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向右转》沉沉入深海

31、第31章

　　李丹晴走到镜子前面，落地大穿衣镜，照出一个完美的新娘的倩影。
　　这样的完美却失却了应有的笑容，让人心生感伤。
　　我与她，何时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人生真的因为一个爱，就乱了套吗？
　　我默默，等待她开口。
　　她从镜子里看着我，眼光平静又深邃，有种我不懂的东西。
　　不是恨，甚至不是憎恶，而是一种了然，却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居高临下。
　　如果只是为了昭示你今天的胜利，那么我无话可说，但是没必要在这里听你的废话。
　　虽然心里知道她应该不是那么浅薄的女人，但是窝囊了这么多年，今天会选择发泄一下也未可知。
　　我微微地蹙了眉。
　　“苏瑞彤……”她如同叹气地喊我的名字，作为开场白。
　　我只有兀自等待。
　　她没有移开镜子里的眼神，恍惚间，我觉得从她的眼神开始，一个完美的新娘正在慢慢碎裂。
　　我的心慢慢升起异样的感觉，直视着她的眼神，有点伤感却更多的是惶惑。
　　“我第一天认识雷鸣生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她缓缓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流淌。“今天，我终于要和他结婚了，你还在他的身边。”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
　　我心道，我知道。
　　可不知道明面上该说什么。仍是默然。
　　她似乎也只是表达，没有期待我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看着你们纷纷扰扰这么多年，总想着有一天，他会真正地离开你走到我身边的……没想到，到今天这样的时刻我居然还没有等到……”她突然笑了，笑容美丽而伤感。
　　我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在今天面来对一个新娘的……控诉。
　　如果是悖伦，我也早认了，还能怎样？
　　我于是只得面无表情。
　　她终于移开看我的眼光，视线幽幽移向窗外。
　　“你几乎毁了我所有的骄傲和淡定。苏瑞彤，你就是雷鸣生的魔障，而以后会是我丈夫的魔障。呵呵。我不知道你这样的时刻还能站在身边，是不是得到了他的承诺，虽然这一度让我要疯掉——可是，此刻我并不妒恨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都有一个梦，梦里都有我们深爱的那个人。可是，人生没那么美好，梦总是支离破碎。我，还能期待未来、期待到老，你呢？”她转过头来，表情认真而诚恳地对我说：“苏瑞彤，你比我可怜。”
　　她所谓的没有妒恨，却居高临下的用言语说着可怜我，让我一箭穿心。
　　我惨然一笑，低声地说：“我没你想得那么远，我只是不知道离开他能去哪里。你恨不恨我，和我无关。我们能不能到老，与你无关。李丹晴，我想我不能在今天祝福你，抱歉。”
　　她面目突然模糊起来。
　　我几乎要为自己喝彩，心里再痛，也还是可以挺住，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甚至不惜伤害别人，伤害自己。
　　因为，我没想过离开，即使是破碎的梦，也不想放弃。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我轻咳了一下，开口说道：“如果，你今天找我来是要和我说这些话，那么我想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吧。”
　　“不，”她转过身，正对着我，正色道：“也许接下来说这些话有点别有用心的样子，但是为了我的丈夫，我不得不做这个小人了。”
　　我诧异地抬眼望向她。
　　“今天，婚宴结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雷鸣生曾经承诺过你什么，我希望，你能离开雷鸣生一段时间。”她严肃地说出以上的话。
　　“哈……”我已经被弄糊涂了。
　　“我恳求你。”
　　她诚恳的语气和眼神让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什么策略？新的手段？
　　李丹晴叹了口气，说道：“先答应我，我们今天的见面、谈话，都不要让雷鸣生知道。”
　　我只得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雷鸣生当时接管同洲公司的时候，借助了我爸爸投资银行的帮助，并且这么多年还是一直在合作。”
　　我当然知道，不然为什么当年要订婚……现在还要履行婚约……
　　我扯了扯嘴角。
　　她看着我的小动作，露出淡淡的笑容却有点无奈。
　　“近来经济危机，地产崩盘，他将股市和地产的大量资金挪往海外，将其名下资产注入海外‘壳’公司，这样的做法已经惹来很多猜测了，已经导致股市很不稳定。他选择此刻履行和我的婚约，也是为了稳定人心。可事有利弊，同时也会引来更多的猜测。”
　　我的手心出了一点汗。
　　她继续慢慢地说：“近来市面上不太平啊。前段时间商务部出了大事件，落马了一批高官，你也知道这个震动有多大。我父亲现在也在避嫌的时候，却又不得不面对今天露面这一风口浪尖。”
　　不详的预感从心底突起。我感到一阵心慌。
　　“如果，我告诉你现在上面组织专案组来查他，从涉嫌操纵股市这个突破口没足够的证据，就从他当初获得董事位置吼为同洲公司重组上市，涉嫌以违法或严重违规方式获得投资银行的支持这点入手。这里面有多少文章可做，不用想也知道。”
　　我开始有点颤抖了，问她：“那实际上真的是有问题的吗？”
　　她笑了笑，似乎在笑我的单纯，说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世上怎么有事情是完全清白无暇的，就看有没有人拆穿罢了。好比我的弟弟在国外念书，吃的用的即使再小心，也总有尾巴能让人抓，就是看有没有人做这个胆大的人。雷鸣生和我家的关系自然有人做文章，这也必然是避也避不开的。”
　　她突然凌厉地看了我一眼，深沉地说道：“这个时候，如果让人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会引来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今年是个多么敏感的时刻，你说他公司背后的那些老人为了抱住同洲不受连累，直接把他给撇出去，对他来说会有什么样的打击，你明白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放出那些……那些……关于我和他关系的流言？”我为她说的话惊呆了。
　　“呵呵，事事非非、真真假假谁说的清，他这样一个人没有点花边新闻就越让人怀疑和揣摩，而我把你们的事情捅一部分出去，也是为了有人即使寻着了味儿，也会忽略了。”
　　我愣在当场。
　　真的应该鼓掌。
　　对比她所想所做的，我为雷鸣生带来的除了麻烦就是麻烦吧。
　　“前一段时间你要求下到分公司，他二话不说就同意，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的结婚消息刚一放出去，专案组就找他去谈话了。他怕顾及不到你，让你离开一段时间也是个好办法。之后他一直都住在我那里，因为不能回去，怕会被人咬住。”她看向我的目光有着深切的怜悯。
　　不知道是怜悯我，还是怜悯她自己。
　　我脑子哄哄乱。
　　原来，如此。
　　我真蠢。呵呵。
　　我真的是……累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