵脚步声入耳,停止手下活计望向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正猜测是谁,只见一前一后两人入内。

      看清先进来的灰袍男子,苌乐一怔,随即冲到来人跟前,“师父。”来者正是寒山,苌乐很自然的扑进师父怀里,见到师父,眼泪再也忍不住。

      寒山轻拍苌乐后背,言语中满是激动,“好孩子,你没事太好了。”

      安抚徒弟阵阵,寒山才问:“乐乐,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一年,你又去哪了?”

      苌乐能安心留京城,是因沐鸾飞告诉她村里众人被寒山收了尸,此时再听师父问,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嘤嘤哭泣,边哭边摇头。

      后面进来的沐鸾飞将他二人安顿到凳子上坐下,他也坐在另一张板凳上。

      苌乐瞅了眼坐在一旁的沐鸾飞,她不知到底该不该恨沐大叔,造成今天这一切的终究并非沐大叔,冤有头、债有主,要恨也该恨真正的凶手,恨沐大叔有用么?

      苌乐渐渐平复情绪,抹去腮边泪,她到药厨门口看了看,天已黑,借月色观察外头,没看见药厨附近有人,随后进来关好门,又坐回板凳上。

      坐定,苌乐将偶遇那个中毒人的经过,和那人临死前交给父亲一个竹筒的事仔细道来,连同那群黑衣人如何追杀他们一家,爹娘又如何拼命护着她的经过详细陈述,听得在座二人后脊背发凉。

      “为个竹筒,那些人竟会屠尽整个村子,甚至还追杀你们一家,那竹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沐鸾飞问道。这,也是寒山想问的。

      望着沐鸾飞,苌乐满目生复杂。

      “丫头怎么了,为何这样看大叔?”

      苌乐道:“大叔,当我晓得你就是镇北将军时,我还有点小恨你。”

      “哦?为什么?”

      “那人把竹筒托付我们,让转交给你,那时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个不认识的人连累了整个村子,你觉得我的恨能从哪里来?”

      “交给我?”沐鸾飞思片刻,双目渐圆,他站起,道:“你和你爹遇见的那个人是否身形魁梧,年纪大约四十多岁?”

      苌乐也站了起来:“不错。”

      寒山听出问题不简单,他随二人一道站起来,“究竟怎么回事?”

      苌乐取出一直收着的竹筒,拔掉竹筒塞子,莲儿不在里面,入夜后它从里面钻出,到外面游荡去了。

      寒山和沐鸾飞闻到一股异香,这味道令人神清气爽。

      寒山最先反应,“这是……妖骨媚!”他虽未见过妖骨媚,但天医门医书上有关于妖骨媚的记载,妖骨媚散发百种花朵混合的浓香,此刻闻见的香味,和医书上记载的妖骨媚味道,实在太像。

      “妖、妖骨媚?”沐鸾飞手发抖的接过竹筒,取出里面的东西,此物大约手指长度,通体泛血红色光芒。

      把东西举在眼前凝视半天,沐鸾飞眼圈泛红,却没见他眼中有雾气。

      沐鸾飞的表情变换,寒山和苌乐看的很清楚。苌乐猜不透大叔此刻在想什么,寒山则于心头生出了或许的答案,但他没多问。

      凝视手上物件好半天,沐鸾飞将东西装回竹筒内,又递给苌乐。

      “大叔,我受他人之托将东西给你送来,你……”

      她话没说完,便被沐鸾飞打断,“丫头,这东西你根本就没打量给我,我没说错吧?”虽是发问式,但也是肯定式。

      没错,苌乐一直就没打量将东西给他,那么多人因为妖骨媚枉送性命,她又怎会轻易的将东西交出呢。而且,要给早给了,不会等到现在。心思被看穿,苌乐有些窘:“我……”

      “拿着吧,多少人为它明争暗抢,它却能安全呆在你手里,说明你与它有缘,你拿着定不会错。”

      竹筒又回来手上,苌乐觉的这东西仿佛千斤重。

      沐鸾飞坐回凳子上,寒山扯着苌乐也坐回座位上,寒山道:“鸾飞,凭这点线索,你可知屠尽村子的幕后凶手是谁吗?”

      不待沐鸾飞回话,苌乐道:“那些人是轮回使,是他们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我爹娘如今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说到此,苌乐眼泪再溢出。

      轮回使三个字令寒山、沐鸾飞双双变脸,沐鸾飞道:“轮回使?丫头,你能确定当真是轮回使?”

      “我确定是轮回使,那天晚上……”苌乐细细讲述她逃脱轮回使的经过,在座二人明白了乐乐能逃掉原是这么一回事。

      只要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任谁多多少少都知道点有关轮回使的传说,遇上轮回使,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没人能从轮回使手里逃脱。

      待苌乐停下,寒山道:“原来你爹娘竟是隐世高人,我真是眼拙。”

      苌乐缓了缓,觉得还是告诉师父,爹爹和娘亲的真实身份为好,师父是除了家人之外她最亲的人;沐大叔又是师父的生死之交,告诉他们这些应该利大于弊,况且沐大叔为一国将军,有些事自己做不了,但沐大叔就不一样了。

      琢磨清楚,苌乐道:“师父,你有所不知,我爹娘他们其实也是轮回殿中人,那晚上我听轮回使称呼爹爹和娘亲为黑白双煞……”

      不及苌乐话说完,寒山与沐鸾飞又一次的站了起来,沐鸾飞惊道:“黑白双煞?”

      寒山也满面的惊讶:“你当真听清楚,轮回使称呼你父母为黑白双煞?”

      师父与沐大叔的反应无疑证明,他们是听过爹爹和娘亲的名号的,苌乐点点头:“我确定没听差了,我爹说轮回殿中人忌鬼木,那晚上在槐树林边,爹和娘拼着全力把我推进了槐林里,自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不待寒山和沐鸾飞发问,苌乐又讲述了她消失的这一年是怎么一回事。

      对旁的人来说,从村子出事到现在过了一年又两个月,但对苌乐而言是没有那一年的,她将误入鬼林的经过吐露,听的寒山沐鸾飞愈加震惊。

      苌乐隐去莲儿,避轻就重的将槐林一晚上,人间过一年的事如数相告,“……就是这样,我从那里出来,于返回途中被大叔所救,再到后来我被陆府护院强行带回,和子若失散,再往后发生的,大叔你也清楚。”

      “居然有这样的事。”寒山道,与沐鸾飞视线触碰下,他接道:“难怪你沐大叔派出那么多人寻你和你爹娘却无任何线索。”

      苌乐说:“我现在真的很担心爹爹和娘亲,不知他们是否还健在,我、我真的……”每当提起爹和娘,苌乐嗓子眼里就会泛哽咽。

      沐鸾飞走上前安慰道:“乐乐,你爹娘若真是黑白双煞,你相信我,轮回使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这个我知道,轮回使的确奈何不了他们,可若他们被轮回使捉住,送回轮回殿里呢,倘若轮回殿要处置他们的话,我爹娘还能活下么?”

      这话使得寒山与沐鸾飞再度对视,寒山问,“乐乐,你怎么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苌乐能晓得这些当然是子若说给她听,可子若给她安顿过,它不想更多人知道它会说人话的秘密,苌乐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师父的问话。

      苌乐为难的样子使得寒山沐鸾飞看出来,小丫头身上有秘密。

      沐鸾飞道:“乐乐,你的隐私我和你师父不会多问,但有一点你要记下,我和你师父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害你,你定要相信我们。”

      苌乐听出沐鸾飞这话的意思是,定要相信他,苌乐道:“我当然相信你们,我若不信你,也不会说这么多。”

      沐鸾飞点点头,“那就好。”

      苌乐稍一顿,看向寒山,“师父,我想要一句你的实话,可否?”

      寒山被问的莫名其妙,他道:“你想说什么,师父听着呢。”

      苌乐取出信笺,这信是与爹娘分别的那晚上,爹爹于匆忙之下交给她的。

      信苌乐一老早就看过了,信上清楚的交代了她的身世,她并非爹爹娘亲的亲生女儿。信上说,当年还在襁褓里的她是爹娘在东门镇外的地头边上捡到的,若想了解自己的身世,要她去问寒山师父。

      自从看了这封信以后,苌乐才明白了槐林边分别时,爹爹为何会说他原以为他不会把信交给自己,若不是因为轮回使的追杀,爹爹和娘亲打算将她的身世隐瞒一辈子的。

      苌乐举着信笺,道:“师父,你能否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么。”

      最先有反应的是沐鸾飞,他步子原地晃动,随即又稳住了。苌乐此时倒没怎么关注他,而是举着信,定定的注视寒山。

      寒山一脸平静,他接过信展开看,看完微微的叹口气,见沐鸾飞的神情含着说不上的意思,他把信递给他。

      沐鸾飞的手又有些颤,这封信上清楚的交代了乐乐的身世,看着看着,沐鸾飞的嗓子眼里也泛哽咽,一如既往,他有多么的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你打算怎么办?” 寒山的问,沐鸾飞明白,要不要告诉苌乐真相全凭他。

      沐鸾飞努力平复嗓子眼里的哽咽,他重重的吸入一口气,一拳砸在手边桌子上,“无论对方是谁,既敢在老虎嘴里拔牙,我一定把他揪出来。”

      “大叔,你无需想太多,我嘴上说恨你,实质上我没怪过你。”

      “丫头,就算你恨我也是应该的,让你又经历一次这样的劫难,是我对不起你。”

      苌乐:“……”

      她不明白此话是何意思,又经历一次这样的劫难?

      又?

      她说道:“大叔,你可否把话说明白些,我脑子笨,不懂你在说什么。”

      寒山坐回凳子上,仿佛稳坐钓鱼台,只定定的瞅着沐鸾飞和苌乐。

      沐鸾飞答非所问道:“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

      十七年前,禁机卫屠杀云崖村的一幕于他脑中显出,当初白小渔带着个婴孩逃命差点被抓,是他帮了白小渔一把,白小渔才从虎口脱险。

      脱险后的白小渔将那个婴孩送给了一户人家寄养,那孩子正是苏将军的孙女、残应的侄女影儿,也就是如今的苌乐。十七年前和现在,影儿两度失去亲人都与自己有直接联系,想起往事,沐鸾飞心情沉重。

      “大叔,听你话中意,难道我小的时候,和你见过面?”沐鸾飞适才那番话除了作这样理解,苌乐再想不出沐大叔为何那样说话。

      神游至十七年前的思绪被拉回,沐鸾飞道:“乐乐,有些事并非几句话就能说清楚,你只要记住,大叔从来没有过要害你的心思,我……”

      那年往事如梗在喉,沐鸾飞实在无法吐出口,稍一顿他说道:“孩子,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义父可否,我保证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怎样?”

      这……

      苌乐楞住,两件事牛头对不上马嘴,沐大叔想什么呢,怎会突然的要收她为义女?

      苌乐不明白,但寒山晓得沐鸾飞为何要认下苌乐,十七年前的事寒山知道,沐鸾飞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弥补他心中的那份愧疚,再就是有残应的原因在里面,双落城一役,因沐鸾飞使计,残应和一众人同样惨死,这对苌乐来说,沐鸾飞算是她的仇人。

      如能将乐乐收成义女,换个方式补偿她,等于弥补了他欠她的债,可这样的债不是欠债还钱那么简单,就算能补偿得了乐乐所有,欠下的业债,难道也能一笔勾销?

      寒山一手轻揉太阳穴,并无参与他们的谈话,安静做了旁观者。

      沐鸾飞与寒山所想没有不同,有生之年,尽自己最大全力,能弥补乐乐多少就是多少,即使有一天,乐乐知道了所有还是会恨他,他也不会怪她。

      见苌乐没吭声,沐鸾飞继续道:“丫头,我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别家姑娘有的,义父一样不会少你,而且会让别家姑娘嫉妒你,你看可否。”

      如若旁人遇见这样的事,定会高兴的赶紧应承下,莫说认镇北将军做义父,做孙子、重孙子的都大有人在,这种天上掉下的美事算祖坟上冒青烟。

      可苌乐望着沐鸾飞,突然打心底生出了一种被占便宜的感觉,沐大叔的长相透着成熟沧桑,依他的年纪,称他大叔绝对没错,如果自己愿意,也完全可以把他当成爹看,但苌乐此刻打心眼里觉得,叫对方一声义父,总有种浓浓的被戏弄感。

      “丫头,义父问你话呢,发什么呆?”沐鸾飞已经用义父这个词开始自居。

      “我……”苌乐面露为难,“我只是想弄清楚的我的身世,没想着要高攀大叔你。”

      “丫头,你是在拒绝义父么,难道我不够格让你叫我一声义父?”

      “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

      沐鸾飞显淡笑:“你觉得怎么了,有话就说,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尽管提!”

      哪有什么条件要提,人家身份在那摆着,要提条件也是人家提才对。

      “大叔,我毕竟和陆雨落长的一模一样,就这样认你做了义父,往后人前,你如何解释?”

      旁观的寒山插话进来,“乐乐,你被强留陆府的事我已听你沐大叔说过了,至于这个问题你无需担心,以你沐大叔的能力,你大可放心没人会说什么。”

      沐鸾飞也道:“乐乐,你师父没说错,陆雨落能与你长的一模一样,我为何就不能收个和陆雨落长的比较像的义女呢?”

      “师父,你也同意我认沐大叔做义父?”苌乐问寒山。

      稳坐的寒山站了起来:“乐乐,能傍上这么大的一棵树,你得抓住机会,错过了,想再倚着大树好乘凉,未必还有这样的便宜可以捡。”

      苌乐杏眼微圆,从没听师父开过玩笑,今天真是头一次听见寒山师父竟也会如此说话,这实在颠覆她对师父的认识。

      沐鸾飞道:“乐乐,你师父说的没错,义父在大周还算是个人物,认我做爹,你只有便宜占,一点不吃亏。”

      苌乐委实没觉到不吃亏,她总有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见眼前立的小女子面显犹豫,沐鸾飞再道:“好孩子,快点叫义父,咱们今天先认个亲,义父下来为你补上见面礼。”

      寒山帮腔,“乐乐,这事按说是你自己拿主意,但师父有句也要给你说,认了沐将军做义父,将来你要月亮,他绝不会给你摘星星。”

      这话听着像是寒山在为沐鸾飞帮腔,但听在苌乐耳朵里,又好像是师父在说她能拿捏住这位义父。苌乐觉得,似乎是对方求着她做女儿的。

      其实抛开旁的不提,师父有一句话苌乐到是很认可,认镇北将军做义父,对自己来说应该不算吃亏。沐大叔也确实像一位慈父,叫他一声爹,应该是自己占便宜才对。

      思绪捋清,苌乐压下矛盾的心情,认个爹而已,怕什么。

      苌乐后退一步跪下,对着沐鸾飞行了认亲礼,“既如此,女儿见过义父,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苌乐认了沐鸾飞做爹的一幕,清楚的显现在水天上神夫妇面前,洛神揽着妻子摇头道:“哎,这可真是命呐。”

      依着丈夫的洛神之妻问:“这位沐将军他究竟是谁,你为何这么关心他?”

      洛神手一挥,凭空出现的画面消失掉,他扯着妻子坐下,道:“和九万年前的魔青龙混在一起的也就那几个,你仔细想想这位沐将军是谁。”

      丈夫的提醒使她想起来些久远的过往,揣思半天,她说道:“沐鸾飞难道是、是焰离山的那位……”

      “除了那个二愣子,也不会有人一门心思的想做灵裳的爹。”洛神道。

      靠着他的妻子“扑哧”笑,“到底是你不想灵裳被占便宜,还是你不想那个二愣子变成和你同辈分?”

      洛神似被妻子说中心事,他宠溺的点了点妻子鼻头,道:“二者都有,不过嘛,我相信等灵裳想起一切的时候,那小子浑身的毛必然会被灵裳拔干净。”

      洛神妻子笑了笑,静静的靠在丈夫肩头上,她现在只期盼两个女儿能早一日回来身边。好在一切都往正轨上走着,只要顺着当下趋势发展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两个女儿一定会重返天界。

      药厨里,沐鸾飞受过大礼,弯腰把苌乐扶起来,“好孩子,从今往后,义父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认亲结束,苌乐再次朝寒山打问自己的身世。

      寒山无奈,既然乐乐一定要个答案,他便给了苌乐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告诉苌乐,她有一位伯父名唤残应,六年前已经战死沙场……

      寒山并未告诉苌乐有关于残应的太多细节,有些事说的太详细,必然会引出一些新的问题来,倒不是怕苌乐去追究那些细节,而是有些事已成过去式,总追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做甚。

      况且苌乐经认了沐鸾飞作爹,沐鸾飞与苌乐之间的恩怨,就由着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自己去解决吧,他这个旁观者就不参与了。

      “……这就是有关于你伯父的所有,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接着问。”寒山说。

      苌乐呢喃着伯父二字,眼底噙泪,“师父,你的意思是,多年来给我家中送供养的……正是我的伯父?”

      “是他。”寒山点点头。

      “既然我是有家人的,那爹爹和娘亲为何会在地头边上捡到我?”顿了顿,她接道:“既然我有伯父,那么我的亲生父母呢?”

      “这个……”寒山卡了壳。

      沐鸾飞替寒山接了话:“乐乐,我和你伯父也认识……”

      “义父也认识我的伯父?”苌乐噙泪的眸子大瞪。

      沐鸾飞温声道:“我不止与你伯父相识,我们原先还是很好的朋友,要不是多年前的那场战争,我们大家其实……”说到此,沐鸾飞实在说不下去了,每每回想起当初往事,沐鸾飞的心就痛。

      苌乐不知沐鸾飞所想,但看义父和师父神色凝重,只当他们的确是与伯父关系要好,从而对伯父有着缅怀。

      苌乐依着自己的理解发问,“义父,你想说的是因当初的那场战争,不光我的伯父战死沙场,连我的家人也遭受了战火牵连,对吗。”

      药厨里陷入沉寂。

      半晌,沐鸾飞顺着苌乐所说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噙在苌乐眼里的泪水化作大颗珠子滚落,在读过爹爹留给自己的信以后,她对于自己的身世有过诸多猜测,也想过自己的家人是否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这么想过,但当得到确定的答案了,苌乐还是忍不住的痛上心头。

      苌乐捂着嘴,跌坐凳子上,尽情释放着眼泪。

      沐鸾飞道,“乐乐,莫要伤心,你还有我与你师父,和你的养父母,你还是有亲人的。”

      苌乐哭泣许久才渐渐缓和,吸溜下鼻子她说道:“义父放心,我没事,女儿有件事想拜托你,我与子若失散,义父能否帮忙寻找下,它虽是条狗,可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沐鸾飞记得那条忠心的好狗,天地之大,有时找个人都很费劲,更不要说找一条狗,子若毕竟是个畜生,人心叵测,万一落在歹人手里,它有可能已经成了别人的下酒菜。

      沐鸾飞没有拒绝,他说道,“乐乐,只要那小家伙还活着,义父会尽力去找,但你也得要做个心理准备。”

      苌乐懂沐鸾飞的顾虑,她说道:“义父,只要你施得援手,女儿就感激不尽。”

      三人相聊一直到深夜,再由深夜至天边鱼肚泛白,谈话才结束。

      莲儿回来了,它从寒山和沐鸾飞面前经过,直接钻入了苌乐手上拿的竹筒里。

      “丫头,若再无事的话,你去休息吧,我与你师父还有些事要谈。”

      苌乐顺从的点了点头,沐鸾飞这才同寒山一前一后离开药厨,朝着别院的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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