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 邪 珠》瑾二

5、蝶谷的秘密

　　那天南穆王已经昭告了天下，我苏颜已经成了南穆的颜成郡主。我在昨天那帮还在耻笑我的人们，眼里看出了惊讶，羡慕，妒恨...
　　妒恨什么呢？南穆王没有子嗣，也没有亲人，一旦传位，除我并无他人。也就是说，我极有可能将会成为下一任南穆王。

　　次日清晨，钟孝柔伴着我去看望青儿姐姐，南穆王安排我们住的地方离王妃的宫殿并不远。
　　“姐姐。”我喜欢这么叫她，多温暖的称呼。
　　“颜儿，住的惯么？”王妃拉过我的手。
　　我点点头，鼻子有些酸，看着那无异的脸我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激动。尽管心中清楚地知道，我的姐姐苏青已经死了，死了整整五年。
　　而五年后这个与姐姐相似的人，也要死去。
　　我写了个方子叫人交给钟孝柔，让他递给南穆王。人参3两，附子3钱，枣仁5钱。水煎服。《石室秘录》，清朝陈士铎所著，里面有服叫生生汤的秘方，是古人治疗白血病的方法。完全缓解占25%，部分缓解50%，未缓解占25%。能不能治好，就看她自身造化了。

　　回到屋子的时候，南穆王竟然坐在桌前，我有些惊异。
　　“丫头，告诉我，青儿还能活多久？”他低着头，好像很专注地看着杯中早已冷掉的茶水。
　　“半年。”我平静说着这个可能让我面前这个痴情男人崩溃的事实，同时清楚地看见他握紧了茶杯，指尖泛白。
　　男人抬起脸看着我，看里满是对他自己的嘲弄。
　　一个君王，权倾天下又能怎样？到头来，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很可笑，也很可悲。
　　“为什么相信我，让我作这个郡主？”
　　“这个国家，我早就不想要了。没有青儿相伴，这个地方就永远是我的伤心地。”
　　好一个不要江山要美人的痴情男人。
　　“而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你会把这里治理好的，也许不仅仅是这里。”
　　“我么？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不后悔？”我笑笑。
　　“我信你。”他眼里的信任，让我动容。这三个字，竟成了束缚我的枷锁。

　　秋夜凉如水，我叹了口气，“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救她了。”
　　“有，只要那个人还活着就可以。”一件衣服披上了肩头，不用回头，不用猜便知道那人一定是钟孝柔了。
　　我笑着摇摇头。
　　这种急性白血病，除非进行骨髓移植，是无法避免死亡。它发病急，骨髓和外周血中主要是原始细胞，若不治疗病人常于半年内死亡。这个时空的人，没有发达得医疗设备，就算有配型成功的骨髓，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我能做的也只有写一些白血病得食疗药膳方子。
　　“哦，天下真有此等神医？”我想起了蝶谷的那老伯，不禁笑笑。
　　“是啊，我也只是听说。可惜为了一个女人，他放弃了所有。”
　　钟孝柔说的时候，眼里满是敬佩，一定又是一个传奇人物。不知道，多年后，我会不会也能成为这样的传奇？

　　故事是这样的。
　　四十年前的帝都的慕容家出了个貌美的女子，慕容蝶。
　　怎么形容她的美呢，可以用魅惑众生这个词来形容吧。
　　已经二十岁的慕容蝶，被嫁往东尹，路上杀出一个抢亲的。
　　那人就是天下第一神医尹水笙。
　　那样一个绝美少女，加上翩翩少年神医，那是一个很凄美的结局。
　　“跟我走。”尹水笙持着一把软剑，以一敌百。
　　不料慕容蝶却给了他一个巴掌“你给我滚！”
　　“办不到。”尹水笙一字一顿的说，那决绝的眼神，让慕容蝶为之一震。
　　“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帝都去挑拨你们的。”女子低垂着眉眼，睫毛轻颤。
　　“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尹水笙伸手抱紧了眼前这个佯装坚强其实柔弱的女子。
　　慕容蝶一把推开他，“所以，你走吧。”抬起手臂一指，眼里全是泪水。“我将是你王嫂。”
　　就在女子说完话的时候，东尹王带着大批人马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里层士兵全部半蹲着，拉满了弓。
　　“王弟，你这是何必，为了个女人值么？”东尹王冰冷的语气慢慢道，眉宇间有着睥睨天下的从容和无情。
　　尹水笙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东尹王对慕容蝶说，“知道么，没有你，他也一样要杀我，他这样的人，会允许一个像我这样危险人的存在么？”
　　女子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尖锐中夹杂着歇斯底里，泪水滴落在脚下的黄土上，点缀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迹“可是，没有我，你是不会把王位给他的!至少我能看见那个位子上的你，还好好活着！”
　　男子眼里宠溺，“你说你要去看遍天下美景，你说你要和我去蝶谷放好多蝴蝶下去，你说你要在那些蝴蝶的包围下给我跳舞，你说我们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不论贫贱，不论富贵，你说…”
　　“够了。”慕容蝶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所以，我放弃了那个位子，我不要当东尹王，不要当什么天下第一神医，慕容蝶，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男子越说声音越小。
　　“王弟，孤也很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只是，你活一天，孤就不得安心啊。”东尹王咬咬牙，恨恨地说着，小时候，他们曾是最好的玩伴，是什么时候大家都变了呢?
　　“放箭。”东尹王一声令下。
　　一匹马突然冲了进来，大家眼看着那一对佳人乘马而去，满地都是未射中的箭矢，只是少了那么一支。
　　大家刚要追去。
　　“都停下，回东尹。”大家从没看见这么憔悴的王。
　　马上一男一女在奔驰。在颠簸中，女子紧紧环住男人，一根箭矢射中背部，箭身竟生生没入三分之一，每一次颠簸，白衣上的血红就晕开一点。她却好似浑然不知，就这么抱着他，只觉得无比心安，直想一辈子都这样，手臂不自觉地又紧了紧。
　　“蝶儿，到了。”蝶谷到了。
　　尹水笙下了马，刚想扶下慕容蝶，一把箭刺着他的眼，“蝶儿。”他急促的唤着她的名，挥剑将箭身砍断，动作却是极轻柔的。
　　女子缓缓睁开眼，咳出的血染红了胸前的白纱，嘴角的血迹映着苍白的脸色，说不出的动人。
　　她无力地伸出手，指尖微颤地指向蝶谷的悬崖，“把我扔下去，下辈子，我化成蝶，来找你。”
　　男人笑了，“好啊，我们说过的，不离不弃。”
　　慕容蝶吃惊地看着尹水笙抱着自己跳下蝶谷，眼神清亮。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慕容蝶紧紧地抱着尹水笙，落地的一瞬，她将自己的背部冲向下方，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活下去。
　　尹水笙在意识的最后，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的笑脸，倾城倾国。
　　当然这是他们故事的全部。除了活下来的尹水笙，没有人知道。
　　而我知道，蝶谷的老伯，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神医。他在我临走前给我讲的这个故事，一个没有开头，只有结尾的故事。
　　后来，世代居住在那里的胖婶救了他，他失忆了，整整五年不知道自己是谁，直到有一天胖婶提到一个当时和自己落崖的女子。

　　我现在把当年故事，向钟孝柔徐徐道来。
　　钟孝柔说“原来，这传说是真的。”
　　“嗯。”我捋捋头发，捡了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钟孝柔又揉乱了我的发丝。
　　“我落崖后，被他救下了。”
　　钟孝柔惊异的看着我，“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我摇摇头，关于这具身子的记忆我并没有。
　　“失忆了？”
　　“算是吧。”我叹了口气。
　　“那你走遍这些国家就为了找回记忆？”钟孝柔突然换上无比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小颜，我永远都会守护在你身边。”
　　我扑哧的笑出来，视线有些模糊，“有你这么一个天下第一剑客陪在我身边，我才变得这么危险，每次一遇见你，不是被抓走，就是命悬一线。”
　　钟孝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色发红，样子可爱极了，小声道“是么。”
　　“是啊，你给不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我掩面大笑，动作极其不雅。
　　不着痕迹地抹去那么两滴挂在眼角的泪水，指尖有着露水风干时候的微凉。
　　“小颜。”钟孝柔也在笑“你是因为心里开心，才笑的吧。”
　　我胡乱地点头，“大傻瓜，不开心怎么笑啊？”
　　“有的时候，你的笑，让我觉得心酸。”
　　这是钟孝柔离开的时候对我说的，只留下坐一旁愣愣的我。

　　有些人不管伤心还是高兴都在笑，因为他们经历的太多，他们认为笑会比哭好，但他们却不知道，那种笑容，看到的人一辈子都不忘的。

　　一如多年后，钟孝柔忆起那个叫做苏颜的女子，每每最先记起的都她那绝色容颜上那一抹悲伤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看过，给评价，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