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厕所》叶育龙

1、无辜的厕所

　　天黑下来的时候。
　　我正坐在电脑前构思一点东西。

　　电话铃很突兀的响了。
　　是妈妈来的电话。
　　我心情沉沉的接起电话，电话那旁传来叹息一声，气氛不是很好。

　　我说：“妈妈，什么事？”

　　妈妈泫然欲泣的说：“咱村的那个仁老爷昨天老了.......”
　　（“老了”是上一辈人对死亡的一种含蓄的说法，老人一般比较注重忌讳的词语，不像我们现在的80后90后，动不动就说死了翘了挂了——作者注）

　　夜晚的风微起，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宛如有某种肉眼看不见的物体迎风而来。

　　听着妈妈的诉说，我对仁老爷的记忆又重新在脑海里反映......

　　仁老爷是村里的干部，生于改革开放初年。

　　听妈妈说，二十好几才结的婚，婚礼还是乡里帮忙凑得钱办起来的。

　　可能年纪对于现在来说，刚好只是晚婚的一员，可要知道那时正值十年的□□，中国贫穷地带的生活跟原始人差不多，小伙子十六七就有儿子了，三十好几就可以当爷爷了，五六十差不多就四世同堂了......

　　反正，那时的仁老爷能结婚已经很幸福。

　　妈妈说，仁老爷为了这份不容易得来的家庭很珍惜，爱妻子，没有过婚外恋。爱儿子，没有打过一棍子。

　　儿子生的那天难产，产婆在屋子里鼓励，仁老爷在屋子里哭泣。
　　他害怕的哭了。

　　然而最后孩子生下来后母子平安。

　　孩子在农村里算是一个很悦耳的名字，叫冬季。
　　纪念那年的冬天。

　　冬季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仁老爷对他百般呵护，因为他是很爱这个儿子。他相信，这是他一辈子的财富。

　　家庭并没有因为有这比“财富”而真正富起来。但是他们，我相信已经很温暖了。

　　孩子在溺爱里长大。除了平时打打架，吹吹牛皮，也算一个好儿子。

　　我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还跟冬季一起玩过。
　　冬季在我很小的时候，身子便很高大。

　　我当时的愿望是像他一样，做个很高很高的人。
　　就像我现在在看姚明差不多。

　　冬季有天告诉我说：“我要结婚了。”

　　印象很深，我记得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要结婚啊？”

　　冬季很开心的说：“因为我长大了。”

　　我说：“哦。”

　　我看着冬季穿一身偏大的中山装，跟一个披着红盖头的女人步入贴有对联的家门。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她的媳妇。
　　长的很好看。

　　鲜血在今年开始向外欲出。
　　红红的血。

　　原因是一个茅厕——搭棚的茅厕。
　　冬季在屋子外面建了一个厕所，以缓解平时家里常常用厕堵塞。可惜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厕所只盖了一米多高，砖头便用完了。

　　那就老太婆穿裤子，随便一点了。
　　反正厕所只是用完方便并不需要太注重。

　　于是，每每男的在厕所里小便，地球人都知道，男的小便不是蹲下的，虽然有人已经开始验证说蹲着小便对男人身体有好处。但是迄今都是站着的。
　　所以，只要站在这个厕所里面小便，而厕所的墙高不及腰处，路人从旁边经过看过来，是一道不是很美丽的风景。因为很容易走光.........

　　那天，冬季的媳妇在厕所旁边的古井洗衣服。
　　仁老爷遇上人有三急。
　　很自然的进茅厕解手.......

　　冬季正要出门，到门口跟媳妇撞了个满怀。
　　只见媳妇脸红红的。

　　问清缘由后，冬季把仁老爷对他几十年的照顾恩情置之脑后，把一次“不小心”看成□□之嫌。

　　冬季气冲冲警告仁老爷：“爸！从今天起以后要尿就蹲着，你看看儿媳妇在外面，看见了，你这样岂不让人笑话!"

　　仁老爷的岁数已经大了。
　　不经意之间，原来已经过了几十年。

　　岁月不经意从指缝中，就这么流走了。

　　仁老爷已经有点老年痴呆，记忆并不那么好了，更何况几十年的习惯说改就改。

　　这样的概率比撞鬼的概率还低。
　　但还是发生了。
　　再次忘记站着小便，并且让儿媳妇再次凑巧的看到，并且冬季刚好在家。
　　冬季怒不可揭，随手抓了一只扁担，追着仁老爷便打过去......

　　那不是陌生人，那不是普通朋友，那不是仇人。
　　那是他的父亲！
　　养他爱他亲他怜他的爸爸！
　　汉语的拼音是每个人都说过的：BA BA！

　　扁担就这么打下去了，冲动的畅快。
　　随后一片鲜血。
　　仁老爷一闭眼，一挣，一天过去了，一闭眼，不挣，一辈子过去了。

　　我坐在阳台，看着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

　　电话铃响了起来。
　　依然是妈妈的电话，
　　妈妈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冬季的儿子在葬礼上生了，跟他爸爸一样，生在冬季......”
　　我说：“但愿他不会跟他爸爸一样，儿子打老子。”
　　妈妈说：“他们说已经没事啦，那厕所已经拆了。”

　　儿子打老子，关厕所什么事？

　　09.02.15.
　　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