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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七章 满堂红白影披嫁衣 四散去开封人零落 ...

  •   少顷,就见白影一脸恼意地从绣苑出来,身上仿佛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嫌恶地拍着身上的衣衫,边拍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却是在下一秒莫名地朝展昭站立的树影里望了一眼,愣了愣,缓步朝这边走过来,待站定,直直地望了展昭半晌,惊疑地轻唤:“猫儿,真的是你。”
      边唤着,已是容颜失色。
      径直走过去,双手轻搂住展昭,头埋在他胸前,有些无措地道,“猫儿,你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目光望我?为何要一个人隐在这树影里,看到我都不叫我?”
      展昭缓缓伸出手,回抱住白影,手臂上的力道不自觉地越来越重,白影几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想起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她只看一眼就觉得撕心得疼,再不敢抬头去接触那目光,心中更是前所未有的慌乱:“猫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影抬起头,颤抖着声音询问。
      却见展昭只是低垂着眼帘,长密睫毛下,白影看不清他眼中任何一丝情绪,只看到那一双眼睫忍不住地微微颤动,过了很久,展昭抬起双眼痴痴望着她,低声喃道:“白影,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不好?不要嫁给白玉堂。”
      白影瞅着展昭兔子一般泛红的双眼,不由一怔,紧跟着明白过来,轻舒了口气,举起腕上的玉镯看了看,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猫儿,你也太不厚道了,要竞争就公平点,你这样平白地给这丫头吹耳边风,实非君子所为呀,啊?”
      凝寂的空气中猛然响起一个揶揄笑嘲的声音。
      白影不用看也能猜得到某只老鼠给那个尾声上扬的“啊”字所配的欠揍表情,不由将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当即就要转身瞪他,不料展昭却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只得将就着使劲儿偏了偏头,朝白玉堂猛瞪过去。
      套用一句狗血的话,如果目光也能杀人的话,白玉堂此时早已经找不见骨头,连骨灰头都散落在风尘里了。
      死耗子!白影瞪完白玉堂转回头去,抬起手臂给展昭看那玉镯,仰头看着展昭,笑道:“这个,叫……”
      “叫‘子孙镯’,凡是我白家的子孙,无论男女,都会有一只,我的这只,在这里,不过还是个无主孤镯。”白玉堂走上前来,一挑眉笑着接过白影的话头,从怀中掏出一只跟白影手上那只差不多的玉镯,待看清展昭的状况却是不由一怔。
      展昭望着那玉镯,看向白影,白影点点头,失笑道:“老夫人说,她缺个孙女儿。”
      展昭愣了良久,渐渐弯起嘴角,然而半路里却又突然僵住,脸上划过一丝不解,望向绣苑二楼赵红凌的房间。
      白影跟着他的目光一同望过去,就见赵红凌倚在窗棂上,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笑,转身拿出一个大红色的包袱,朝他们摇了摇,直接就从窗口坠了下来。展昭伸出手,一把接住,白影就从缝隙里瞧见,里面好像是一摞儿大红的剪纸囍字和一套大红的喜庆袍衫。
      ……新郎装?
      白影歪着头瞅了一会儿,挑眉询问地望向展昭,未等展昭说什么,便突然明白了。明白这猫儿为何会如此憔悴,为何会在她从绣楼出来时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了,原来都是赵红凌这死丫头捣鬼,整完她之后又接着整了展昭,如今用这一叠大红的喜字儿和婚服来贿赂结案来了。
      然后,白影看见展昭方才僵在嘴角的笑,最后终于弯成了一个完整的弧度。
      ……苍白的弧度。
      白影这才发现展昭的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后背上,展昭搂紧她的地方一片濡湿。
      “猫儿……展昭、展昭?!”
      当白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展昭全身的重量已经全部压到了她的身上。白影晃了两下,差点被他压倒在地上,忙叫了声白玉堂,想让他过来帮忙,却不知白玉堂何时已经走开了,只得自己小心地扶展昭倚树坐下,就见他拿剑的那只手臂,半条衣袖皆已被血水浸透,只是碍于衣服的颜色,她一直都没有发现。
      白影揪着那条被血浸透的沉甸甸的的衣袖,望着眼前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展昭,突然有股想揍人的冲动。将眼前这只猫和楼上那臭丫头通通揍一顿才解气。
      紧皱着眉头,一点一点挽起那衣袖,待看到伤口才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伤了上臂,失血过多才晕了过去。
      继续皱着眉头,敷好创伤药,包扎,然后,白影朝绣苑赵红凌的窗口望去。
      就见赵红凌面无血色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突然朝她莞尔一笑,朝楼下叫道:“伙计,打烊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关了窗子。
      下边伙计乐颠颠地长声应了声,绣苑的大门缓缓关上了。
      下雨天、天留客,天留人不留。白影抽了抽嘴角。
      头疼地看了眼眼前昏迷的展昭,眯眼望向开封府的方向。路漫漫其修远兮,搬猫回府的任务甚艰巨!

      月夜、清风、静水……
      板车、白影、展昭……
      吱呀车行声、轻踏脚步声、和缓酣眠声,在街巷内穿梭。汴京已深睡。
      静静的夜路上,白影慢慢拉着赵红凌门前那驾装运布匹的小板车缓缓地走着,板车上,展昭舒服地仰身躺在上面,弯着嘴角,瞧九天上高悬着的那枚冰月。宛如新生。
      “猫儿,你醒了就吱一声嘛。”觉得后面的车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白影边走边道。
      “唔。我还是觉得……有点头晕。”展昭躺在车上一动不动,继续任白影的小板车“吱悠、吱悠”拖着他在汴京的大街上移动着看月亮。
      白影抽了抽嘴角,继续拉她的板车。这几日她鸿运当头,净遇到些无赖之事,开始是赵红凌,现在轮到展昭了。
      好在车上就放着一只猫,倒也不怎么重,她只是觉得,如今这情景,走在大街上,感觉怪怪的,虽然也不会有什么人看见。
      “猫儿,你……红凌到底跟你说什么了?”白影笑着回了一下头问。她搞不太明白,赵红凌那丫头到底撒了什么弥天大谎,怎么就令这平日里精明细察的猫儿信了她会嫁给白玉堂这种荒唐话?
      或者说……其实白影在意的,不是赵红凌的谎话如何天衣无缝,也不是展昭在这件事上是否精明细察,而是,展昭相信了她竟会做那样的决定。
      白影仍然微微地笑着,一步一步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等待着展昭的回答,心里的某个角落,却莫名的有些黯然和微微的酸涩。
      就听后面展昭沉默了片刻,道:“赵姑娘说……你为了不想见我,故意留在了白府。”
      白影“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心说果然是这丫头在捣鬼。又过了一会儿,听展昭接着说道:“我开始并不相信她的话,可是昨晚……我在绣苑外等了一个晚上,却始终不见你出来见我……”
      展昭说到他在绣苑外等了一个晚上时,白影微笑的嘴角突然挑起,粲然一笑。展昭到底还是信着她的,无论别人说成什么,他总要等她的一句话方肯相信。心中阴霾瞬间荡涤一清,望着展昭,又忽的一阵心疼,窃喜与心疼就这样在心头交杂,白影弯着嘴角,头一回知道,这酸甜的滋味,竟也可以憨美如厮。
      想起昨天,不,应该是前天的事,白影苦笑道:“我倒是想见你呢,可惜不能。”
      那天她去见老太太,得知赵红凌那丫头是在故意戏弄她,从白府回来,本想狠扁她一顿,却不料她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欢欢喜喜地弄来两坛女儿红,说难得事情如此圆满,要庆祝庆祝。白影见她如此开心,也不想扫她的兴,便随了她。
      结果这一庆祝便把她庆祝到后院的地牢里去了,当她迷迷糊糊地从那乌漆麻黑的地牢里酒醒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地牢的门却是被反锁了。
      直到今天晚上,她听见外面有动静,再去试着开那地牢的门,发现锁已被人打开,这才出来。厅堂里的伙计骗她说掌柜的出去了,白影约莫自己在地牢里呆的时间不短,应该是隔天了,所以也懒得再跟她计较,只想着先回开封府再说。之后,便在绣苑门前遇到了同样被整的凄凄惨惨的展昭。
      白影说完,回头就见展昭瞠目惊讶地望着她,好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叹了口气纠结地笑道:“我……看着就这么不让人放心么?”
      白影耸耸肩,知道他已然释怀,回头挑眉笑道:“那展大人呢?赵红凌说我留在了白府,你却为何跑到绣苑下等了一个晚上?”
      展昭苦笑。
      白影瞧见,随即明了。
      那天赵红凌跟老夫人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像是赵红凌一个人捣的鬼,老夫人完全被蒙在鼓里,然而此时想起老太太当时似笑非笑不停瞄她的眼神,白影猜测,她老人家八成也是知道有这么一出戏要唱的,所以定然早已吩咐了下人,不准向展昭泄露自己的行踪。
      赵红凌当初做这个局,说她留在了白府,其实无非就是想拿“病重”的老夫人做个幌子,谅展昭会有所顾忌,不会硬闯,然而她却忘了展昭现在虽是个官,出身却是个侠,虽行事知礼,却非迂腐不化。剑敛去锋芒不等于没有锋芒,这猫儿到底还是去了白府。
      “展大侠是自己把白府翻了个底朝天呢,还是哪个霉星高照的倒霉蛋不走运碰巧被展大侠捉来问话啊?”白影抿唇笑道,料定展昭走得绝非正途,否则,跟老夫人对上,哪里还能探到她在绣苑的消息。
      “照理说呢,如果只是把白府翻个底朝天,那么也只能说明我不在白府,展大人却万分笃定地直接回到了绣苑,嗯……猫儿,那个倒霉的家伙是谁?”
      “喂——,猫儿?你又睡?!……”白影晃动了两下车子,无果,也只得作罢。

      直到白影成亲后,去白府行礼,碰到尉迟连,打趣地对她说:“影姑娘,我这个‘霉(媒)人’是否也该受你一礼啊?”,白影一愣,才明白,原来那晚那个倒霉的家伙居然是尉迟连。
      白影服服帖帖地行了个霉人的大礼给他,这一礼他的确受得,从当初她诓着这位尉迟叔叔带她从白家出逃,到那晚违拗着老太太的意思指引展昭,无论是霉人还是媒人,他都受得。
      最后尉迟连拍着她的肩膀感慨地道:“你这个夫君,不是凡人啊……”
      哈?不是凡人?猫妖下界不成?这老头怎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白影揪住尉迟连欲走的衣袖,不解地瞧着他:“尉迟叔叔……”
      就见尉迟连回过头来,瞅了她一眼,万分纠结地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主意坚定,思路也还算清晰,上次你给我挖坑,也不过是行的骗术……”
      “嗯,然后怎样……”看着尉迟连几乎纠结到一起的两道眉毛,白影好奇地问。
      “你这个义正辞严的夫君,却是左一句右一句硬是将我生生绕了进去……”尉迟连轻捋着他那撮山羊胡须,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白影想到这一年来自己被绕来绕去的经历,心头顿时升起由衷的共鸣。就听尉迟连继续不可思议地感慨道:“老夫还一直以为展昭是个纯良的孩子啊。”
      白影抽了抽嘴角,心说纯良的孩子怎么跟罪犯做斗争?转向尉迟连时,却是轻咳一声良善地笑笑道:“尉迟叔叔,其实呢,那件事,它本来就是个圈……”
      “本来就是个圈?”尉迟连连着挑了挑眉,似乎不大明白白影的意思。
      “嗯!”白影重重一点头,“是老夫人跟红凌那丫头做的一个圈,所以那晚只要您遇上展昭,一脚踏进这个圈,无论怎么走,啊不,是无论展昭怎么说,您都得跟里边绕……”
      “无论展昭怎么说,我都得跟里边绕?”尉迟连似信非信地重复了一句。
      白影无比纯良地点头。看着尉迟连摇摇头头疼地背着手拿着他的账本子慢慢走开。
      “叔叔这是又被饶进去了么?”后面的年轻人哭笑不得地看着前面边走边连连摇头的尉迟连,朝白影拱手拘了拘礼,忙追了上去。
      她一直都尉迟叔叔、尉迟叔叔的叫尉迟连,但其实说到底,这说话的才是尉迟连真正的亲侄子,白影轻服了服身,算是还了礼,望着两个人的身影远去,就瞧见尉迟连拿着账本子在他那侄儿头上一敲,笑道:“小丫头若也想把我绕进去,还得再跟他那夫君多学两年。”
      白影笑了笑,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北宋康定元年,五月二十夏至日,宜嫁娶、祭祀、开光、祈福、求嗣,百无禁忌……

      展昭说,父母亡殁,一切从简。大家都道:理当如此。
      然前有赵红凌,后有白府,尽管大家口上都一致在说从简、从简,却架不住今儿你一个花样儿,明儿我一个巧招儿,奇思妙想源源不断的自这二十几日中生出,且成亲礼节不可尽废,因此,纵使使出吃奶的劲简了又简,结果仍是令白影瞠目,令展昭无奈而笑。
      白老大把他们拉过去道,老太太念叨了几十年,念叨来小影这么一个孙女,展护卫,你们就由着她老人家折腾一回吧。
      夏至日当日,汴河两畔,从白府到新宅的一路上,树木牌楼,绯绸遍系,红缎高飘,前一晚便洒扫一净的道路,两旁一早就围了不少被这阵仗吸引来的附近百姓,窃窃私语声,啧啧谈笑声,不绝于耳,整条路上,连那风中轻舞的柳枝,都喜气盈盈。
      白影寅时刚过便起身盥洗,任那一对尉迟姐妹并几个丫鬟将她摆弄着穿衣着妆、画眉梳头,卯时初刻,天光已亮,小海在白影头上插上最后一支簪并一支步摇,妆成。
      伸手接起递过来的铜镜,白影几乎不敢直视镜中那个美丽的影子,素面朝天惯了,铜镜中红妆玉琢、端净清妍的姑娘,微微皱一下眉头也似含了情的姑娘,真的是她吗?白影的心跟着扑通扑通跳了两下,正要忙着将手中铜镜扣在桌上,就听小雪呆呆地在一旁道:“白影,你这样可真好看,这要展大人如何是好啊……”
      白影一怔,尚未明白她的意思,那丫头便被小海红着脸忙忙地叫了一声“呆子”,一颗红枣塞在了嘴里止住话头,拉着出去了。

      今朝我嫁,未敢自专。
      四时八节,不断香烟。
      告知神圣,万望垂怜。
      男婚女嫁,理之自然。
      有吉有庆,夫妇双全。
      ……
      院中设了香台,白影执香朝着东方她家乡的方向行了告嫁礼,眼中不觉泛起湿意,忙低头将那欲出的泪水逼下去,那一长串向祖先讨平安福气的吉利话尚未唱完,隐隐的,鼓乐声宣,丝竹渐近,紧跟着门外的人群立即热闹了起来。
      “孩子,要出嫁了……”
      老太太还在说着,大红的盖头已飘落下来将她盖住。
      有人扶着她慢慢走向门外,隔着厚厚的嫁衣,感觉不出送她出门的那只手是属于谁的手。
      鼓乐的声音越来越大,人群中遍处都是“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的或艳羡或惊呼的声音,伴着小孩子抢“利市钱”的欢叫声,白影随着那只手慢慢地往前走,直到被另一手接过。
      那只手没有再隔着她的嫁衣去扶她的手臂,而是轻轻地,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里,盖头底下的白影,轻轻地弯起嘴角。
      嫁衣和盖头间时隐时现的缝隙里,白影瞧见花轿的轿杆就在眼前,微微伸手,隔着宽大的衣袖轻压了压身前华缛的嫁衣,做好弯身的准备,却意外地被引着绕过花轿,向更前面走去。
      咦,不坐花轿吗?白影好奇地默念了一声。
      就在这时,身子陡然一轻,已被一只有力的胳膊轻轻环腰搂住,飘然腾空,然后一同落坐到了马背上。
      “猫儿……我们不坐花轿吗?”白影在马背上坐稳,身后是熟悉的怀抱,小声问道。
      “嘘……不要说话,”展昭轻引着她的手扶住重新飘落回头上的盖头,在她耳边温柔地小声说,“我们不坐花轿,我们骑马……”
      听出展昭在她耳边低语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白影安然释怀,这说不定又是谁的花点子。
      果然,就听不远处赵红凌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警告道:“展昭,你要再说话,可就破了运道不准了啊。”
      展昭弯了弯唇角,噤声。
      鼓乐声只停了一会儿,很快便又起了比刚刚更喜庆的调子,马儿缓缓地行着,媒婆一路唱诵着花样百出的吉利话,一直将他们送到新婚的宅邸。
      从白府到他们新家的路途其实并不长,只是白影在刚刚坐到马匹上时直觉这是匹性格温顺的良驹,一来白影向来直觉不错,二来白影觉得应该不会有人那么损,在她成亲之时,给他们找匹烈马来骑,可身下这马儿却竟在这短短的路程中闹了好几次脾气,开始时,白影还有些纳闷,可随着次数多起来,每次马儿闹脾气之前,道路两旁的人群都一片静寂,紧跟着当他们安然度过又发出一阵欢呼,且每次当她惊讶地想掀起盖头看到底出了何事时,展昭总是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引她扶好盖头,一两次下来,白影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之后便只管用手扶好自己的盖头。
      到了新婚的宅邸,被展昭抱下马,仍旧是在搀扶下缓缓而行,绕过花|径,转至堂前,就听司礼之人唱了一声:“请大老爷拿称,给姑娘挑盖头!”
      白老大笑意盈盈地拿起一柄小称,轻轻将白影头上的大红盖头挑下来,笑着朝她点头。盖头被挑起的一刹,厅堂内瞬间一片寂静,白影几乎能在静寂之中感受到时间流动的声音,就见展昭温柔地瞧着她的目光倏地异样的一亮,紧跟着怔怔地一瞬不瞬望着她,待白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弯起嘴角。
      就听旁边白玉堂轻咳了一声,压着声音对她道:“丫头,别笑了,再笑这傻猫的魂儿被你勾走了,可就没人跟你拜堂了。”
      白影微微抬目瞧了他一眼,渐渐忍住笑意。
      司礼见众人回魂,忙拉各人各就各位,长声高唱:
      拜天地——
      拜高堂——
      入洞房——
      夫妻交拜——
      礼成——撒帐——
      窃以满堂欢洽,正鹊桥仙下降之辰;半夜乐浓,乃风流子佳期之夕。几岁相思会,今日喜相逢。天仙子初下瑶台,虞美人乍归香阁……
      司礼端着盘金银钱、杂果,在房中轻轻散撒,口中念念有词,两个人就在满天的杂果金钱间弯着嘴角,默默笑望着对方。

      *
      半个月后,常平盐行案开审,与常平盐行勾结受贿的三司使赵世全东窗事发,连带出不少官宦重商,赵红凌牵扯其间,大理寺判流行千里,至南蛮瘴疠之地行苦役,永世不得返回中原。
      同日,西北守将刘平案定案,三川口一战中临阵脱逃,后又陷害刘平的延州鄜延都监黄德和被腰斩于市,以彰其罪,警示后人。
      押解赵红凌的衙差回来说,她根本没能到达那南蛮之地,而是病死于路途之上了。在白影的再三逼问下,那衙差才说实话,说赵红凌其实是被劫杀了,当时的情景,看上去像是仇家或有利害关系的人在灭口。
      展昭宽慰白影说,赵姑娘很聪明,未必是真的被人杀了,否则那些人不会连尸体都费力带走。当他们赶到衙差说的地方时,看见那枝叶间竟真的别着一只莹碧色的蝴蝶发夹,下面的树干上用匕首刻着一行小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其实白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能说明什么,但她愿意相信,愿意相信赵红凌还活着。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展昭还没来得及问赵红凌那天她到底消失去了哪里,转瞬之间,如今已是再没有机会问了。
      半年后,展昭为了从失火的驿站中抢救西北的一件紧急军报,再也没能回到白影身边。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白影生生在外面淋了半夜的雨。
      冬日的雨里夹着雪花,打在头上、脸上,冷的彻骨,可她却浑然不觉。
      还记得跟展昭成亲的那天晚上,展昭告诉她,白日里赵姑娘设了一路的路障,说只要他们能骑马过了她的路障,她的盖头又不掉下来,则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怎样艰苦,他们都能相知相信、厮守一生。
      ……
      又两个月后,白玉堂也离开了开封府,只身去了襄阳。临行前,对她说:丫头,我要走了,为了你跟展昭的孩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么?不要再犯傻了。
      白影想嘱咐他说些什么,却只觉得泪珠不停地往下落,一句话都未说出,只能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便守在城门口,看到白玉堂,告诉他:小心机关、小心襄阳王。
      白玉堂怔怔的,似是不解她的话,却仍然点了点头,说:丫头,你要保重。

      康定二年四月,当梨花再次飘落的时候,白影的医馆落成。取名“平安”。
      (本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七章 满堂红白影披嫁衣 四散去开封人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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