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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何喜楼 ...

  •   月崤梵重伤昏迷的消息传到宫里,凤皇大惊不已,“十一呢?朕不是让他陪月少主一道赴宴吗?十一久经沙场,又有数十名护卫随扈,那贼子如何能众目睽睽之下伤了月少主?”

      凤太子面色为难了起来,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就是不说,凤皇一怒,“如今情况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父皇息怒。”凤太子双腿跪下。

      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头低了下去,道:“十一他昨日未时就已经离开了示丰!”

      凤皇大怒,“那孽障!”

      “叫他办差他竟然玩忽职守!”凤皇喘着气问:“他去哪儿了?”

      凤太子:“……平乐斋。”

      平乐斋!竟然是瞧他那心上人去了!

      凤皇顿时怒不可遏,气得咳嗽不止,牵动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那夜接风宴,刺客张九娘下手极其狠毒,凤皇本就身子虚,好些伤口才将将在愈合,这么一折腾,经不住撕裂了些许,溢出鲜红的血液,没两下就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

      凤太子一惊,“父皇!”

      几步迈上台阶,一把扶住凤皇越见瘦弱的身子,凤太子沾了一手血,浓重的血腥味带着腐朽的气息冲入鼻孔,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下,眼底划过一丝挣扎,很快又被幽暗腐蚀。

      凤皇依靠在凤太子怀中,掌心触摸到的骨头轻微地抽搐,凤太子低眼看他狼狈模样,微抿了下唇。

      转头呵斥:“愣着作甚!传太医!”

      “是、是!”

      太医院当值的、不当值的老太医都被叫了来,宫女进进出出,人人面色凝重,似有浓浓阴云笼罩在乾正殿。

      凤皇再次病危的消息很快传得阖宫皆知,人人自危,卸下金钗玉环,暗自将发丧所需之物又翻到了箱子的表面。

      得到消息时梁皇后刚醒。

      前几日感了风寒,一日里大半时间都昏昏沉沉,午睡将醒,正喝着水,宫女就报来了凤皇的病症。

      梁皇后平静地“嗯”了声,已经习惯了这两年凤皇时不时的虚弱。

      撑着体弱换了身得体的便装,带上随侍的嬷嬷乘步辇赶来。尚未入门,就见一清秀内敛的藏蓝色身影立在门前,见了凤辇,主动迎上来。

      “微臣参见娘娘。”

      梁皇后顿了顿,让凤辇停下,颔首道:“魏三公子。”

      此人正是太子太保家中的三公子,凤太子的伴读兼幕僚魏仙平,凤太子往日入宫请安,曾多次带他一道,梁皇后晓得他是自己儿子的心腹。

      魏仙平敛眉恭声道:“太子爷令微臣在此恭候娘娘。”

      “太子爷说,陛下乃旧疾复发,有太医在,定然无碍,叫娘娘安心,莫惊了凤体。陛下苏醒后还要同太子爷商议朝政大事,娘娘无需费心在此,自有太子爷为您侍疾,陛下也会体谅娘娘的。外头暑气重,娘娘前些日子才不好着,万不能累着,还请娘娘早些回宫歇息。近日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太子爷说过两日再来给您请安。”

      梁皇后眸中漫上复杂,盯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年轻人看了良久,半晌道:“本宫晓得了。”

      梁皇后靠在柔软的锦被上,想到一宫之隔的凤太子,心底一叹。闭上眼,淡淡道:“太子秉性刚强,魏三公子平日替本宫多劝劝罢。”

      魏仙平一怔,抬眼,凤辇上传来女人平静的声音:“回坤宁宫。”

      无悲无喜,似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没说。魏仙平突然对这个凤安最尊贵的女人生了一丝好奇之心。

      这是一个极其通透的女人。母族低微,亦非陛下心头之好,却稳坐凤位几十年。尽管陛下风流成性,宠妃无数,可从来都对她敬重有加。太子偏执多疑,却也始终对她有一份温情。

      凤辇走远了,魏仙平看了眼寂静无人的宫道,沉默地进了内庭。

      太医已控制了病情,凤皇喝了药,疼痛渐舒,随着药效发挥,混乱的气息也慢慢变得平缓。凤太子亲自为其擦汗,又为他换了身干净的里衣。

      有他贴心如此,再对比那个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公务,如今还不知在哪儿呆着的十一子,凤皇对后者越发不满。

      莫非自己太过宠他,叫他忘了谁是君谁是父?

      目中浮现冷意,凤皇声音里带着怒,“来人,将沉王给朕叫进宫来!”

      凤太子眸光一闪,看了眼得令跑出去的小太监,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替凤皇掖了掖被角,要他保重龙体。

      凤皇忍不住骂:“凤沉这般不知轻重行事冒失,朕如何保重?”

      凤太子垂眼,“十一弟还小。”

      凤皇心火更旺,“你别替他开脱,嚷嚷着要娶那墨氏女时可没见他说自己小!”

      凤太子心下一笑,没再接话,挥手叫人点上安神香,浓郁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凤皇放松地躺在舒适的龙床上,紧拧的眉毛渐渐舒展,意识渐沉,一双浑浊的老眼不自觉慢慢合上。

      听他鼾声渐起,凤太子这才撩袍去了外间,大步一迈,径直坐到了书案边,低声吩咐手下将奏折递来。

      全公公的徒弟小顺子自发上前,奉上碗新泡的龙井,弓下腰为其磨墨。

      隔着一道明黄的纱帘,父子两分坐两室。一如两年前凤皇突然中毒下不得床,着凤太子监国一般,一个在内间歇息,一个在外间批阅奏折,偶尔交谈几句,多是凤太子请教政事。若听闻内间有异动,凤太子便会连忙放下手中奏疏,进屋侍候凤皇。

      两年侍疾,病榻前衣不解带的细心侍候,这样的孝心感动了凤皇,让他容忍了凤太子身上的诸多缺点,叫他坐稳了太子之位。

      即便胜仗传来,凤轻飏的声望日益水涨船高,凤皇也慢慢对这个幼子又起了怜爱之心,他也丝毫没有易储之意。

      可惜凤太子不信。

      口谕传下去,大半个时辰后,凤轻飏才姗姗来迟,这时凤皇早已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得熟了。

      凤太子入内看了眼,声音温润地对凤轻飏道:“十一,父皇难得睡下,你且先等等罢。”

      招手吩咐:“来人,给沉王赐座。”

      凤轻飏站在外间正中,虽穿得一身端庄大气的亲王服,脸色却是暗沉的,无有半丝外放的狂傲,更不能让人感受到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朝气和锐利。

      面无表情道:“此乃乾正殿,父皇未曾下令,臣弟不敢坐。况戴罪之身,岂敢享乐?臣弟如此就好。”

      凤太子拧眉,不赞成道:“父皇不知何时才醒,你就一直这么站着?”

      “都是些虚礼,这只我兄弟二人,不必见外。父皇一向宠你,想也看不得你这般受罪。”凤太子好兄长一般招手,唤他前来,“莫再多言,坐!”

      凤轻飏纹丝不动,只是道:“臣弟谢太子皇兄恩典。”

      “你……”凤太子一叹,“罢罢,随你!”

      一时无言,只有磨墨的声响。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凤皇直睡得夕阳欲颓时才起,得了凤太子示意,中途宫女也未来问可要用膳,凤轻飏便就如此站了两个时辰,连口水都没喝。

      听闻里间动静,凤太子放下手中朱笔,率先起身走了进去,“父皇?您如何了?可要传膳?”

      凤皇睡得不知时辰,人还有些迷糊,以为不过刚打了个盹的功夫,至多一个时辰,本无心膳食,余光瞥见珠帘外一动不动的身影,瞬间来了气。

      见他病中醒来,问都不问一句,叫人都不会了吗这孽子!

      胸口加速起伏了两下,故意不去看凤轻飏,道:“睡久了是有些饿了,传膳罢!”

      凤太子应下,唤来宫女去取。

      御膳房晓得凤皇身子不适,全往温补的方向走,汤汤水水一桌子,凤太子为凤皇披了件外衫,扶他在几步远外的桌前坐下,侍候他用膳。

      本该是到外间用的,凤皇有意晾着凤轻飏,故意借口不舒服让人摆进来。

      凤太子巴不得二人关系恶化,自然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

      香味飘到珠帘外,凤轻飏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像是入定了,连魂都不知飞了哪去。

      许久,内间才传来凤皇沉怒的声音:“滚进来!”

      宫女撤了桌子,安静地退下,凤轻飏怔怔地看着轻晃的珠帘。

      须臾凤太子走了出来,威严压下了眉峰,蹙眉催促:“十一,父皇召见。”

      凤轻飏动了动眼珠,似乎才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进屋。

      “孽障,跪下!”

      凤轻飏依声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凤皇冷笑,“倘若朕不派人去请,你几时才晓得入宫见朕?”

      凤轻飏不语。

      他也不清楚,实际上这一天以来,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凤皇的火气一下窜起来了,一拍桌子,喝道:“凤轻飏!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办事不力险些酿成大祸,朕问你几句,你倒是来脾气了!”

      凤轻飏平平的:“儿臣不敢。”

      凤皇:“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朕叫你陪月少主赴宴,你说说你赴到哪儿去了?”

      凤轻飏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却依旧沉默着,未回话。

      “说不出来了?朕替你说!你不辞辛苦跨越了一座城,就是为到平乐斋见你那心上人去了!”

      凤轻飏恍然,原来示丰到平乐斋,隔了座城的距离啊。难怪他昨日骑马赶路时,总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凤皇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就急在这一时?朕何时拦着你和她来往?朕上回就当着众人的面允了你二人的婚事!”

      甚至怕他们别扭说不开,在百官面前,叫人家的父亲暂时抛却礼法,若看到二人来往甚密,请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莫要干预。

      他老脸都豁出去不要了,却只惯的凤轻飏越来越不明事理!

      凤轻飏倏然抬眼,再无法忍受一般,声音有一丝尖锐:“若不阻拦,父皇为何要囚禁书姀?”

      凤皇一怒,“你这是在指责朕吗!”

      凤轻飏闭了下眼,“儿臣知罪。”

      凤皇气未消,拍桌骂道:“她那复杂的身世待在京城只会更惨!朕替你着想,没要大理寺当场逮了她入狱,特意选了平乐斋让她离京暂居,派下诸多侍从,吃食用具一应比照郡主,平乐斋虽然不比相府华贵,但永明公主的故居难道还委屈她了?待这阵子风头过去了,难道朕还会拦着你探望她不成?”

      凤太子眸光闪过一抹暗沉,他就知道,那么多大臣进谏,父皇也恨墨相入骨,却仍旧未趁机处置了那墨隐澜,就是顾忌他这十一弟!

      凤皇越说越气,气他不理解自己的苦心,也气他晓不得好歹和轻重,“你说你急什么?何喜楼庆宴也才三日,你贪这三日又有何用?你是能娶了她还是能过了一辈子?值当你为了这么三日欺上瞒下,不顾家国大业?”

      “那辞天月的少主要真因此身亡在凤安,你看看将来你可还有三日能同她过!”

      也就是如今月崤梵无有性命之忧,若是死了残了,别说什么长相厮守相濡以沫,就是今天他们还能否好好站在这儿说句话都未可知。

      待辞天月的铁骑临城,玉阳和君湘再不会是如今这幅和气的脸孔,凤安就会是下一个景煆!

      凤皇想不明白啊!他这个儿子明明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排兵布阵样样精通,将敌人耍的团团转,怎么回京遇到墨秦远的女儿就昏了头了!

      凤轻飏直直看着他,暗沉的灰色在他眼中浮沉,没有悲哀,但莫名就让人感受到了巨大的绝望,他道:“儿臣如今和她,也再没有三日了。”

      平乐斋已经毁了,书姀也不知所踪。

      喉头滚动,热泪在他眼底酝酿,凤轻飏眼中浮现悲戚。

      凤皇在这样的目光中略有些不自在,毕竟人的确是他让送出京城的。

      没有给时间让他多想,凤太子适时接道:“十一弟莫要灰心,只是失踪,平乐斋未曾找到静思仙姑的尸首,飞升之说不过无稽之谈,静思仙姑当是被哪个好心人救了,相信有管大人接手,十一弟很快就能同静思仙姑团圆。”

      静思乃凤皇赐她的法名。

      不知为何,凤太子莫名抗拒“藏雪仙人”这个称呼。无端让他心生不安。

      凤皇心底一松,又恢复了几分底气,咳了声,沉沉道:“太子说得极是,她一个闺中女子,如何能逃出生天?如今失踪必是有人带走了她。”

      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所言无差,凤皇理所当然道:“如此大费周章,背后之人想来所图不小,必不会轻易对她不利,大理寺日夜搜捕,没有破不了的案,将人带回来指日可待。”

      带回来这不幸就能当没发生过吗?

      凤轻飏冷冷看着他二人自欺欺人,“就算管大人马上便能将她毫发无损带到儿臣面前,她遇难也是不争的事实。儿臣若是连在明知她受难后去看一眼都做不到,还算什么男人?”

      这话何意?暗讽他没有担当吗?

      凤皇顿时骂道:“你去看一眼又能如何?灭火救人自有守卫操心,待你知情,大火早已熊熊如烈,即便快马加鞭,也无法在它未起前赶至,倘若墨隐澜果真在里面,早被大火烧了个干净。你去能干什么?你是和月族人一样有活死人药白骨的能耐不成!”

      失望摇头,凤皇道:“有那功夫你早交好了月少主,倒还有几分可能要他助你起死回生。”

      凤轻飏身子一颤,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言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凤皇,那目光里全是对他的陌生,仿佛今天才看明白,这个生他养他多年的父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凤皇不悦地皱眉,凤轻飏倏尔笑了,有点讽刺,也有点悲哀,“这就是为何父皇当年直至母妃下葬,也不肯去看她一眼的缘故吗?”

      因为为时已晚,无力回天,一切便没有了必要。所以明知母妃含冤而死,被恶人磋磨数日,芳魂无法安宁,却只是着人风光厚葬,而连迈步到瑶光殿最后看一眼母妃的遗容都做不到。

      甚至召见逼死母亲的最大凶手,对其嘘寒问暖,叫她宠冠后宫。

      他的父皇,原来竟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凤轻飏这一刻终于醒悟,刚回京与之重逢时,自己对凤皇那点残存的孺慕之情和期待,究竟有多可笑。

      他当他是自己最后的亲人,可父皇或许不过当他是个随时可以抛弃,可以替代的玩意儿。

      凤皇眸光大震,浑浊的黄褐色眼中,地震般裂开道道狰狞裂口,如同被揭了短一般恼羞成怒,反手朝他砸来个杯子,怒声滔天:“孽畜!”

      啪——

      凤轻飏不躲不闪,生生受下这一击。

      脆弱的茶杯在他额前碎裂,砸出一条条鲜红的血液,顺着消瘦许多的脸庞滴落在华丽而金贵的地毯。

      凤皇震怒,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额前传来剧痛,凤轻飏却眼神飘忽,想到了众人一致默认已亡的墨隐澜。

      昨日大火,台柱倾塌,平乐斋毁于一旦,书姀是不是也曾承受这样的苦痛?

      眼里溢满痛苦,书姀,你究竟在哪儿?我该如何才能找到你?

      凤太子冷眼看他二人争吵,这一刻,他甚至是有些佩服凤轻飏的,佩服他敢于当面揭父皇的短。

      他不是曾经受宠的凤轻飏,二十多年以来,他虽是中宫嫡子,但受宠被父皇抱在怀里的那个皇子从来都不是他,父皇与母后相敬如宾,对他便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叮嘱。

      他太清楚凤皇是怎样一个薄幸之人了。

      嘴角弯起一道嘲讽的弧度,不知父皇被自己宠爱有加的儿子如此指责有何感受?可是不解、不甘又怨愤?

      就像他年少站在一旁,看着他一个个抱起别的皇子和公主,同他们玩笑,喂他们糖果,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样的想不明白,一样的憋屈。

      凤太子心底冷冷地笑了,说不定是他想多了呢。父皇非同寻常,或许早已经习惯了。毕竟当年的凤景奎,他那个以庶出之身位列随云五子的六皇兄,也是如此失望地指着他的脸骂了一通后,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京南下。

      有的人,生来就不配为人父。

      凤皇气得手直哆嗦,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全公公连忙替他抚背,喂来参茶,却叫盛怒之中的凤皇一掌打翻,将他推倒在地。

      “哎哟——”

      茶水稀里哗啦撒了一地,凤皇眼里都是阴狠,嘶哑的声音吐出,一字一顿道:“你当真是被朕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莫以为在战场上混了两年军功,朕就不敢将你如何了!”

      凤轻飏重新低下了头,已经连看他一眼都不再想,淡淡道:“父皇高兴如何便如何罢。”

      “好!好啊!”凤皇怒极反笑,“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面色一点点阴沉,常年缠绵病榻以药为饭的生活,早磨去了他性格中本就为数不多的宽容,病弱带着些蜡黄的脸庞被阵阵阴风笼罩,像是湖底饿久了的森森恶鬼,令人胆寒。

      “来人,将沉王押入清心台禁闭!月少主一日不醒,沉王一日不得解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何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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