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一章: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二) ...
-
(二)
就这样大半年过去了。有一天暗香参加完同学的生日晚会,回到家附近已近深夜。她快步往家的方向走着,忽然看见一柱路灯下蜷缩着个灰色的身影,附近散乱着十几只喝光了的啤酒瓶。
走近一看,原来那个总是穿着灰色毛衣的男人已经醉倒在地上喃喃低语。
轻轻推了推他。
“你醒醒。”
“喂喂,你醒醒。在这儿睡着会着凉的。”
还是没有反应。
暗香留意到男子身上那件灰色的大衣。从初春到盛夏,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这个矮小的男子居然从未有一次脱下过这件深灰色的大衣。这款廉价毛大衣上的兽毛似乎不太好,毛质又糙又硬,不知是哪种动物身上的。暗香见毛大衣上沾了不少啤酒,就想上前帮他脱下。
此时男子忽然清醒起来,双手反扣住大衣拼命往身上拉。
“嗯嗯……你……你也想来……想来杀我?”
暗香一愣,随即试图把男子拉起来:
“快醒醒,你喝醉了。”
“胡说!我没醉!这点酒我就会醉了?上次王家地窖收里的……地窖里收的整坛好酒都喝光了,我也没醉!这点酒我就会……就会醉了?”
“好了好了,没醉没醉。”
暗香把好不容易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靠在墙上。
“你家在哪里?我打车让人送你回去。”
男子没有回答,却直勾勾地瞪着暗香看,看得暗香心里直发毛。忽然他双手紧紧抓住暗香的手臂,猛烈摇晃起来,嘴里一边大喊着:
“你说!你说!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答应过无论遇到多大困难,无论遇到多大阻碍,都不会离开我,都会和我一起面对,和我一起熬下去的!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暗香被他抓得手臂发疼,她一边使劲想摆脱男人的蛮力,一边睁大眼睛直视着他:
“喂你认错人了,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你明明是!你明明就是!你和她一样穿着白色的裙子,身上有和她一样的味道……”
说着,男子忽然用尽全力把她搂紧在怀里,嘴里一遍遍重复着:
“我想你……我好想你……我想你都快想得活不下去了……”
那哀哀的呢喃像小动物一般轻细,呼在她耳边的气息惹得她一阵心疼。
就这样让他抱一会吧,让他暂时以为自己抱住了心里思念的那个人。
渐渐地,只听得见夜风呼呼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怀抱慢慢松开了:
“你不是她……”
终于发现了。
“你的头发和她的不一样。”
是指自己的这头乌黑的烫发么?看来他的女朋友是直发呢。
“你的味道也和她的不一样。”
看来恋人之间彼此真的非常熟悉对方的气味。
“如果她愿意再见我一面就好了。”
暗香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实在不愿意看见少年那一脸落寞的面容。那双抬头仰望的双眸,彷佛收尽了一夜星空的孤独。
“你应该试着再和她说说看,很多心结可能都只是误会。”
“误会?那不是误会,那是实实在在的血海深仇!”
心里猛然一惊。
“那不是误会,那怎么会是误会呢?她父亲杀了我全家!连挣扎着病体为我乞食的母亲也不放过!”
这是什么?居然还出了人命。
“那,那她的父亲……她是因为父亲坐牢了,才和你生分的?”
“坐牢?哼!她父亲只是那些权力者手中的走狗!杀了我们这些有损权力者利益的人,权力者给她父亲褒奖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坐牢!”
男人的眼睛因为愤怒变得通红,手中握紧的拳头剧烈的颤抖着。
“可是……可是我却那么地爱她!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不可救药地深深地爱着她!我知道我和她们家仇深似海,作为家里的长子,我最应该做的事就是为父母报仇。可我却被她迷住了……我这个不孝儿……我被她迷住了……那一次……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浑身是淡淡的清香,真的好美好美……”
淡淡的清香?莫非有些像自己身上的茉莉花茶香?难怪他会说自己身上有那女孩的气味。
“后来我瞒着她的家人偷偷和她见面……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就坐在我身边,把我的头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说她爱我,她永远不会离开我……”
男人的目光忽然柔和下来,似乎沉浸在过去甜美的回忆里。只是这甜蜜的美梦只存在了很短一段时间,就被无情的事实打碎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爱我”、“不会离开我”全都是骗人的!当她一知道我是她们家的死对头,她爸爸不共戴天的威胁者,就立刻露出了走狗的本色嘴脸!她不但把我赶了出去,还发誓说永远不再见我。如果再见到我,就跟她爸再见到我一样——赶尽杀绝!”
暗香看着他气得浑身发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可是听到这里,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想来这如此纠结的爱恨情仇已经缠绕在男人心头许久,他已经一遍遍思索过上天所有能给出的答案。知道答案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又是另一回事了。
过了许久,男人终于开始平静下来,眼里重新蒙上那层绝望的悲伤:
“我知道,她是真心爱过我的……她是真心爱过我的……”
“别人都说从未见过她哭,可是分手那天,她哭了,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我知道那天她哭过的,她一定哭过,连满山青草都陪着她流眼泪了……”
“这一切……如果真要怪,就怪她不该长得这么美,不该对让我对她动了心,不该……不该出生在那由权力者控制下的显赫世家……”
男人站直了身子,开始摇摇晃晃地往街上走去。
暗香想上去扶扶他,却被男人粗暴地推开了手。
“不要以为你听完我诉苦就没事了!我们之间的帐也要找个时间一并算!”
“我们之间…….的帐?”
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等我真正到了想了结这一切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那之后,这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直到今天。
今天暗香逛完公园回家的时候,在拐角的小巷里忽然被一名穿灰色大衣的男子袭击。那男子用铁环一般的双手死死掐住暗香的脖子,想要把她扼死。暗香吓坏了,慌乱地挣扎着。忽然,从暗香的背包里窜出一只雪白的猫咪,朝男子脸上扑来。
男子一愣,立刻放开手,退出几步远,却不死心地盯着暗香看。
暗香喘着粗气,惊慌地转身离开巷子,边跑边回头大声喊着:
“明天我们让这一切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