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大雪吃了小雪

80、第 80 章

　　已经是九月底了，苏州的天气总是湿润，没有W市的干燥和火热，也没有汪子一想象中的绿树成荫。

　　在这段时间里，秦霖铃什么景点都没去，汪子一的旅游攻略关在行李箱拉锁中。

　　口袋里越来越少的钱让她感到为难，好在DJ学习已经进入最后一个阶段，现在除了打碟听歌练台风外，还需要学习简单的电脑音乐软件，这是高级班的课程内容，可这份功课由于秦霖铃没有电脑而无法巩固。

　　“电脑是每个DJ的必须物品，刻录碟片，下载音乐甚至改歌都需要用到。”雷子看她尴尬，很理解的宽慰:“慢慢来吧，很快就可以出师了，上班后存钱先买电脑，女DJ工资挺高的，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以后要买个好耳机还要学会自我包装。”

　　“嗯，好的，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师？”

　　“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情，我准备安排你去上班了，我朋友在扬州的场子这几天就需要DJ和DS，刚出道的新手工资给三千五，包吃住，你去吧。”

　　“扬州？这几天就要去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秦霖铃回家的计划，她楞在原地。

　　“怎么？不想去？你知不知道新手DJ最需要的就是现场经验，多少刚出道的，就是因为找不到场子一直拖到放弃？”

　　“我……师父，我考虑半分钟。”

　　秦霖铃点着烟，脑筋迅速转动起来，汪子一十一月份考公务员，现在回W市的话也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手上的钱快用完了，马上还得交房租……去那边上班过渡，等到她考完试再回去会不会更好一些？

　　可是真的好想回去啊！

　　秦霖铃，你刚刚已经过完碌碌无为的二十三岁生日了，你的纠结是不是应该到此为止？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有个师兄在这里学了半年还在等一个场子，你必须要去。

　　心里的斗争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就最终拍板，是的，没有几年青春可以这样耗费了，也没有存款能供你犹犹豫豫折腾了。

　　“师父，我要去，感谢师父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表现的。”

　　雷子点头，这才是这个聪明徒弟应该有的表现:“你起个艺名吧，演出服要去准备一下，女DJ不用穿得太另类，阔腿裤和露肚脐背心就行。”

　　秦霖铃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但似乎所有演职人员都有一个艺名，“DJ-霖铃”叫起来也确实不太顺口，她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我叫狒狒吧，DJ-狒狒。”

　　“菲菲吗？行，那我就跟朋友说了，让他提前做好宣传海报。”

　　狒狒就这样变成了菲菲。

　　秦霖铃这三个字也许就此被深锁于往事之内，回头想来都莫名恍惚，秦霖铃她到底是谁？

　　“有两个DS也要去，你们都是同校出去的，你又是DJ，多照顾一点，这两天多沟通下感情吧，让她们带着你去置办些演出服，走，我带你去认识她们。”

　　到了DS班门口，雷子将人叫出来介绍:“这是菲菲，这是小猫，认识一下，过几天你们一起去扬州，田甜呢？”

　　“她去洗手间了，马上回来。”小猫回话，她长得乖巧娇小，一张脸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她亲热地挽着秦霖铃的胳膊叫着:“菲菲姐，以后多照顾啊。”

　　秦霖铃有点不自然地微微一笑:“没有没有，互相关照。”

　　她眼中的同性全都是异性，只有异性才是哥们儿。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这哼着歌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传出来，紧接着一个人影就一路蹦蹦跳跳来到门口，她不像别人一样对师父恭敬畏惧，一巴掌就打在雷子肩膀:“雷哥，站这干嘛呢？”

　　她是……那颗痣。

　　秦霖铃又看见了她胸前紧绷着的尺寸，她一直都莫名的想躲避这个人，可偏偏总能遇上，这人每次看见秦霖铃都会侧头打量，挑着眉尾的痣，一副好奇宝宝的目光盯着她不偏不倚。

　　“田甜，这是菲菲，这两天准备一下，你们三个一起去扬州。”

　　“菲菲啊？你好，我叫田甜。”她伸出手来，这场合本不需要握手致意，可她就是伸出了手，她的手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手腕处挂着好几串同色同款的装饰手镯。

　　秦霖铃没吭声，没有将整个手掌放上，只是把指尖轻轻搭了上去，田甜不介意地握着晃了晃，眉尾一挑，慢慢放开。

　　“你们几个的演出服这几天要搞定，知道吗？明天不用来上课了，下午去女人街逛逛，该怎么打扮你们比我懂，好好准备收拾一下，确定了出发的具体时间，我通知你们。”

　　雷子吩咐一番，又特地嘱咐秦霖铃:“去了那边一定要打商业歌，要学会看现场气氛，该起该落控制好，每个场所的监听都不一样的，注意适应不要跑马。”

　　师父对自己确实很关爱很操心，秦霖铃鼻子一酸:“谢谢师父，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好好上班，你能在这行走很远的，将来有人问起来，记得说是从皇家出来的就行了。”雷子挥挥手:“你们去吧。”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现代似乎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从前端茶请安磕头换一门手艺，现在也没人把师父当回事了。

　　秦霖铃想学孙悟空拜别菩提祖师，可即使膝下并无黄金也无法效仿，这是大环境里的新思维，老旧的传统被弃之敝履。

　　“师父，谢谢你。”

　　“谢我干嘛，是你自己聪明，生来就是要吃这口饭的，我也没废什么心，去吧，走的那天再过来退收据单。”

　　“哎哟雷哥，都是你学校的学员，怎么不跟我们亲近亲近？”田甜的胳膊往雷子身上一架，靠在他的背上打破了现场的离别，她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这是个爱徒吧？”

　　“去你的，没大没小。”雷子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没个正形，开起玩笑来就显露出他轻薄油滑的个性。

　　秦霖铃默默走开，她不喜欢看见他们调笑，不喜欢那个叫田甜的一副轻浮模样，这世上的人都有无数面，只需记住曾对自己的好就足够了。

　　站在楼下抽烟，秦霖铃摸着红绳在路上打转等待。

　　又一段旅程要结束了，这里都还没有看清就要离开，人生就是这样重复着不断的相遇和分离，毫无新意，唯有心尖上那个纠缠一生的名字至死方休。

　　想到这个名字，秦霖铃就准备给汪子一打电话告诉她最新的行程，电话刚掏出来，一支烟还没有抽完，那两个DS就走了下来。

　　“来一根。”田甜伸出手靠近了她。

　　“你要吗？”秦霖铃给她发了一根，另外一支递给小猫。

　　“我不抽烟，谢谢菲菲姐。”

　　菲菲，这个名字好陌生啊，可每次听见又能让人想起狒狒，这个名字的由来是一次疯狂的纵欲，那记忆中的暴风雨让人一触动就红了耳朵。

　　“DJ大美女，晚上去逛夜市吗？”田甜一开口说话秦霖铃就全身不舒服，她怎么这么听不得她口气里和表情中的轻佻。

　　“好啊好啊，我要去，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演出服和高跟鞋都没有。”小猫倒是自然可亲，秦霖铃不由自主便朝她走近了几步。

　　“那我也去吧，我都不知道打碟要穿什么好，你们帮我参考参考。”秦霖铃挨得近了，小猫就自来熟地搀上她的胳膊，带着小女孩独有的天真滔滔不绝:“我看那些DJ都是戴帽子的，头发要染成黄色，还要纹身，可帅了，最好画个烟熏妆，戴个大耳环……”

　　秦霖铃设想了下她话里的形象，这不就是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嘛，她像对待妹妹一样宽容，听着小猫的建议没有插话，并肩往前的时候，瞄了一眼身后。

　　田甜一个人走在后面，她不急着跟上也不落远，叼着烟的红唇像刚刚吸过血的鬼魅，她的口红颜色秦霖铃也不喜欢，总之，仿佛她整个人就刚好长在了她反感的一面。

　　秦霖铃看着她的口红颜色，原本想客套几句的话也咽了下去，反倒是田甜，她不介意被孤立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正好避开了秦霖铃投过去的目光。

　　“我们都回去收拾一下吧，晚上七点半车站碰面行吗？”这三个人，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妖怪，秦霖铃只能担任起组织者的身份，虽然她很不情愿。

　　“行啊，没问题，散吧。”田甜说什么都是这副腔调。

　　路口分开，小猫往另外一边走去，田甜去了小卖部，秦霖铃终于可以打电话了。

　　“汪汪，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先听着，不许生气不许叫好吗？”

　　“嗯，你说吧。”

　　“我要去上班了，这两天就出发去扬州，你听我讲，你不是十一月才回市里考试吗？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在家，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锻炼一下，我保证，你考完试的时候我就回去，行吗？汪汪，不能生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就这个啊？我批准了。”汪子一的口吻十分轻松，没有设想中的生气，秦霖铃微笑着，松下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