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温差》YUKISAM

2、冰美式

　　酒让人沉沦，而咖啡使人清醒。
　　二者都是彭卉乔人生里缺一不可的续命水。

　　“给我一杯双倍浓缩的冰美式，谢谢。”

　　清早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买一杯咖啡是彭卉乔铁打不动的习惯。
　　好友江稚柔笑称她的血液里流的一定是咖啡，汽车驱动要加汽油，她则是要灌咖啡。

　　实则不然，她的血液里应该是一半流着咖啡，另一半流着酒精。
　　没有咖啡，她的工作效率直接减半。
　　如果没有酒，她可能都不能清醒着面对着这操蛋的生活。

　　到了公司，彭卉乔几乎能和没一个打过照面的同事点头问好，她在公司里的好人缘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她没有直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而是先去了美术组。

　　看着昨天空着的座位上有熟悉的背影坐着，她弯了弯嘴角，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那个位置走去。

　　“身体好点没有。”彭卉乔的胯倚靠在工位上的隔断板上，垂头看她。

　　江稚柔闻声抬头，脸色红润，和晕倒时煞白煞白的小脸截然不同，彭卉乔的一颗心才算是放心了些。

　　“你胃不舒服，我就没给你带咖啡。”彭卉乔举了举自己手里的冰美式，挑眉看她。

　　“没事。”江稚柔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问，“好奇怪啊，今天怎么那么多人跟我打招呼。”

　　噗嗤一声笑声传入她耳畔，彭卉乔抿了抿她涂了干枯玫瑰色的嘴唇，在她纳闷的注视下才正经了些。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啊。”彭卉乔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揶揄，“总裁亲自抱着你下楼，这样大阵仗的待遇，也免不得一传十，十传百了。”

　　眼瞧着面前单纯得跟只兔子似的江稚柔瞪大了眼睛，更像兔子了。

　　被她反复问了几遍是不是真的，彭卉乔不厌其烦地颇有耐心地点头应声说是。

　　看着她有些怀疑人生的表情，彭卉乔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软乎的脸颊。

　　“对了，公司楼下新开了一家牛肉火锅，你大病初愈，吃点清淡的好。我们很快就要搬大楼了，这块应该就来得少了，我们晚上去试试怎么样。”

　　江稚柔点头说好，她笑着拿着她的那杯加了两杯浓缩的冰美式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好不容易让甲方爸爸首肯了这次的宣传方案，彭卉乔难得能在七点前下班。
　　下班后，彭卉乔先是陪着江稚柔去了趟书店买她喜欢的作者的新作。

　　“我就在这里等你吧。”彭卉乔朝她笑笑，站在收银台附近等她。

　　从大学的时候开始，彭卉乔就不喜欢去图书馆。
　　别人是一有时间就泡图书馆，她是一走进图书馆就犯困。
　　她整个大学时期去图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去酒吧的次数倒是数不胜数。

　　如果不是陪江稚柔，毕业之后她压根就不可能走进书店。
　　一翻开书对着那些密密麻麻跟蚂蚁一样的黑字，对她来说，比褪黑素还要催眠。

　　扫视了一圈书店的装潢，视线最终落在了收银台穿着白色衬衫的干净少年身上。

　　少年的肤色偏白，眼睛圆钝，眼神澄澈，头发柔顺地长至眉际，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很是干净。
　　透出来一股子学生气，一看就还是学生。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明显，少年抬眸对上她的毫不掩饰的目光，微微一愣，跟只纯真的小狗似的。

　　和少年对视上的彭卉乔也没有移开眼睛，对着他嫣然一笑，很是大方。
　　倒是少年人不好意思，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在没有人结账的收银台手忙脚乱地装忙。

　　彭卉乔被男孩纯真的反应逗笑，弯着唇角又盯了几秒，终是收回了注意力。

　　她对这样年轻的少年至多只有欣赏，太过干净，她反而不愿意去招惹。
　　少年人的心赤诚，付出了真心便会将一整颗心都捧到你眼前，分手时很是麻烦。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江稚柔，彭卉乔疑惑地往书店里走，在书架之间看到了和一个男人面对面静默着的好友。

　　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官相貌出众，周身气质很是斯文，只是那双紧紧盯着江稚柔的眼睛，从里面透露出来的，可是不一般的占有欲。

　　“这位又是谁啊。”她走到江稚柔身边，轻笑着看向对面的男人。

　　在她出现的一瞬，男人藏在眼眸里的危险立刻如同剑入剑鞘，被隐得干干净净。

　　段位不低啊，她在心中感叹。

　　“这是……我表妹的大学教授。”江稚柔支吾着回答，态度很是反常。

　　男人显然对江稚柔对他的介绍不甚满意，浅笑着开口：“你好，我也是她很喜欢的作家。”

　　彭卉乔微微放大了瞳孔，颇意外地轻瞥了一眼抱着书有些瑟缩的江稚柔。

　　她最近是去拜什么姻缘庙了吗，桃花开得这么旺。

　　“哦？好巧啊，还能碰到你喜欢的作家。”她无意识地感叹了一句，心想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只是江稚柔的态度又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些害怕面前的这个男人。

　　“乔乔，我们去结账吧。”江稚柔拉着彭卉乔的手腕直接往店门口走，完全无视了还站在原地的貌美男子。

　　结账的时候，彭卉乔是直接和少年面对面了，少年斜着视线扫了她一眼，很快又低头扫条形码。

　　真是年轻啊，什么心思都全摆在脸上了。

　　虽说眼前的少年长相不错，但到底是比不上刚刚碰见的那个作家。

　　少年将装进了袋子里的书递给了江稚柔，趁此又想瞥一眼彭卉乔，不想，直直撞上了她的视线。

　　跟被抓了现行一样的少年耳根子迅速变红，彭卉乔莞尔，又朝他弯唇笑了笑，眼神直勾勾的，跟藏了钩子似的。

　　若非江稚柔此时心神恍惚，定然会觉得眼前的场景像极了狐狸精勾引单纯书生。

　　在火锅店坐下的彭卉乔自然是不会放过追问的机会。

　　“说说吧，这又是怎么认识的。”

　　声音落地的同时，彭卉乔手上的筷子捅破了包在消毒餐具外的塑膜。
　　江稚柔看着被彭卉乔四分五裂的塑膜，咽了口口水，心觉得着自己就像是她手里的那块塑膜。

　　“打游戏认识的。”她撇开眼神，瓮声回答。

　　“打游戏？”彭卉乔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看，眼神跟X射线般要将她看穿。

　　“真的？”

　　她还真的不玩游戏，但也多少听说过大学同学跟打游戏的网友网恋的。

　　她不可置信地上下扫了江稚柔两眼，虽然知晓坐在她对面的好友是个游戏小说迷，但也没想过她竟然会网恋。

　　“真的。”江稚柔肯定地回答。

　　她又盘问了她几句，发现这小妮子实在是嘴严，又打听不出什么消息，干脆懒得问了。

　　“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书店结账的那个收银员。”一提起她感兴趣的事情，她的眼睛里就像是装了星星。

　　江稚柔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口牛肉，含糊不清地说：“那个应该还是学生吧。”

　　彭卉乔只是笑，从满是牛肉的火锅里捞了根小白菜到碗里。

　　“年轻气盛，当然好了。”

　　江稚柔夹着的嫩牛肉差点就滑走了，明明彭卉乔的话也没有什么歧义，但听着她的语气，她总觉得彭卉乔是在说什么有颜色的东西。

　　“我好像记得，有人在三个月前说过。”

　　江稚柔将嫩牛肉平安地夹进碗里，抬眼看向对面吃白菜的彭卉乔。

　　“年下男，狗都不谈。”

　　吭哧一声，彭卉乔差点就要被喉咙里的小白菜呛到，眼眶瞬间就因为呛出眼泪而泛红。

　　她一边咳，一边从江稚柔手里拿过纸巾，双手将纸巾捂在嘴上，哀怨地看向对面憋笑的江稚柔。

　　是了，她的前男友，哦不，该是丢进垃圾桶里的叻色。
　　比她小了三岁。

　　甜的时候是真的甜，狗的时候也是真的狗。
　　最重要的是，跟那家伙谈恋爱跟带儿子似的，她都怀疑他的脑子还停留在小学时期。

　　要不是因为床上合拍，她估计根本忍不了他两个月。

　　“你说得对，年下男，狗都不如。”

　　江稚柔听着她默默修改了一个字的“宣言”，往嘴里放了块牛肉，不置一词。

　　彭卉乔说要约少年的话当然只是玩笑，她的确没想过要再找个年纪比自己小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一而再，再而三地和那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少年扯上关系。

　　她本就是不会去书店的那类人，公司又搬到了市中心，自然是觉得不会再遇到那个书店少年。
　　她没将人放在心上，连再次遇见，她都没能认出他来。

　　那是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下，KTV的走道上，她忽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彭卉乔猛然回头，看见睁着眼睛有些茫然与慌乱的少年，才轻蹙起眉头，他立刻松了手，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

　　旁边包厢没有关门，震耳欲聋又不甚好听的歌声从里面传来，彭卉乔的眉头更是皱在了一起，有些不耐。

　　“你是。”彭卉乔一时没能想起他是谁，在嘈杂的环境下不得不提高了些音量。

　　少年似乎觉得在这里对话不大方便，伸出手指指了指外面的方向。

　　彭卉乔跟着他往外走了些，在安静了些的地方顿住脚步，一双眸子抬头望着他。

　　他见过她朝自己笑得明媚的模样，很是漂亮。
　　但她冷脸的样子，也是好看的。

　　戴斯沐眨巴眨巴眼睛，猜到她大抵是不记得自己了，于是眼神无措地找不到落点，声音怯怯的。

　　“那个，我们在书店见过。”脑袋忽然变成了一片浆糊，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彭卉乔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瞧了几眼，从脑子里抽扯被积压在深处的记忆，眉头舒展了些。

　　她轻啊了一声，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

　　是那个很有少年气的干净少年。
　　但也只有这些了。

　　她和他隔着两个人的距离站着，不算远也不算近，也是这会儿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少年的个子这般高。
　　她有一米七近半的身高，可还得微微仰视他。

　　“你……”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彭卉乔想起来他是谁，情绪自然也放松了许多，眉眼舒展地微笑着说：“你先说吧。”

　　其实，她是能猜到他要说什么的。

　　“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说完，少年又紧张地滚动喉结，那双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彭卉乔轻笑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没带手机。”包厢里的卫生间有人用，她便出来了，也是想透透气。

　　看着少年的眼睛里蒙上了些失落的情绪，彭卉乔不知怎的，不经大脑思考就顺嘴说。

　　“事不过三，如果偶遇三次，我就给你联系方式。”

　　本以为是被拒绝的少年的眼睛像是罩在盖子里快要熄灭的蜡烛，接触到了空气又复燃，很是明亮。

　　“好。”语气难掩兴奋。

　　说实话，彭卉乔压根没觉得他们还会再遇见。
　　这一次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作者有话说

　　叻色：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