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x和我》风外尘

18、日记本(2)

　　当Demon将一脸的奶油清洗干净，走回来时，他的脸始终绷紧着。叶波心坐在他的旁边，感到他的呼吸越来越低沉，她等待一场暴风雨会突然撕裂昏暗的天空，可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后，Demon只是僵坐着，一言不发。
　　他独自儿咽下孩子的恶作剧，没有去嗔怪托马斯，这让叶波心不禁感动，为刚才挖苦他而微微懊悔着。
　　“好吧，”她于是试图安抚他，“这些小孩也会有些小缺点，但就像人无完人，他们初来人世五六年，灵魂还未修炼完善。所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多多包涵。”
　　Demon转过头，瞧见她明亮、坚定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温暖、恳切，流露出真挚的歉意，这紧紧抓住了他的视线，他感到压抑的不快瞬间消散了——就像一线突然射入的阳光，融化了冰冷坚硬的外壳，而在外壳里面，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
　　远处传来一阵孩子的喊声，将Demon从微怔中回过神来。
　　那是Kimi狂热、兴奋的声音：“Max, 那些车子在赛跑吗？”
　　叶波心循着孩子所指的方向望去。
　　瞬间，她眼睛里的瞳孔张大开来，面孔一下子变得苍白。
　　全身的血液在顷刻间涌上心头！
　　强烈的意识告诉她立刻采取行动，然而双脚却像缚上铅一样动弹不得。她万分讨厌自己这样，受到惊吓的时候就只会直直地矗立着。
　　远处平坦的山路上，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就在靠近山路的边缘，名叫点点的小孩，正趔趔趄趄地朝车流的方向走去，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无动于衷。
　　身边响起一阵阵惊恐的喊声，而点点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仍在往前走。
　　叶波心只感觉自己的心从胸间要跳出口中。她的脸上闪现着因痛苦抽搐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小孩就要闯入急速的车流中时，她瞥见一个人影冲了过去，将孩子一把抱起。
　　Demon紧紧将孩子幼小的躯体守护在胸前，滚落在一片草丛地上。
　　当看到地上的身影坐起身时，叶波心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她艰难地举步，开始小步地走，渐渐地，麻木的感官恢复了知觉，她挥臂奔跑起来，最后，几乎是冲到了Demon面前。
　　他坐在草坪上，将护在怀里的小家伙放在膝盖上，认真地察看着。孩子的状况良好——头没受伤，身上也没有擦伤的痕迹，眼神呆滞地睁着，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孩子们和老师都聚拢了过来。
　　“谢天谢地。”一位老师松了口气地说道。
　　叶波心也喘了口气，可是刚刚紧张过度的心仍狂跳不止，需要一会儿才能平复过来。
　　“没事了。”Demon深沉的声音传入叶波心的耳朵。
　　“那你、你呢？”她想问他有没有怎么样时，目光触到他手上一道深红的血迹。
　　刚才她看着他毫无防护地摔落在草丛上——那上面布满了杂草，还有细密的碎石。
　　“这点不算什么。”Demon简慢地说着，一面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我去洗个手。”
　　叶波心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想到，或许，他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最愤世嫉俗的人往往是最具慈悲心怀的。

　　与孩子们告别的时刻到了。
　　叶波心将礼物分发给每个小孩，期望冲淡离别的伤感，可是，没有一个孩子的脸上有她希望看到的喜悦的笑容。
　　孩子们无限眷恋地望着她，她的心快要被这群暖心的孩子们融化了。
　　图图突然从孩子们当中走了出来，快步走到叶波心面前。
　　“Max, 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他鼓着脸蛋，一只小手坚决地捏住她的衣角，抽抽嗒嗒地呜咽着。叶波心觉得嗓子发紧。
　　图图不像其他小朋友大哭大闹，但这种小小哀求似的啜泣，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叶波心蹲下身，从兜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手绢，怜爱地替图图擦脸。然后，她将这团小泪人偎到了自己的胸前。轻拍着小家伙的背，抚摸着他柔软、细腻的头发，柔声地低语：“乖，不哭，不哭……”
　　“对呀，哭什么哭，Max下个月还会来看我们的。”查理大声说道。可是声音里也分明带着一丝哽咽。
　　“好啦，不要难过啦，Max答应你们下个月再过来陪你们玩。好吗？这一个月里大家都要乖乖的，听老师话，好不好？”
　　一个个低垂沮丧的脑袋不住地点着头。
　　叶波心强忍着，不让在眼里打转的泪水滴落，她坐上Demon的车，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熟练地发动引擎。
　　叶波心回头张望，孩子们在用力挥手，图图依旧止不住地在哭泣——这伤心的小家伙不知道还会哭多久，托马斯定睛地望着车子的方向，一脸凝重。
　　很快，身后的乡村变成模糊的远景。孩子们的身影再也寻不见了。
　　一滴泪滴悄悄滑落在衣裳上，叶波心用手背将它轻轻拭去。
　　“好了！别哭丧着一副脸，这会影响我开车的心情。”Demon不满地说道。
　　要是换作其它时候，叶波心一定回敬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可是现在，她却感到宽慰，这个今天救了点点的人，这个带着坚硬面具的家伙，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一句看似控诉的话语，让她从哀婉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她可以不必——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紧抱着惜别的情调，孤零零地回家了。
　　这一路上平坦无阻，叶波心微闭着眼睛，直到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刺入她的耳鼓。
　　是汽车刹车的声音。
　　她睁开眼。前方一辆深绿色的货车竟然横冲直撞地向他们驶来！刹车没有止住车子的打滑，它即将撞上宾利车头，叶波心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那想象中痛苦的冲击感觉没有到来，在危机发生的前一刻，Demon及时地调整方向盘——两辆车惊险地擦肩而过。
　　一声低咒让叶波心意识到自己安然无恙。Demon的语气严肃而紧张：
　　“你没事吧？”
　　“没事。”她虚弱地应道。这是今天受到的第二次惊吓，她那可怜的心脏几乎要负荷不住了。
　　手提包坠落在车厢内。叶波心胡乱地将掉落地上的东西塞回包内，心里则开始暗暗佩服起Demon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