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曲》宣酷玺

1、冰凉的曲

　　忧伤的心情一直缠绕在我坚硬的心房。曾不以为然的接受阮连挑衅的邀约，以为我会亦如初衷，坚守住心里最私密最纯真的感情。固执、坚持却在那个萧瑟的夜晚绵绵凋落。

　　阮连长的出类拔萃，气质阴柔，身型挺拔而修长，笑起来很阳光，仿佛这世间的太阳只照射在他身上。

　　我喜欢中性感觉的男生，外表出众加上颀壮身高，远看飘拂着不识人间烟火的气息。起初，我没想过靠近，甚至没想过，他会与我的生命有摩擦，继而碰撞出五光十色的火花。他给我的印象不止阴柔优雅，而且健康开朗。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车站等车，回头刹那与他相视。

　　他轻轻微笑，动作依然优雅。“早。”清风吹动他的头发，略微散乱，反衬出他脸面的清俊，干爽。

　　我点头，没有回给他微笑，只是冷峻打量他，他的眼中有灿烂迷人的光芒。我用深邃的目光看了进去，那里面盛满纯净，花开遍野。

　　“你住这附近？”我对他不能抗拒，我无法抵触他眼中散射的光泽，明朗的叫我心动。

　　他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下，蠕动喉头，嗫嚅着说：“昨天……我看见你和缪绸在一起，好像很亲密……”他的话断断续续，却像尖针刺中我的心脏。我的心脏有一丝微疼。

　　我冷漠的看他，他的眼光很自然、豁达，似乎正直坦荡的不怕被任何人看穿。

　　我突然敏感的觉到他那句话的残酷，轻蔑的说：“若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必答非所问。”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他手的温度并不热，只是还有温暖的感觉。“尤沁！我注意你很久了！从你看我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放弃你！我可以令你恢复正常生活！”他表情很自信，眼神坚定，语气稍显激动。

　　“表白？”我冷冷回复。眼神也格外冷淡。

　　他重重点头，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双手放至我的肩上。

　　我的回忆追溯到二年前，文理分班后，我与韩缪绸成了同学，高三毕业时她与同班男生恋爱，后考进同一所大学，却在大一下学期被男友冷酷抛弃。她受到很重打击，发誓不再去爱男生。她不知道，男友变心的原因其实因为我，为了使缪绸恢复正常心态，我答应陪伴她，直到她愿意再爱男生。

　　“你在自找麻烦！知道吗？”我好意提醒他，却始终保持残忍姿态。

　　他迅速拥我入怀，宽大的怀抱顷刻将我围绕。“这算不算证明？这是最好的证明。”

　　他温热的气息，在我颈后缭绕，轻轻浅浅的吹拂着我细小的毛孔。

　　“不用证明。我们本来就是两路人，不会有交集。”我虽然情动，却必须拒绝。我答应过缪绸，在她愿意爱男生前，不谈恋爱。我会一直陪她，陪着她好起来。

　　“你是不是这样拒绝过很多男生？”他的眼眸沉寂，声音低糜。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走神时的专注表情，我却能识别。

　　“你觉得友情大过一切？比爱情还伟大？”他的话似乎有原故，在我听来却有一丝唐突。

　　“或许。”我淡淡的表示。想着可怜的缪绸，透过她，我对男生的信心有所动摇。她那样真心真意的付出，最后只得到男友的背叛。我怎会接受背叛女友的男生？！

　　“如果我愿意等你，你会网开一面吗？”他直直的盯住我，眼神里装有一片汪洋，清澈的中心却浑浊的要命。

　　“不必等我，你还是快点离开吧！或许，友情在我心目中胜于爱情。”到目前为上，我并未遇上真正的爱情。

　　我望着他明亮的眼睛，指望他犹豫、临阵脱逃，可是他看我的目光却异常坚定，而且稳重。

　　“晚上出来见我好吗？有件事我憋在心里一年了，我觉得你有责任知道！”他讲的很严重，表情也肃穆好多，眉头笼罩着浓厚的雾霭。

　　“我答应见你，你是否也能答应我，从此不再打扰我？我们划清界限，活在各自的轨道？”我也十分坦然直率，不想把不可能实现的心动，延续下去。

　　他挣扎了一下，黯然点头，嗓音更加嘶哑。“好吧。”

　　看着他隐没的双手，那样无力，我的心忽然沉重起来。

　　这个夜晚，将是宿命的夜晚，决定我的心动，抑或心如止水，左右我的爱情，我努力挽救的友情。

　　夜风清凉，吹在身上穿透毛孔，我知道了隆冬将至的寒冷。

　　我竖起衣领，带上手套，坚持送走缪绸，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后，她才听话离去，像一只乖巧，极依赖我的小猫。她独占我一年，理所应当的享用我的感情，我家境一般，她家境优越，她资助我学费的条件，是让我做她的情人。因为她男友背叛的原因，令她对男生失去信心，和我本身家境的寒酸，我选择和她一起。

　　我思念起欣赏阮连的瞬间。他是我心头永远抹擦不掉的痕迹，像华丽的梅花烙，让我此生都记得有一个人经过我的生命。

　　“在想我？”阮连纵身从广告牌间的隙缝钻出。

　　街头因为他的出现，热闹起来。

　　我不语，笑容消隐于淡漠表情里。

　　他忽然伸出手，扣住我的脖子，热烈的吻上我的唇瓣，我们在路灯下静谧的接吻。

　　我紧紧抓住他的外衣，呼吸很淡定，他的吻十分安全，他几乎没有任何生理反应。

　　我睁开双眼，却见到一张最不想看见的脸庞。

　　缪绸惊讶而气愤的瞪着我，一句话不说，掉头跑走。

　　我冷静的站在原地，没去追，也没看阮连的表情。

　　“这是你的目的？哼！我早该想到。”我并无懊悔，只是觉得自己太过蠢笨，自嘲多过自责。

　　“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真正爱的，是爱着你的男孩。他在受到你拒绝后，自杀了。我只是在用你拒绝他的方式，报复你而已。”他的话语一字一丁，铿锵有力。

　　我正被暗恋的男生伤害着。此刻，我应该疼痛的心，却麻木得没有丝毫痛楚。

　　“还有呢？”

　　“我也是昨晚偶然知道，你是同性恋……本来我没那么快报复你，我发觉，我也许会爱上你，替我原来爱着的男生爱你……”

　　“很动听，如果我喜欢你，我一定会感动的泪流满面，可惜，正像你说的，我是同性恋。怎么可能爱上你这个异性？”我是心在淌血，早就默认喜欢他的事实，嘴上却必须否认。我们心里有一道横隔，无论多么超脱，也无法逾越。我很清醒的明白，我们无法在一起。

　　“如果我说，我已经为你迷失……你相信吗？”他的眼中积蓄着波动的泪水，在月色当中，怜挚的叫人不忍去看。

　　“你想改变什么？”我直视他的眼眸，波澜平静。

　　“还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刚才我亲你，用的是真心真情，气走缪绸，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不止想报复你，更想她永远离开你。我说过，要让你恢复正常生活。我做到了！”他的情绪很复杂，快意与负罪一同折磨着他。

　　“抱歉！你只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就好！”

　　我转身走，他没有挽留，他能拉住我的手，却牵不住，一颗会终生忏悔的心。我们终究只能活在各自的轨迹里。

　　我相信他伤害我是情非得已，我相信他说爱上我是真的。可是，我也只限于相信他的话而已，不会有其他作为。

　　缪绸自那夜撞破我与男生接吻后，经常遇见我就装作没看见，高傲的从我面前走过，她身边并未出现新伴侣。

　　阮连似乎和她串通好，半年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工作一年后，突然收到缪绸寄来的喜帖，上面端正的印着阮连二字，我才真正明白这些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婚礼排场豪华，宾客满堂。

　　席间，阮连到我坐的一桌来敬酒，他用轻得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个世界上，比起追寻爱情，还有偿还更叫人心安理得。”他笑容圆满大过幸福，更与爱情的甜蜜无关。他的爱情已经枯萎，只有偿还背负责任才能令他的生命重新绽放。

　　这个夜晚突然变得很苍凉，将我坚硬的心击得粉碎，心好像真的是玻璃做的，破碎以后，像一首冰凉的曲，刺痛从心的间隙蔓延出来。

　　―完―

　　写于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