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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叁拾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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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霜重,寒风袭面。
我又望了一眼长街对面的包子铺,那位卖包子的大叔长得很俊,尤其是他将包子夹进纸袋的动作,和文人墨客吟诗作画不相上下。
一旁的小黑提醒我,该省省口水了,等会儿渴了可咋整。
我赶紧吸回长长的涎水,将目光从包子铺移开。
我堂堂昆仑虚的神仙,如今竟然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我很想知道我家祖上风水究竟是被谁毁了,找到他我保管不喝他的血,只嚼他的骨头,真的我发誓。
近来生意不大好,有同情心的路人更是少得可怜,我大约一天才能吃上一顿。
其实说实话,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乞讨为生的,好歹我曾经也是个有抱负和胸襟的神仙。
最开始我想干体力活,鬼知道散了修为后我力气弱成鸡,大汉轻松扛一袋,小姑娘我得分十次来运。
之后我想做个打杂小厮,在酒楼客栈什么的端个盘子递个菜,可惜我不善于控制自己的嘴,总是忍不住偷吃,险些被掌柜的打烂嘴巴。
因为我生来闲散,三百六十行,我觉得乞丐最适合我。
就当街坐着,只管装装可怜,吆喝一两声,自然盆满钵满。
我的同行小黑一直觉得我散发着不属于这个行业的气质,承受着这个身份不该有的容貌。
那次我在河边稍微一洗脸,他眼睛都直了,建议我可以试着去城北青楼谋一份适当的差事。
正在我犹豫时,他坐在我身边拉过我的手,对我说:“你去青楼之前不妨将贞洁交给我保管。”
虽然当时是凡人之躯,力气如普通少女般小,但我还是奋力将他踢进了河里。
小黑除了有时候见到好看的女子会眨起色眯眯的眼睛外,待我很好,有时还会分我些东西吃,有时候醒来我身上会披着他的衣服。
他手脚健全,我问他为何要当乞丐,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壮实的身体去城北青楼谋另一份差事呀。
他说他祖辈皆是乞丐,做个乞丐是继承父母家业,他光荣得很。
不得不提,身为一个资深乞丐,他真的很有经验,总是教我在行乞时要面向哪些人群,那些人是必定给你碎银的,哪些人是可以争取的,哪些人又是要敬而远之的。
他的话,我总是从善如流,受用无比。
奈何近来行业不景气,人间瘟疫蔓延,民不聊生,他的理论暂时不管用了。
他试图教我另一招,不用出卖尊严和灵魂也能填饱肚子,只需要一些胆量和娴熟的技巧,简而言之一个字,偷。
第一次,他假装撞到了一位年轻姑娘,偷了人家钱袋又吃了人家豆腐,正窝在巷尾数钱时,姑娘带着七八个壮汉狠狠揍了他一顿,那之后半个月乞讨他都没有特意化装。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第二次尝试,他偷到一位财主,正隔着长街冲我显摆时,悲剧再次发生,这一次他一个月没化装,过路人纷纷留下怜惜的善款。
“小黑,我想吃…”我又望了一眼那家包子铺,噘着嘴对他说。
我的话,小黑充耳不闻,顾左右而言其他,甚至同我讲,严冬临了,城外的破庙堆了足够的柴火,可以供我们过冬。
“我想吃。”
他还跟我说,城西宋家和冯家前些天当众大干一架,你猜猜是因为什么。
“我就想吃。”
锲而不舍,是我除了容貌冠绝四海八荒外的第二大优点,作为乞丐第一大优点暂时发扬不了,那么锲而不舍我需保持着。
小黑果然很照顾我,一咬牙,大踏步就往包子铺走过去。
他先是在屉笼前左右徘徊,而后故意大声咳嗽吐痰,终于在放了个屁之后,成功引起了的包子铺大叔的注意。
“你个叫花子,快滚开,耽误老子生意,揍死你!”
大叔撸起袖子,指着小黑破口大骂,全然没有素时的风度。
“这位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我皆是芸芸众生之一,都有眼睛嘴巴鼻子,都会生都会死,哪里有啥高低之分。再说了,你好好卖你的包子,我走我的路,互不相干才是。”小黑恭敬地拱手,扬着破烂的袖口就开始滔滔不绝。
他暗中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趁他和大叔争论时,悄悄溜了过来。
此番,我们是要打一个配合,他负责吸引大叔的注意,我则是见机行事。
小黑同大叔吵得正酣畅淋漓,引来不少喜看热闹的人围观,我隔着人墙撩起衣服,便往里面塞包子,塞下十几个后,我撒丫子赶紧开溜。
我当时的心情怎么形容呢,如果人一生中最高兴的事是洞房花烛夜。
那我就好比是那天晚上和十几个人一起……
我觉着我忽然变得很轻,蹦得特别高,见谁都在笑,空气暖起来,天地惠风和畅。
厄运总是来得很突然,我脚下生风,拐过巷子,蓦然就撞上一个人。
说来也奇怪,我撞他,反倒是我飞出去一丈远,地上打了几个滚,他却纹丝不动。
我没有时间理会这个,也没时间理会身上的疼痛,见着满地的包子,我早已心疼不已,伸手去揽去够,将我的宝贝们一一屯在怀里。
小黑跟了上来,见状再度冲我使眼色。
他的意思,我明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力行,对行色匆匆的过路人给予一些亲切友好又不失礼貌的教诲,让我们能够获得部分生活来源,让他在今后的人生中懂得处变不惊学会泰然自若。
简而言之就是碰瓷。
“哎哟,俺的腿,不能动了哟…骨头怕是断了……俺命苦哩……”
我声嘶力竭叫唤,哭得那叫一个风云变色,四海震颤。
小黑立马扑过来,声泪俱下:“媳妇儿啊,我转个身的工夫,你就咋的了……”
人墙将我俩以及撞我的人团团围住,他已是煮熟的鸭子,插翅难逃。
我想通过他穿的衣料来决定讹钱的价位,便转头望他,黑色云靴,玄色长衫,绣纹精美绝伦,腰上挂着玉佩,定是哪个财主家的傻儿子,今天是稳了稳了。
当我继续抬头望,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我愕然。
是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