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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过年要放烟花 ...

  •   很难说天底下所有的告白是否都是一样的——在说出口前总是有十万个理由让人犹豫退却,又有十万个理由鼓动着情绪与冲动让人放手一搏,而当一切终于宣之于口、尘埃落定后,那些攥在手心的汗,紧张的心跳和干涩的喉咙都会一瞬间回归平静,颇有种听天由命的视死如归。

      卫子鸣现在就是这样。

      他曾经觉得告白很难,但当他真的这么做的时候,又恍惚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空气没有凝固,地球没有停转,蒋末也没有拍案而起……他甚至有些不太确定在此之前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紧张和恐惧。

      卫子鸣看着蒋末惊愕又茫然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来,他站起身,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又补充说:“我决定告诉你这些,倒也不是想你马上给我个答案——”他警觉地阻止了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的蒋末,用手指着他的嘴巴,“你也不要马上拒绝我!”

      他顿了顿,又用那属于十八岁的眼睛看着他,里头带着一点儿哀求,一点儿可怜:“蒋末,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给我一点机会就拒绝我。”

      蒋末叹了口气:“我不是想拒绝你,只是……”

      他想说这样的比较没有意义,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忽然听见了卫子鸣的肚子发出了巨大的“咕噜噜”声音。

      蒋末看着卫子鸣。

      卫子鸣眼神飘忽。

      蒋末忍不住笑了一声:“先吃饭吧。”

      卫子鸣默默坐了下来,两人重新捡起筷子吃饭,心思各异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热烈表白后的沉默难免尴尬,卫子鸣的热血随着时间逐渐下头后,几乎是坐立难安如芒在背,他一边食不知味地机械咀嚼,一边借着眼角余光反复观察着蒋末的表情。

      虽然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已经交出全部底牌,无论蒋末给出什么答复自己都只能接受,但感情上卫子鸣还是不想就到这里结束,必须再给自己多创造点条件。

      于是在蒋末放下筷子,似乎准备再说什么的瞬间,卫子鸣就直接从座位上窜了起来: “你先别说!”

      蒋末一愣。

      卫子鸣手脚利落地端起碗筷表决心:“我真的是认真的,你给个机会我好好表现。”

      “接下来的一日三餐,饭后水果,拖地扫地,整理床铺什么的我都会做的。”他绞尽脑汁地为自己增加筹码,“你看我表现好吧。”

      这话说得颇像是什么认罪自首缓解,蒋末啼笑皆非,在他直接扑进厨房的前一秒迅速握住爱人瘦削的手腕:“你别做这些。”

      卫子鸣睁大眼睛。

      蒋末轻声说:“你不做,我也是喜欢你的。”

      他说得实在是太过于自然了,卫子鸣的脸下意识地泛起红,又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不对,不行!我是我,他是他,你不能因为他而喜欢我!”

      蒋末笑了起来:“没有啊,我是先喜欢你的。”

      卫子鸣一愣。

      “在18岁之前,我就喜欢你了。”

      糖衣炮弹!糖衣炮弹!卫子鸣的大脑发出了乱糟糟的警报声,连带着声音都磕巴起来:“不、不一样。”

      蒋末反问他:“哪里不一样?”

      卫子鸣说不上来,只坚持着嘀嘀咕咕:“就是不一样。”

      蒋末维持着坐着的姿势微微探身,从下往上看向卫子鸣,餐厅的光尽数落在蒋末漆黑的眼睛里,让他看上去真诚极了。

      “子鸣。”蒋末温柔地说,“你不用做什么,你只要是你就可以了。

      这一瞬间,卫子鸣的心脏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填满了,一些似乎来自于此刻的他,又来自于未来的他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头顶,他感到湿润、温暖、柔软,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脸颊红得像是盘子里软烂的西红柿,某一刻,这一刻,他应该是与三十八岁的自己站在同一个空间里达成了只有自己明白的和解。

      ——无论他在怎样的年纪,都有同一个人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被爱着。

      蒋末望着他的表情,温柔地张开了怀抱,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卫子鸣就直接埋进了男人的身体里。他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想起来,但深藏在身体里的依赖已经像是藤蔓一样缠绕上理智,他呜呜咽咽地趴在蒋末的肩头,感觉但蒋末的手轻轻抚摸这自己的后脖。

      “其实你之前问过我,高中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你的。”在泪眼朦胧中,卫子鸣听到蒋末的声音落在了耳廓里。

      卫子鸣哽咽地应了声:“啥?”

      “你还记得你高中是什么班委吗?”蒋末笑着说。

      卫子鸣当然记得,心理委员。

      高一第一次班会课的时候,他心血来潮地竞选了心理委员,本来也就是凑个热闹,结果因为根本没人竞争而顺利当选。真要说起来,心委日常其实什么都不负责,说是说同学之间有心事可以和他倾诉倾诉,但也压根没碰上人真的找上门的,也就只有几个损友会装模作样地捧着小心脏说什么“哎哟心委,我好难受啊”,再被卫子鸣按在地上摩擦。

      虽然什么事都没做过,但因为有着当过高一一年心委的经验,高二分班后的新班主任偷懒,就又让卫子鸣的心委身份直接顺延了下去。

      卫子鸣对蒋末突然提起这个一头雾水,嘟囔道:“记得,没什么用的心理委员。”

      “有用的。”蒋末笑着说,语气像是回到了高中。

      蒋末的青春期是一团混乱的毛线球,任何一个小小的线头都能牵扯出惊天动地的争吵和咒骂,他记得父亲额头跳动的青筋,也记得母亲拎起的菜刀倒映着白光,而在愤怒之后短暂的沉默里,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于是在蒋末不断地劝说下,他的父母终于选择了离婚,并互相斩钉截铁地发誓他们双方都选择老死不相往来。

      蒋末跟着妈妈留下,而父亲回到了老家,这其实是个不错的结局——至少相对不错。

      但在高二的寒假来临之前,一通来自老家的电话拨到了家中的座机上,告知父亲在大雪来临的第二天因为心肌梗死在了街边。

      印象里,那是唯一一个没有贴春联的新年,他和妈妈一起坐在旧房间的飘窗上沉默地听了一晚上的鞭炮与烟花,他总是强势而愤怒的妈妈在寂静里落下眼泪,而蒋末只能伸手轻轻拥住她单薄的肩膀。

      在妈妈看不到的时候,蒋末也会发呆想想以前的事情,倒不是希望什么一家三口重归于好,只是有点难以言说的难过,他没和任何人说。

      生活很快回归了正轨,他们都没再提起那件事,而在大年初三的的晚上,蒋末带着晚餐的垃圾下楼时,却意外碰到了同班的卫子鸣。

      那时候的卫子鸣17岁,蒋末甚至还记得他那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他应该是喝了酒,脸颊通红,看见他时还屁颠颠地跑来打招呼:“诶?学霸!”

      蒋末愣了愣:“卫子鸣?”他下意识托了把看上去醉醺醺的卫子鸣,“你住在这?”

      卫子鸣说:“啊,没有啊?”他拍了下蒋末的胳膊,“我没事我没事我没醉。”他又想了想,“我舅舅家在这,来吃饭的。”

      “哦。”蒋末收回手,又看了看笑嘻嘻的卫子鸣,“那你要回去了?”

      “没啊,我舅让我买烟。”卫子鸣转头指了指某个房间的窗户,“你知道在哪买不?我都不认路,他就把我丢出来了。”

      蒋末本想就指个方向,但考虑到对方看上去实在称不上清醒,还是叹口气:“我带你去吧。”

      卫子鸣举起双手:“好耶!”

      蒋末一边带路,一边拿出老旧的折叠手机给在家的妈妈说情况,跟在后头的卫子鸣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话,蒋末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诶学霸,你新年多少压岁钱啊?……啥?没压岁钱?怎么会,我们都没成年……”

      “那你们放鞭炮了不?……啥啊也不放啊?你们家咋什么也不错啊,那不是没年味!烟花呢?总不能烟花也没有吧!!!”

      那时候的卫子鸣当然不知道蒋末家发生了什么,蒋末也无意说明,全都推给了家里没这个习惯,卫子鸣只能百思不得其解地闭上了嘴。

      到了小卖部,蒋末站在门口等卫子鸣买烟,没想到卫子鸣出来的时候手上不仅多了一盒利群,还多了一小把的仙女棒。

      卫子鸣把仙女棒怼在了蒋末脸上说:“试试呗?”

      蒋末一惊:“我不用……”

      卫子鸣完全不听,一身酒气地拍了下蒋末的肩膀:“给兄弟一个面子好吧,买都买了。”

      蒋末一时语塞,只得被卫子鸣连推带搡地到了一块空旷点的地方——借着久未修理的昏暗路灯,蒋末认出这一般是垃圾车停靠的地方,他甚至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湿答答的东西。

      蒋末:“……”

      卫子鸣才不管那么多,他在全身上下摸了一圈,又转头问蒋末:“啊,完了,学霸,有打火机吗?”

      蒋末摇摇头:“……要不算了?”

      卫子鸣:“不行!我的人生里没有算了!”

      蒋末:“……”

      卫子鸣很快就风风火火地跑回小卖部买来了打火机,一整把的仙女棒分了三分之二塞进了蒋末的手里,按着打火机非常认真地问:“你应该不怕吧?”

      蒋末欲言又止:“……不。”

      卫子鸣笑了,他用打火机点燃了仙女棒的前段,很快就蹦出了火花,又一个点燃一个地,变成了整把明亮的花束,照亮了卫子鸣的脸。

      “挥一下!挥一下!”卫子鸣指挥他,也点燃了自己手上的几根,蹦蹦跳跳地说,“怎么样?感觉是不是立马不一样了!这是我们家习俗,每年一定要放烟花才对味,是吧?”

      仙女棒很快就燃烧殆尽,卫子鸣一并接过蒋末手里焦黑的细棒,又絮絮叨叨地说:“好了放完了,我等等找个地方一起丢了……哦。”他像是才想起来什么,抬起红彤彤的脸,“新年要快乐啊,学霸。”

      蒋末猛地一怔。

      卫子鸣却没察觉到什么,他一边找垃圾桶,一边把仙女棒的残骸用前面撸下来的皮筋重新扎紧,嘴里还在自顾自地说: “如果不开心的话,就打我电话好吧,我好歹是个心理委员。”

      时至今日,蒋末依然不知道卫子鸣那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察觉了什么,还是只是小男孩的随口提及,毕竟在那之后他和卫子鸣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

      蒋末看着面前十八岁卫子鸣呆滞的,明显完全不记得这档事的脸,忍不住促狭地笑了起来:“心委,你那时候在我心里真的很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过年要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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