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大雪吃了小雪

6、第 6 章

　　半梦半醒中，一只手拉住了她，一把就把她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桌上放着两个饭盒、一个开水瓶和一杯冒着烟的开水，汪子一把手中的药喂到嘴边，秦霖铃看见她额头流着细汗，笑了一下说:“亲自打水去了啊？”

　　汪子一没好气地喘着:“你是不是前几天就感冒了啊？感冒了不说话的吗？非要等到发烧？”

　　秦霖铃没吭声，刚把药吞下去，饭盒又递了过来:“吃点东西啊，吃东西身上才会暖和，随便吃多少，反正要吃。”

　　秦霖铃接过饭盒像数米一样一颗颗慢慢嚼起来。

　　“唉，我像不像你的丫鬟？”汪子一有点郁闷:“我倒是觉得伺候小姐挺愉悦的，但是不喜欢小姐生病，不喜欢小姐不开心……”

　　秦霖铃的手被饭盒捂热了许多，她把汪子一的手拉过来牵着，另一只手去拨弄搭在她眉毛上的刘海:“头发长了哦。”

　　“嗯，该剪了……”
　　“别剪，一直留着，等到长得可以扎起来的时候，我伺候你梳头……”

　　汪子一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把秦霖铃的手塞进被窝，轻轻地“嗯”了一声。

　　“吃了药捂着被子再睡会，睡醒病就好了。”
　　“嗯。”

　　眼皮变重，四面八方的网又罩过来困住秦霖铃，她蜷缩着，呢喃了一句:“谢谢你，汪汪，谢谢……”

　　汪子一看着她，试图用手去抚平她轻微皱着的眉头:“我说过不用跟我说谢谢的啊，我说过的……”

　　声音轻柔得像在耳边，又像飘得很远，秦霖铃“嗯”了一声，放任整个人被拉入梦里。

　　汪子一站起来，天黑了，外面的风“呼呼”地刮得乱响，她把窗户检查了一番，确认确实是关死了，拉上窗帘又走出了宿舍。

　　再回来的时候，汪子一抱着一床垫的棉絮，一床被子，还有两个热水袋和一大袋子东西。

　　挑出个紫色的，“这个颜色适合她。”汪子一把热水袋灌上开水，从秦霖铃脚边塞进被子，想了想，又伸手进去摸到热水袋，把它往旁边扒开些，别烫着了。

　　做完这些，汪子一靠在凳子上有点累，又有点满足。

　　一回头，看见对面下铺的李春晓正盯着自己。

　　“你对她真好。”李春晓眼里有点奇怪的东西。

　　“对啊，我们是好朋友啊，她对我也好。”

　　“你知道……”李春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知道什么是‘拉拉’吗？”

　　“什么拉拉？不知道。”

　　“哦，不知道就算了。”李春晓把马尾扎得高高的:“我去上晚自习了，要帮你们请假吗？”

　　汪子一看着秦霖铃烧得微红的脸蛋和还没松开的眉头点点头:“好的，谢谢春晓，假条明天我让秦霖铃写了补交上去。”

　　李春晓和其他舍友们陆续走完了。

　　秦霖铃忽然醒来，感觉到自己睡在干燥柔软的床上，恍惚片刻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汪子一。

　　“她们都上晚自习去了，放心，我让春晓帮我们请假了，”汪子一见她醒来，马上把一个大塑料袋搁在桌子上，然后如数家珍的从袋子往外拿:“这个八宝粥，我最喜欢喝，每次生病都愿意喝这个。就是有点凉，你少喝一点。”

　　“这是苹果，这是面包，这是薯片……对了，还有黑芝麻糊和牛奶。”

　　“当当当当……这么多好吃的，先吃哪样？”

　　秦霖铃撑着坐起来，感觉到被窝里特别暖，脚边有个什么鼓鼓的东西正散发着温暖的热气，她用脚把它勾上来——一个淡紫色花纹热水袋。

　　把热水袋贴在胸前，环顾四周，就看到了放在枕头边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未拆封保暖内衣。

　　“我……”
　　“什么？”汪子一的八宝粥终于打开了，她自己先喝了一口:“嗯，不是很冰，喝点吧。”

　　看着面前这一大堆东西，这罐递过来的八宝粥和拿着八宝粥的这双期待眼睛，秦霖铃眼里涌上一片湿润，心脏里所有的温柔感动都被打翻，顺着血液四处流动。

　　“抱抱你，汪汪。”秦霖铃伸出双手，无限柔软，汪子一靠过去，贴着秦霖铃微烫的身体，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她能闻到秦霖铃身上的一股淡淡“香味”，那不是洗发水，不是衣服的洗衣粉味，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很好闻，很甜，让人不由自主红了耳朵。

　　夜更深了，风碰着玻璃窗轻响，像是窗外有个鬼魂非要推窗进来躲避寒冷。

　　宿舍早已熄灯，大家都在安静的睡梦中。

　　汪子一以生病的理由让秦霖铃睡在自己暖和的床上，而她爬上上铺，把新买的被子套好，加垫了新买的棉絮……

　　躺起来舒服多了，可她却睡不着，闻着枕头上属于秦霖铃的“香味”，她忍不住轻手轻脚爬下去给秦霖铃掖了掖被子，又爬上去，过一会又爬下去把秦霖铃放在外面的手塞回被窝，再爬上去……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累乏了，再没有动静。

　　秦霖铃一直听着，等到上铺完全没有动静后睁开了眼睛，看着上铺的床板，嘴唇微动:“谢谢你，汪汪！”

　　闭上眼睛，无处不在的网消失了，泡在水里的寒冷也被驱散，这一觉睡得很香，没有恶梦，没有挣扎……天，慢慢的亮了！

　　第二天起来，秦霖铃已经退烧，穿上了新的保暖内衣，戴上帽子围巾上了一天课后被汪子一赶到了澡堂子，汪子一说:“洗个烫水澡，热气一蒸，感冒就全好了。”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哪里有点怪……

　　热气腾腾的女浴室，汪子一和秦霖铃坐在门口的长凳上，一时间都是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被热气蒸的还是什么。

　　“要不，你去洗，我在外面等你。”汪子一头也不敢抬。

　　“我不想洗，我们走吧。”秦霖铃端着个盆，里面放着各种洗浴用品，盆一会抱在怀里，一会放在凳子上，好像哪里都搁不下它。

　　“怎么能不洗，出了几身汗，粘在身上难受。”

　　“那多打点开水，回宿舍洗也行。”

　　“宿舍里洗澡多冷啊，回头又生病……”汪子一咬咬牙，像是做了重大决定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走，咱都是女的，害羞什么。”

　　洗澡程序应该是:1.脱下衣服放在寄存柜里2.光子身子走进淋浴厅3.洗完出来穿上衣服。

　　寄存室脱得就只剩保暖内衣的两个人却没人再动，尴尬的气氛都快把屋顶撑破了。

　　秦霖铃看着里间氤氲弥漫，一片雾蒙蒙地淋浴厅说:“要不你先进去，我进去了喊你。”说完就转过身背对着汪子一。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然后是关寄存柜的响声，再然后是一阵脚步小跑声……

　　“哎，你慢点别滑倒了……”秦霖铃转过身来，已经没了人影。

　　秦霖铃用毛巾挡着走进淋浴厅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这里面真心啥也看不见，除非挨得特别近了，才能看见些美丽的胴体在雾气中各自忙碌，根本就没有人会特地去注意谁。

　　“汪子一……”秦霖铃喊了一声，声音比较大，可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这边，这边呢！”
　　秦霖铃寻着声音找过去一看，汪子一也同样用毛巾挡在自己前面，两人对视一笑，都觉得对方像个千年大傻子。

　　“你，转过去。”秦霖铃命令她。

　　“哦，你也转过去。”汪子一闷声回答。

　　背对背洗澡，这个经历实在是太令人窒息了，而且旁边的人还时不时偷瞄自己，到底是谁在偷瞄谁？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这个澡洗得，两个人都觉得是不堪回首，从此后的冬天，两人都不再一起去澡堂，各自去的时候看着满堂子跑的身体，也没谁觉得难为情，可为什么就是不能一起去呢？谁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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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下雨的天气，抬头看天，再不见星月日照，被关在三点一线的学子们都闷得有些发霉，这阴冷的天，就连“小街”都门庭冷落死气沉沉，更别说还有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更是困住了所有学子们娱乐雀跃的脚步。

　　雨越下越轻，看起来似乎是要停了，却夹着雨水飘下些轻薄冰片，再下了几刻钟，一片片的雪花就像被扯烂的棉絮飘飘洒洒落下来。

　　“下雪了……”

　　不知是谁站在宿舍楼下嚎了一嗓子，所有窝在寝室里的人都跑到了走廊。

　　雪还没有铺起来，片片的晶莹却已经成型，落在树上，地面，窗台…一碰即化却不妨碍更多的叠加上去，一片一片，总有铺满的时候。

　　秦霖铃窝在书桌前，怀里抱了个紫色热水袋，书桌上放的是一本《服装基础结构》，书上画着些红色的重点线，她看了汪子一一眼，然后用脚轻轻踢了她一下:“看书啊，看我干嘛？”

　　“下雪了……她们都跑出去看雪了。”

　　“还没铺起来呢，现在就是些雨水。”秦霖铃把热水袋贴到脸上:“你复习得怎么样了？害怕考试吗？”

　　汪子一翘着二郎腿，手上的圆珠笔在书上“啪塔啪塔”按着响:“考就考呗，应该能及格吧。”

　　“考完试，是不是就要放寒假了？”秦霖铃把书合上又打开，眼睛看着书本，手却在快速地翻页，也不知道她看的是那一页。

　　“哎哟妈呀，放寒假……”汪子一怪叫一声，把头搁在桌子上，脸转向秦霖铃，撅着嘴，眼睛眨巴眨巴:“去我家过年不？”

　　“怎么可能…”秦霖铃把汪子一的头发拔到一边夹在耳后，刘海已经垂下来挡住眼睛了，如果往旁边分就可以挂在耳朵上，后面和两边的也已经长得盖住了耳朵，照这个速度，很快就可以剪齐刘海“妹妹头”了。

　　“回去不要剪头发知道吗？”秦霖铃用笔轻敲着她的脑袋。

　　“你怎么对我的头发总那么上心呀？”

　　“因为我们说好的！”秦霖铃把眼睛移向窗外:“说好的事情就不可以变了。”

　　汪子一凑过去把头搭在她的肩上一起看向窗外，雪，已经铺上了白白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