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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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收拾好了东西，玖月跟葛城出了门。
货车沿着原来的轨迹，出了城门，然出了城门不久，玖月便下了马车，将绳索扔给另外一个人，再取了些银两，递给那人，看那人驾着马车走远。
葛城笨拙地剥着梨子糖，玖月接过，给他剥好，放进他嘴里。
吃了糖葛城心中欢喜，抬头疑惑地看着玖月，“我们去哪，不去找丫头小子了吗？”
“去见一个人。”玖月转身上了另一条小道。
“一个人？”葛城脑子还没转过弯子，在后边快快跟上。
“对，一个你该去见的人。”
在京城这些时日，玖月一直在打听钟九的家在何处，直到今日，她才终于探清方向。
那破落的院子位于郊远城外一偏僻之地，看似早已荒废，住这附近的人不多，所以并不好找。
院子已经杂草丛生，蜘蛛落网，看起来早已是了无人迹。
玖月拦住了过路的一个农夫。
“这院子早就没人了。”农夫放下担子，往里瞧了一眼，“你们找钟大娘做什么？”
“受人之托，送信。”玖月言简意赅，“没人了什么意思？那钟大娘去哪了？”
“送信？以前看陈大娘都是一个人的，没想到还有亲戚啊？不过姑娘来迟了，钟大娘两年前就去了。”
“去了？”玖月的心被猝然撞击了下。
“是啊，钟大娘就一个儿子，常年戍守边疆，难得见一面。两年前听说城破了，全军阵亡，消息传回来那日，钟大娘便拿着自己捆好的绳子，在自家梁上，上吊了……”
……
农夫带着玖月到了后山，钟大娘的坟前已是杂草丛生，荒凉不已。
玖月上前拔掉坟上的杂草，跟葛城站在坟前。
“你跪下。”玖月拉着葛城。
许是因为她过于严肃，葛城倒是听话地跪下了。
“我们为什么要跪啊？”
“这是你该欠她的。”
玖月重重磕了一头，“大个子，对不起，我来迟了，你的家书我只能烧给你娘了。”
掏出钟九临终前给的家书，玖月吹起火折子，在坟前烧了起来，然后拉着葛城磕了几个响头。
“大个子，你的尸骨我没能带回来，你娘我也不能替你尽孝，你泉下有知，若是生气，便来找我，我等着。”
“虽然没能完成你的嘱托，亲自将家书交给你娘，可是至少将军活下来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在下面，你尽管照顾好你娘，好好尽孝，争取好好投胎做人吧。”
“钟大娘，此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纸钱香烟，不过往后有时间，我们会时常来看你。”
玖月拉着葛城再次拜了拜，起身下山了。
那封家书在坟前燃尽，舞向了天空，像是风无声的回应。
下乡的马车回来得早，玖月赶着马车进城之后想着带葛城去买点东西，城中的街道很是热闹，葛城原本跟在玖月的身后，可等玖月买好了糕点，一转身就不见了葛城。
玖月快步挤出人群，来回找了几条街，却见葛城被人围在了菜市中间，鸡蛋和白菜不断咂在他身上，难听的话语不停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叛徒！”
“卖国贼！”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儿子就不会死得那么惨！”
……
葛城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般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狼狈不堪。
玖月赶紧上前扒开人群护住葛城，菜贩手中的鸡蛋和残叶都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够了！别再扔了，他没有叛逃！”
“全城的人都死了，就他活下来了，你说他没有叛逃，傻子才信。”
“对，就是因为他才死了那么多的人。”
“对，要不是因为他，我们至于落得这样的田地吗？”城池和银子赔出去了，皇帝只能从他们身上搜刮民脂，如今他们的生活更艰难了。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老妇人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这种人，就应该被砍头，怎么还能放出来！”
“如今变成个傻子，就是报应！”
“可不是吗，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居然还去伺候他，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
漫天的口水合咒骂瞬间将他们淹没，玖月望着那一张张扭曲的脸，双手紧握成拳，耳边却渐渐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忽然间，葛城一把推开她，整个人都癫狂了般，猛砸着一旁的东西，所有人都退开一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玖月身形一颤，她第一次看到葛城这般失控，像疯魔了一般。
所有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像避开瘟疫一样。
葛城忽然大喊大叫着冲出人群，玖月赶紧追了上去。
大街上的人都自觉避开跌跌撞撞的葛城，只有玖月一路跟在他身后，然在人群中，玖月还是将他跟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玖月终于在巷子里堆满杂物的角落找到他，如今的他像个受伤的孩子，抱着身子卷缩在角落，身子瑟瑟发抖。
玖月感觉喉咙被人扼住了一般，憋屈又难受得很。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样的惩罚？
玖月慢慢地蹲下来，手在触碰到他的时候他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下。
他抗拒她。
玖月埋下脸，将喉中的苦涩咽了回去，再抬头时，柔声哄着道，“乖，别怕，我带你回家！”
手慢慢地抚上他的背，玖月慢慢地将他安抚平静，将他的头轻靠上自己的肩。
那怀中的身影依然有些微微地颤抖，然已没有之前的抗拒。
静默了片刻，玖月轻抚着他的背，喉头咽哽，“你这个傻子，这些都是你拼命想要守护的人，如今，你还觉得值得吗？”
回答她的，亦是一片静默。
两年前，为了死守那座城，为了守护他身后的这一片安宁，他孤身一人在作战，甚至连皇帝都已经放弃了他们，却只有他，死死守着那扇城门。
可是结果呢，不过换来这些人无谓的指责，像利刃一般，刀刀剜在人的心口。
第一次，她觉得面前的这些人比战争更可恶，更让人憎恨。
“你可后悔？我不怪无知的世人，我只怪你，当初为何那么执着？”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拼尽一条命，到最后，只落得一生骂名，人人唾弃。
你为世人杀身成仁又如何，世人还不是弃你如敝履。
不值。
***
回府后，玖月命人将葛城身上的衣服换下，打了盘水拭擦着他脸上的污秽。
葛城坐在床上卷缩着身体，不安的眼神显得有些无助。
老夫人忧心忡忡地坐在桌子旁，看着葛城的模样即是痛心又是愤懑不已。
“欺人太甚！曾经我们葛家为朝廷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连皇帝都敬我们三分，如今城破了，却将所有的罪责怪罪在我城儿身上，我孙儿大难不死也是祖先庇佑，可这些个无知的世人，不分青红皂白，只会落井下石，他们也不想想，今日的安宁是当初谁打下来的？”
嬷嬷抚着她的背，“老夫人，您别激动，要保重身子。”
玖月没有说话，安静地给葛城梳理着头发。
老夫人悲痛不已，“难道我们葛家就要一辈子背负这叛逃的罪名了吗？这让我这老婆子下去还有什么脸面跟老爷他们交代？”
“夫人……”嬷嬷也跟着抹泪。
玖月手中的梳子一顿，“我们没做错什么，别人怎么看我不管，但我们活着，就得活得有尊严。”
老夫人捏紧绣帕，“对，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耐我们何？”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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