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铭》顾阙

1、媛媛

　　“有...有人吗”女孩纤细的双臂抱着开的线的布娃娃，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隐约飘着灰尘的，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的双脚赤裸，脚踝上遍布着青紫的掐痕，身后是混着尘土的长长的一道血迹。

　　她身体颤抖，脚跟紧紧挨着高到小腿的门槛，她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围绕在她身边窃窃私语，不怀好意的恶灵，也看不到她头顶那盏即将熄灭的阳火。

　　沉默在黑暗中的高挑的身影一晃，搭在眼睑处的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抬起手往白色的烛台一掠，黑暗包围着那一点暖光迅速向四周辐射。

　　满心恐惧的她扯着布娃娃脱线的地方，恍若失声，一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暗，谩骂，同情，嘲笑。”
　　空灵的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无喜无悲，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刻板无情，甚至没有一丝起伏地说道。
　　“还有可悲的死亡。”

　　“你...你是谁”女孩抬着食指，惊恐的指着烛火后，在黑暗中隐去的半张脸。

　　紧接着，她似乎无畏地走进几步，又退了回去，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了清晰的血脚印，又被黑暗吞噬了个干净。

　　“我是藏藍阁的主人，你可以唤我。”
　　“铭。”

　　话音刚落，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空寂的大厅，两侧的白色烛台立刻燃起熊熊火焰，暖红色的光照在最中央的高瘦的男子，投下一道尖长的畸形的影子。

　　他手里端着一盏白色烛台，身着一身纹着饕餮的黑色长袍，半边肩臂外露，纹有纹身，腕间戴着约有一指宽的三个铁环。

　　浓密的长发一直垂到地上，半边脸被恶兽面具所遮，露出的半张脸，腮边点有朱砂，眉目清秀俊丽，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只一眼，冰冷无情的情感似织成一张大网，将她残留不多的意识猎食干净。

　　“以血为媒，以灵为介，七宗画就，六感亲启，你好，我亲爱的客人，这里是藏藍阁，请问，您要交换什么东西呢？”

　　“我不交换……我不交换，我要回家，回家。”女孩拽着布娃娃的耳朵，表情狰狞可怕，张开嘴就是尖利的吼叫。

　　端着烛台的青年唇线平直，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既然来了，必定有要交换的东西。”

　　“我不换……我都说了我不换！”女孩精神紧绷，控制不住地大吼，“够了，这是什么鬼把戏，快把我送回去！”

　　“你确定吗”青年似乎不意外她的回答，没有挽留的意思问道。

　　“藏藍阁遵循一切世间规则，原则是等价交换，定期归还。”青年将烛台搁在身后的红色柜子上，紧接着说道。

　　然后转过身，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茶叶，放在柜子上红色茶盘里，五个圆敦敦的小茶杯倒扣在上面，“用你之物，换阴阳两道你需之物，仅此一次机会罢了。”

　　“什么东西都可以交换”女孩正要拒绝的话咽下，有些怔愣问道。

　　青年转过身，手中捏着茶杯，缓慢点了点头，道，“只要代价足够大，交换什么都可以。”

　　“那美貌呢”女孩有些激动的发声出问，她从踏进这里就明白了，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地方，她捏着自己的面皮，“如果要交换面容，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的面皮年轻，却毫无特色，平平无奇，青年抬手喝了一口茶，眼神投向虚空，声线没有一丝起伏，道，“与它等价的物品。”

　　什么叫与它等价的物品女孩把破布娃娃拽到胸前，颤抖着声音问道，“别人的脸吗”

　　蠢货，青年乏味地捻了捻手指，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次他没说话，而是转身上了台阶，坐在柜台后，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红色的厚厚的笔记本。

　　“于岚，女，17岁，家庭贫困。”青年像是在核实信息一样，微微抬了抬下巴。
　　于岚的耳朵在接触到家庭贫困的字眼的时候身体一颤。

　　“美貌，可以。”青年从柜台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笔，那支笔通体红色，尾端挂着一块小小的玉珏，轻轻往纸上一扫，那块玉珏散发出夺目的红光。

　　“代价：多情。”
　　红色的字迹在她的照片后若隐若现，然后归入黑暗……

　　“于岚，你个贱人，快给我起来！”剧烈的疼痛从四肢传来，她的脑子浑浑噩噩，听在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噪音。

　　她挣扎着从臂弯抬起头，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朝她砸来，没有地方躲了，于岚咬着牙闭着眼准备在脸上挂彩，结果耳畔刮过轻风，吹起她鬓边一缕头发。

　　那个拳头居然偏了。

　　这不可能，于岚转过头惊诧地回看，然后听到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那个拳头的主人，胡安永更是惊讶道双目睁大，于岚极好的视力从他混浊的瞳仁看到一个与她的面容天差地别的美人。

　　是的，美人，美的惊心动魄。

　　于岚惊悚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颊，然后看着旁边的一圈的惊艳的目光，心脏的惊悚感居然瞬间被诡异的虚荣抚平。

　　那个梦居然是真的。

　　她的脸，没有恶心的疤痕和痘痘，光滑几乎看不到毛孔。

　　旁边看好戏的同学立刻交头接耳发出嗡嗡地讨论声，他们的思想突然断了一个阶层，讨论的话以于岚似乎很久之前是这么好看的，为什么会被欺负呢的问题为中心。

　　长期的被忽视被欺负让于岚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地嗫嚅道，“上课了，回去吧。”

　　胡安永傻呆呆地放下拳头，脸色青白，“你去整容了”

　　于岚心一跳，下意识摸了一下脸。
　　还是梦吗

　　“算了，看你那穷酸样也买不起一张脸。”胡安永等不到回答，看见于岚的畏畏缩缩的样子，肆虐的心居然微刺了一下正准备要说什么。

　　咔咔咔，传来用尺子敲击黑板的声音，地理老师皱着眉看着聚集在一堆的人，道，“上课了，回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