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撰记》陈西畴

5、高闲真是贵，何处觅侯王

　　王耀走的时候熄灭了安神香。伊万优待菊的原因是大概觉得用菊来牵制自己是再容易不过的了，可这并不意味着菊就是安全的。燕昭已经回到了王湾身边，酒拘又固执得不肯离开自己，天朝的烂摊子毕竟是到了需要巡士出面收拾的地步，能保护菊的人都留在了天朝——
　　王耀拉紧了身上的袍子，快步朝列维堂走去。

　　见惯了俄邦凛冽的风景，冷不防间撞见满目苍葱，饶是连挑剔如王耀都忍不住对之投以赞赏的目光。挺拔高秀的凤尾竹及寒竹夹道而立，掩映着由一块块极不规则的青灰色水磨石拼搭而成的丈宽小道，空气中潮湿的冷意中充溢着若即若离的甜香，却不知是不是石板与石板间随性长出的月白铃兰的气息。
　　“看来王耀你很喜欢呢。”与小路自然衔接的长廊上，少年倚柱轻笑，一双湖绿的眸子散发着摄人的幽光，“不过，还是拙劣了一点——比起天朝的庭院。俄邦太冷了，略微软弱和纤细一点的东西都不能在这里存活。为了养着列维堂，我可没少费心思呢。承蒙殿下薄爱，我这点心血总算是稍有回报。”
　　少年有着一张端丽的脸。不论是形状姣好的眉形还是挺直的鼻梁都透露着生动的美丽，惟有总是上扬着的丰腴饱满的唇泄露了丝丝属于少年人特有的自得与稚气。
　　王耀压了压唇角，笑容却还是露了出来，“托里斯，好久不见。比起与你哥哥的一面之缘，我倒还是中意你冒失地迎头浇了我一盆水。虽然不希望有下一次。”
　　托里斯跳下栏杆，“不会有下一次了。我既已知道你是天朝太子。”
　　王耀并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坦白，仓促间忆起托里斯也不过仅大菊四载，还是个偶尔会天真直率的孩子，便沉默了一阵，只伸出手在托里斯的头上揉了揉，“太子有太子的好处。你不是一直很想去朱雀街的皇家庭院看看么，那时是遗憾，以后总归不是了吧。”
　　托里斯捉下王耀寒玉一样的手覆在他温热的眼睑上。王耀感受着少年扇似的睫毛在自己手里轻颤良久，待他终于松开自己的手时，容色俨然老成起来。
　　“尊贵的伊万殿下剥夺了我的兵权并放逐我后我就只是一个所谓的闲散皇族了。你清楚我现在究竟有没有那个帮助你的实力，”托里斯字斟句酌，“或者说你应该明白我的利用价值并不多。”
　　“但阿多尼斯一支的势力是您的吧。传说中俄邦最具暗战实力的神秘种族，因为各方势力对其觊觎而不得不隐居起来。您长得和您母亲很像，而我恰好在您母亲还是阿多尼斯首领的时候见过她。”
　　托里斯神色不变，“成交。不过我希望太子你能付出同等代价。”
　　王耀轻轻击掌，酒拘捧着血色珊瑚盒现身在园子中。王耀审视着发出黯淡光芒的封印盒，手指攀上精致的盘龙锁，微微用力。绸缎铺就的盒里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玉牌令，雕工并不出众，甚至略显粗糙，像是白白糟蹋了一块上等温玉。托里斯摇摇头，后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凑上前。
　　“提线令出，天下易主。”像是独自承受着不能理会之重，少年踉跄着退后一步，“王耀，你竟愿意拿这个来交换！你一定是疯了!”
　　王耀好整以暇地颔首，“不，仅仅是分你三分之一。因为它还未完全属于我。”
　　见托里斯仍然一副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的模样，王耀神色复杂地合上盒子，低声道：“若是一旦失败，不只你，阿多尼斯也会遭到灭顶之灾吧。这交换本身就不公平。”
　　“而我，”王耀嘲讽地抚摸上自己瓷器般端整的容颜，“他绝不会杀我。”
　　“他遗忘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在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之前，他是绝不会杀我的。”

　　“菊少爷知道太子来过的话伊万殿下很快也就会知道。”回去的路上，酒拘抱着昏昏欲睡的年轻主上，决定还是要把疑问问出口，“那么为何不干脆让小少爷睡去，令他以为见到您只是做梦。”
　　“既然在这里无法护他周全明，我决定索性把他绑在身边，”王耀轻笑，“说起来托里斯殿下真应该感谢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