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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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过最寒冷最荒凉的冬季雪原，这个不到二十人的部族终于一人未减地完成了他们的迁徙。道别的时候也将来临。
有着高大厚实的夯土城墙的城池后面，陌生、喧嚣、熙攘、缤纷……
黝黑的族长紧了紧背上的羊皮包裹，目光坚定充满希望。
“那么就到这儿吧。”族长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羊皮小心包好的东西，向狩微微躬身：“感谢您一路上为我们所做的一切，狩仙人。这是我们许诺的报酬。”
狩颔首、接过，“保重。”她说，随即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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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跟在狩后面，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问题一大堆一大堆地往外冒。
“喂喂，他们给你的报酬是什么？贵重到像你这样的人宁愿花那么大力气护送这群不相干的人？”
“你的能力呢？看起来应该是空间系吧，有名字吗？”
“为什么你不直接带着他们飞越冰原？以你的实力这么做不是更加方便？”
“话说以前你有和人并肩作战过吗？我感觉上次我们配合得不错。”
“……”
狩没说话，只是默默往前加快了脚步，还在看东西的哪吒一下子被落下了一大截。
“喂——你个死面瘫！”他往前跑了几步，气得有些跳脚。
穿过嘈杂热闹的商业街、拐入僻静复杂的小巷，狩一如既往沉默地看着前方，穿梭在陌生人肯定会迷失的城池巷道里，每一步毫不迟疑。
哪吒在问了诸多问题没有得到任何一个解答之后仍旧契而不舍地追问着，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出乎意料地，狩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家。”她说。
哪吒翻了个白眼，轻嘲道：“我还真头一次听人说‘家’说得跟要去奔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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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座门面非常普通的小院儿门前，朱红色厚重的院门、灰扑扑素净的瓦片、门口两尊石狮子看上去已经上了年头，一株杉树的枝桠扑出院墙伸向外面。
狩扣了扣门环，发出“笃笃”两声轻响。
哪吒歪了歪头，从见到狩这个人开始到现在他都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而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奇怪了。
“你太普通了。”他说，“不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一点儿都不出挑的普通，而是……如果你不说，我甚至看不出来你是个修行者。”
狩转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
哪吒泄气，抱怨道：“平常你都不用能力的吗？干嘛这么一本正经地敲门！”
话音刚落，面前的大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哪吒与门内那人的眼睛对了个正着，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是个有些微胖的中年人，圆润白净的脸，略显刻薄的尖鼻子上戴了副金边眼镜，一双藏在眼镜后面精明的小眼睛此时正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下一秒，他便移开目光，梗着脖子瞪着狩大骂道：“你个死人还知道回来！”
“阿福。”狩唤道，被哪吒烦了那么久都没有开口的她此时却张了张口，看着中年人的目光悠远：“抱歉。”
“草，他妈的又是这句！说来说去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阿福骂骂咧咧地将人让进来，脸上却不知是不是松了口气。
狩似乎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语气，只是走进院子、跨过正堂、拐入第一间门廊、消失不见，中途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哪吒本想跟进去，却被阿福伸手一挡，他看着他，带着三分笑意的目光却透出极为明显的阻拦之意。
“干嘛？”哪吒挑眉问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她已经很累了。”阿福的圆脸上堆起笑容，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
哪吒叉腰：“说两句话又不会要了她的老命，要不然我跟过来作什么？”
闻言，阿福的脸色却是一僵。
“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喃喃了一句，随即便恢复了笑脸道：“先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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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的院子就在狩旁边，一颗香杉树遒劲的枝桠透过院墙延伸到他这边。院子虽然不大，但里面的每一处山石都布置得非常用心，草木充满灵性与生机。
两人在院子中心的一套石质桌椅上坐下来，阿福从灵质空间里取出一套茶具，沏好茶给哪吒倒了一杯，问道：“你是怎么碰到她的？还跟到这儿来了。”
哪吒看也没看，咕咚咕咚就把杯子里的滚烫的茶全灌了下去。
“想认识的时候碰巧就认识了，想跟来的时候自然就跟来了，这有什么奇怪？”
阿福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圆圆的脸上挤出了两道褶，两只小眼睛透出些真实的笑意，
“已经很久没有其他人来到这里了，我能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他说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哪吒翻了个白眼，道：“反正我是没感觉到她今天的死人脸和昨天的有什么区别。”
“但你此时坐在这里不是吗？哪怕她面瘫又寡言。”阿福微笑，吐出的话语理所当然极了。
但这一点哪吒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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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穿过曲折的游廊，朱红色木质的廊柱一根根被她甩在身后。她穿过游廊尽头的垂花门，步入自己的院子，然后顺着青砖条石走过水阁来到自己的房间。
狩推开木制房门，迈进去。尽管她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回来过了，可她的房间依旧被精心打理得一尘不染，被褥整洁带着股阳光的味道，窗纸早早被人细心更换过、平整白净——一切的一切就跟她离开时一样。
她长长地呼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满身风雪，可以暂时歇歇脚。
这个房间很大，几个起居部分被规整地分隔了开来，一切陈设都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与花纹，却仍显得大方而精心，每一个细节都被安排得非常妥帖。
狩坐在矮榻前，把怀里才收到的羊皮包裹掏出来一层一层解开。里面被小心保存着的是一个银亮的金属护额，上面简单浇铸出了一对野兽的尖角。整个护额并没有任何花纹或者雕刻，却透出一股苍凉古朴的气息，似乎只要看到它，便令人想起傲立在雪原那些矫健又凶猛的动物。
狩缓缓吐出口气、目光沉静悠远，她双手拿起护额把它扣在自己的额头上，那对银色的尖角向上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突然，之前出现过的黑色符文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小蛇一样从心口蹿上她的脖子，缠绕着撕咬着不肯松口。狩死死抠着自己的脖子，试图发出一个单音。她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试图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可是每一个字又都是那么艰难。
“我、想、要……”狩张大嘴巴艰难地想要发出下一个音节，可脖子上黑色的符文却越缠越紧，而她双手用力抠着脖子，就像一只离开水无法呼吸的鱼。她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起，“说、出…”她吐出这个字，像是吐出了一颗钉子。
我想要说出，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五个音节却似乎耗尽了狩全部的气力。当第五个音节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黑色的符文就像是疯了一样突破了她的脖子直直蹿上额头，眼看就要逼近她的眉心。
这时，护额的尖角骤然点亮，冰冷锐利的光芒硬生生地将那些东西给压了下去。
狩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身上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现在终于可以说出五个字了，她想，便倒头沉沉睡去。
至于她刚刚到底想要说出些什么便也再没有人知晓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