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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暗香 ...

  •   “听说了吗?暗香归顺万圣阁啦!”

      茶楼酒肆里鱼龙混杂,往往是最能探得消息的地方。几个江湖中人坐在角落说着近日武林里发生的大事。

      “什么?归降万圣阁?”一人惊诧不已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暗香门嫉恶如仇,武林谁人不知?怎会率先降了那万圣阁?!”

      “你不知道吗?”那人说,“万圣阁竹先生为扩张势力,招兵买马多年,最近不知招揽到了哪家高手,厉害得很――这不?兰花先生降了!”

      “怎么这样简单就降了?你且仔细说说!”

      “据说三日前哪,暗香的不破峰上忽然传下一阵阴冷诡谲的笛声。之后,这群暗香弟子就跟疯魔了似的,自相残杀,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剑,那场景啧啧啧……”

      怪不得兰花先生要降,对手兵不血刃,甚至连对方衣角都没见着,就令他家伤亡惨重。

      “笛声?谁干得?”

      “还能有谁?不就是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传说中的万圣阁少夫人么?说起来,那少夫人……貌似是个男子?”

      “可不是?”有人神色鄙夷,“还是个华山弃徒!”

      “华山弃徒?!”

      “一惊一乍!这有什么?五年前华山论剑,我可还见过这少夫人一面呢!他那时就一活妥妥的病秧子,哪掀得起这般风浪?”

      “我们每次见他都单衣徒跣坐在华山的露天石上,面无表情地往山下看,跟块儿木头似的。”

      “那可是华山!华山啊!那么冷的天……要不是传说他武功高强过目不忘,我都怀疑他这里有点毛病。”那人说着,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嗐!这哪用得着怀疑?我看那沈逍遥啊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否则一个男人谁会好端端地跑去给人当禁/脔?”

      “卖身求荣呗!”

      “哈哈哈哈哈…………”一众人哄笑起来。

      同桌坐在对面的属下突然拍案而起。沈逍遥端着茶杯,听见动静,抬眸睨了对方一眼,面不改色地道:“无名,坐下。”

      无名愤愤不平:“少夫人,您没听见他们几个怎么说您的?”

      说起少夫人这个名号也是让人啼笑皆非。起初是江湖中人为了讽刺,才叫沈逍遥做“少夫人”。日子一久,没想到连万圣阁的属下也跟着喊他“少夫人”了。

      此时无名一句话脱口而出,他竟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沈逍遥不在意,毕竟这是不争的事实。

      “走吧。”他拿起桌上横陈的青笛。

      无名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

      “回万圣阁。”

      ……

      自打入阁以后,朱文圭便将事务都推给了沈逍遥。看似风光无限,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朱文圭表面信任,实则在为试探沈逍遥对万圣阁究竟有几分忠诚,送给他那么多手下,无非是在他身边安插耳目罢了。

      即便是弃徒,到底也曾出身名门正派,身上总会存留那么些所谓的大爱与不忍。

      其实也没关系,只要他还对思明抱着那种心思,只要思明还在这里。沈逍遥忍得下忍不下,他朱文圭都不在意。

      他无非就是想看看,那个人究竟做到哪一步。

      结果出人意料,倒是低估了那年轻人的狠劲。

      房间里,方思明正站在朱文圭的背后,用玛瑙石替他轻轻梳揉鬓角。
      他最近偏头疼得厉害,愈发觉得自己老态龙钟。可霸业未成,他不甘心。

      朱文圭摁着眉心:“听说,暗香降了?”

      听见义父问话,方思明淡淡应声:“是。”

      然而得知这个消息,朱文圭并不愉悦,反倒冷哼一声:“降了又如何?天下谁不知他暗香弟子个个骨子里都是愚蠢又倔强的驴?看着是降了,肚子里不知藏着多少猫腻,等着乘机反咬呢!”

      “不过……”朱文圭顿了顿,“你这夫婿找的,倒挺有本事。”

      方思明垂着眼睫,面无表情地应承:“义父说笑。”

      沉吟片刻,朱文圭又开口询问:“逍遥回来了么?”

      “暂时还没。”

      “阁主。”屋外有人敲门。

      “何事?”
      “少夫人回来了。”

      “……”

      察觉方思明执玛瑙的手有一瞬顿遏,朱文圭眼神不明地向后瞥了一眼,随即了然地哼笑:“难怪这几日瞧着心不在焉,怎么?害相思了?”

      他说话一针见血,方思明连忙诚惶诚恐地否认:“孩儿没有!”

      “没有就好。”朱文圭站起身,抽过方思明手中的玛瑙石,随手扔掷一边:“行了。”他一字一句地拍着方思明的肩头,“赶紧去替为父,好好慰问、慰问、他。”

      “是……义父……”

      被朱文圭惊出一身冷汗,方思明低着头从义父的房里走出,转身便看到院里站着的沈逍遥。

      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出来了。

      沈逍遥在花圃边挑挑拣拣,见他打算祸害朱文圭种得绿竹,方思明赶紧出声:“不许摘!”

      他抬步朝他走去:“什么毛病?嘴里不叼些草不能活么?”

      心心念念的人一到跟前,沈逍遥就迫不及待地抱住:“有你就不用了。”说完,便凑到方思明耳边亲热。

      “你属狗吗?”方思明嫌弃地推开他。

      “无所谓。”沈逍遥不要脸,“你不也喜欢狗吗?”

      趁着对方不注意,方思明顺势摸走他腰间笛子,下一秒就头也不回地朝往院外走:“你从哪学会吹笛子的?”

      沈逍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以前在华山,风师兄教我的。”

      风无涯?

      方思明想起那位双腿残疾的师兄,很是奇怪:“怎么突然想起跟他学笛子了?”

      “笛音能安神。”一进屋,沈逍遥就将人捉进了怀里,“还可以……静心。”

      静心?安神?

      说得好听,也不瞧瞧自己拿着这支笛子站在暗香不破峰顶上干了什么好事。
      不过方思明倒也好奇,沈逍遥究竟是怎么做到仅凭这一只玉笛,就降了五大名派之一的暗香。

      此次暗香伏诛,其中详细方思明并不清楚,但也略有耳闻。江湖传言,沈逍遥是用笛声控制暗香弟子,让其自相残杀。

      这种手段方思明自己也用过,可前提需要迷药辅佐才方便事成。暗香武功身法渺无影踪,最善偷袭暗刺,又在用毒方面颇有造诣,想对其用药,怕是行不通。

      那么,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沈逍遥挑眉:“想知道?”

      “……嗯。”

      “撒娇?”沈逍遥在他背后小声要求,“撒个娇就告诉你。”

      方思明无奈:“你怎么这么会强人所难?”

      他生来就不知撒娇是个什么把式。

      令他从小记忆深刻的人,除了朱文圭,便只有当初那对将他卖掉的夫妻。

      他最早接触到的情绪有两种,其一是来自生母对自己的恐惧与惊惶,其二便是生父的嫌恶与厌弃。
      后来在朱文圭的身边,才总算得到些虚幻的温暖。

      起初朱文圭还会戴着慈父的面具,守在他床榻边,为他编织华美的梦境。
      可不过多久,他喜怒无常的义父又会亲手将梦砸得粉碎,叫他看清楚什么是血淋淋的现实。

      即便头顶有檐房屋舍遮风避雨,但心境早就历经千般,溃不成型。
      他从来都没有撒过娇,过去是因为没有人,现在是因为不需要。

      早就在成长中被忘却的东西,现在再想叫他回过头捡起来,比起第一次下手杀人,实在是难太多了。

      所以方思明只在他嘴角亲了一口:“这样行不行?”

      沈逍遥却笑道:“这不是挺会撒娇的嘛?”

      不想看见他春风得意的脸,方思明:“……闭嘴。”

      这人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欠揍?

      “行,不逗你了。”沈逍遥拿起搁置在旁的笛子,“你不是想知道么?过来,我教你。”

      方思明听话地走到他身边。

      沈逍遥五指抚着笛身,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引梦术?”

      方思明:“引梦术?”

      “对。”沈逍遥点头,“引梦之术,内功心法,佐以笛音。”

      至于为什么是暗香。

      暗香门规宗旨“以杀止杀,以血还血”。
      师承暗香者,大多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信这世间善恶到头终有报,才会选择自提匕首,手染血腥。

      这原因,便是其中各自的心魔。

      这种心魔又不同于沧海一派,沧海避世海外,独立三千,门中弟子几乎都不曾见过许多世事纷扰,传闻他们的心魔,多半是岛上药物所致。

      暗香不一样。

      凡尘中人都避不过的爱恨情仇,比那些来历不明的药要令人恐惧得多。

      尤其是当记忆中最不堪回首的往事被重新揭开、发现不论怎么逃都躲不掉的时候――不疯魔才是真叫人奇怪。

      听完之后,方思明恍然发现沈逍遥这个人其实城府匪浅,而且狠决起来也不比他仁慈。

      只是想着他是因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方思明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或许……他真的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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