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话》是无二

2、第 2 章

　　我所处的地方叫安庆县，是个边陲小县城。我娘说，二十年前的夏天出现了百花盛开的奇景，就连咱们县从来不出现的莲花也在那时盛开。就在那天，我家隔壁的薛瑶出生了。
　　听说是得到了百花仙子的眷顾，薛瑶生来貌美，总有年轻男子慕名而来。偏偏是这样，薛瑶东挑西挑，至今还没有嫁出去。薛瑶手中拿着一朵牡丹，此时此刻就坐在饼店。她家的规矩，以牡丹作为信物见面。
　　我的目光不禁瞟向门外，薛家父母正趴着门框偷看呢。
　　“怎么样？这回又是什么人？”
　　薛瑶撇撇嘴，相亲不下一百次了，都是些个歪瓜裂枣。
　　“哎呀！”
　　“怎么了？”见薛瑶皱着眉头，手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模样。
　　“肚子疼，我得去一趟茅房。”薛瑶急吼吼地跑掉了，临走前还把牡丹花丢给了我。
　　薛瑶刚走没多久，就听见隔壁桌的姑娘大喊“有蛇”，我回头一看，是一条翠青蛇。正常人见到蛇的反应无非两种，一种是“啊，好害怕”直接逃了；另一只则是“嘁，不过是一条蛇”，而我则是第二种。
　　我一只手直接掐住它的七寸，叫唤了一声“阿善，拿坛酒过来”。
　　阿善很快就拿了一坛酒过来，我立刻把这条翠青蛇扔进了酒坛子里。
　　“把它放酒窖吧。”
　　阿善点点头，抱着酒坛子离开。
　　“姑娘真是好胆识。”
　　我不是好胆识，而是根本没胆识。我这人从生下来就没哭过笑过，更没害怕过，人的感情，我似乎是没有。
　　我转过身去，要不是背后有人说话，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人看了我多久。
　　“你是？”
　　对方一身白衣，披着白色的披风，眉清目秀，手中有一朵牡丹。我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是和薛瑶相亲的人，“原来是你啊。”
　　他叫什么来着，诶，薛瑶没说过。
　　“姑娘认得在下？”
　　“谈不上。”我摇摇头。“你找薛——”
　　“瑶”字还没说出口，我娘就急吼吼地跑了过来。“不好了！”
　　娘见有外人在，立刻贴着我的耳朵说道：“薛瑶晕倒了。”
　　什么！我对这翩翩公子说了句“告辞”后，立刻跑向后院的茅房。
　　我走到后院，看到薛瑶一动不动躺在后院。
　　“哥，快来帮忙啊！”这抬人的活儿还是得男人来做。
　　“我、我可抬不动。”我哥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我摇摇头，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胆小怕事又好赌。
　　算了算了，靠人不如靠己。“娘，咱俩把薛瑶抬到推车上，然后我送她去医馆。”、
　　“嗯。”我娘表示赞同。
　　我刚蹲下身子，手还没触碰到薛瑶，一个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薛瑶。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薛瑶已经被阿善扛在了身上。
　　“阿善？”
　　“佳、佳人，我、我——”
　　阿善怕生，除了我，他都不敢和别人触碰。这回为了我，倒是难为他了。
　　“行了行了，一起去医馆吧。”薛瑶在我家的店里晕倒，我有责任送她就医。临走时我还交代娘去隔壁通知薛家父母。
　　大夫替薛瑶把脉把了半天，皱着眉头一个劲儿地摇头，看得我的心都慌了。
　　“大夫，怎么样？”
　　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不才，老夫学艺不精，姑娘的脉象并无大碍。”
　　“那她什么时候醒？”
　　大夫摇摇头，“适才老夫替姑娘扎了几针，相信不久便会醒来。”
　　根本没病，怎么就晕了呢？
　　大夫前厅还有其他病人要照顾，交代我等薛瑶醒来确认没事再离开医馆，然后就往前厅去了。
　　夏日炎炎，静静躺在床上的薛瑶脸上简直汗如雨下。
　　“阿善，去把窗户打开吧。”
　　坐在地上的阿善“嗯”了一声，立刻起身去开窗户——
　　“啊——”
　　“怎么回事？”
　　我背对着窗户，阿善刚打开窗户，我就听见男人的惨叫声。阿善一脸天真无邪地站在我的对面，他一点事儿都没有。我走到窗户边，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台下窜了出来——
　　那人一身白衣，即便有个黑眼圈也是阻挡不了那满溢的书卷气。
　　“是你！”刚才在饼店要和薛瑶相亲的公子，没想到他竟跟了过来。我大概知道了，阿善开窗户，他站在外面，不小心挨了阿善一拳头。
　　“你没事吧？”
　　“我？”我俩不熟吧，“我没事啊。”
　　白衣公子浅浅一笑，“没事就好。”
　　那低头的沉醉仿佛在哪里见过。
　　“哎呀阿善，你这拳头可真大啊。”
　　发呆的我被薛瑶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醒了！”
　　“是啊是啊，我要再不醒，就见不到这么俊俏的公子喽。诶，这位公子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薛瑶的话让我意识到平时脾气好好的阿善此刻正撰着拳头。
　　“阿善，”我拉着阿善说道，“既然薛瑶醒了，咱们就回家吧。”
　　我这边刚对阿善说完，白衣公子立刻发话了，“薛姑娘，这就走了吗？”
　　把我当成薛瑶了？
　　“我不是——”，我本来想说自己不是薛瑶，话还没说完，就被薛瑶一句“公子放心，奴家不走”给打断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薛瑶已经跑到房外白衣公子身边了。
　　“薛姑娘当真是活泼啊。”
　　“奴家只对自己心仪之人活泼。”
　　咦~~~
　　如果我是有感情，恐怕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薛瑶一口一个“奴家”，她哪里是这等矫揉造作之人。酿酒之家的她，注定不会是个温柔娴静之人。
　　难得相亲这么多回，薛瑶终于碰上一个自己喜欢的。我满意地笑了笑，拉着阿善悄悄离开了。
　　又是美好的一天，于达山终于领到了这个月的工钱，他准备出去赌一把。正是兴高采烈，却总是被无情伤——
　　“站住！”
　　我哥见到我，立刻就低下了头。
　　“哥，你很闲啊。”
　　“妹妹，你怎么说话呢。不是我说你，我可是你亲哥，你居然像伙计一样给我发工钱。人家可都在背地里说你坏话呢。所以啊——”都是一家人，店里的钱当然是想怎么拿就怎么拿。
　　我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老毛病又犯了，我忍不住怼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真知道了？”我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好，从今天起，我不会给你一分钱，不论是店里，还是娘，亦或是你那些狐朋狗友，你也千万别想法子要钱。”
　　“啊，不要啊，妹妹，哥错了，哥错了还不行嘛。”
　　我哥也真是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让哥变成现在这副懦弱的模样。
　　阿善在旁边劈柴，我拉着我哥走到阿善旁边。阿善看到我过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斧头。
　　“阿善，我有事出去，你帮我盯着我哥。对了，这几天柴都让我哥劈吧。”
　　阿善点点头。这事交给他，我放心。
　　“佳人。”
　　“哎。”
　　刚出门就碰到隔壁的在晒咸菜的薛大叔。
　　“佳人，你是去找我们家阿瑶吗？”
　　“是啊。”
　　“麻烦你转告阿瑶天黑之前回家，千万不要不在外面游荡，尤其是湖边。”
　　“知道了，我会的。”
　　小时候，算命的算出薛瑶在二十岁的时候会有关于水的劫难，此劫过得去则一世无忧，过不去则天人永隔。
　　薛瑶笑她爹傻，但薛大叔深信不疑。其实吧，换做是我，我也不相信。
　　大概一盏茶时间，我走到了湖边，薛瑶早早就在湖边等着了。薛瑶看见我到了，很是激动。
　　“东西带了吗？”
　　“带了带了。”我把随身携带的荷包交给了薛瑶。
　　薛瑶接过我的荷包，立刻又开始问我她今天的着装。“怎么样怎么样，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
　　瞧她紧张的样儿，“薛瑶天下最美。”
　　薛瑶“扑哧”地笑出了声，我虽面无表情，她也知我真意，“这世上就属佳人深得我心。”
　　“好啦好啦，不耽误你约会了，我先走了。”
　　“佳人，真想和你再待会儿。”
　　“再待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心上人抢走。”
　　“去你的吧。”
　　我们俩从小就是喜欢互相开玩笑。我刚走没几步就想起来薛大娘对我的交代。我望向湖边，薛瑶和白衣公子正泛舟湖上。反正湖边有个凉亭，我进去歇一歇，时辰差不多了就喊她回来。
　　我坐在亭子里乘凉，拿出随身携带的折扇扇风。说来也怪，这折扇是小时候一位江湖术士所赠。不论多么炎热的天气，只要拿出这把扇子一扇，便瞬时清凉无比。十几年过去了，扇子依然崭新无比，一点都不像用了十几年。因为扇上画有百花，扇出的风有花香，我称之为“百花扇”。
　　听薛瑶说，白衣公子姓林，京城人士。林公子喜欢摆弄花草，最近正在寻找十八学士的种子，薛瑶知道我有，立刻向我讨要，然后立刻约出林公子。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薛瑶可以为自己喜爱的东奔西走，甚至可以大悲大喜。我哥曾开玩笑说我是个妖怪，没有人的感情，这样的姑娘怕是要下辈子才能嫁出去了。是啊，我不止一次怀疑自己，为什么我没有一个人该有的喜怒哀思恐？办喜事，个个春风满面，我却笑不出来；办丧事，别人哀伤心死，我却哭不出来。即便是哭笑，也是假哭假笑。为此我不敢结交好友，从小只有薛瑶一个好友。正因为如此，将饼店交给我娘打理后，我就一心打理花圃。
　　烈日炎炎，林书微拿出了手帕擦拭了额头的汗。
　　“薛姑娘，今日实在不适宜游湖，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吧。”薛瑶有气无力地说道，心中想道，她想嫁出去可得加把劲儿了。
　　“船大哥，咱们靠岸吧。”
　　“好嘞！”
　　眼见着船快靠岸了，薛瑶怕是没机会了，立刻掏出了荷包。
　　“林公子，这就是十八学士的种子。”
　　“真的？”
　　上船到现在，薛瑶第一次见到林公子的眼睛亮了。她晓得了，强扭的瓜不甜，林公子喜爱花草多过她。
　　林书微接过薛瑶手里的荷包，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薛瑶看见林书微一看是微笑的，后来眼眶开始泛红。
　　“诶，你可别哭啊——”，薛瑶想上前安慰林书微，谁知裙摆太长，直接给绊了一跤，这一绊直接把林书微给推下了湖。
　　“砰——”，湖面起了巨大的涟漪。
　　“啊，完了完了，我不会游泳啊。船大哥，快救人啊！”
　　“什么，你一个船夫不会水！”
　　“怎么，谁规定船夫就一定要会水！”
　　“那现在怎么办？”
　　“我尽快吧船撑到岸边，你先喊救命，到了岸上咱们再找人！”
　　我坐在凉亭里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薛瑶在喊“救命”，我一个激灵，难道这就是薛瑶的生死大劫？
　　“砰——”，我两步并作一步，箭步似的跑向湖边，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