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侯几

40、不亏

　　在少年时期，禾堇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和现在可以说是很不一样的。那时候她还没那么抗拒这个世界，她还不逃避人际交往，不讨厌结交新的朋友，是一朵在路上遇到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也会笑着打招呼的小太阳花。
　　身边的同学基本上没有不喜欢她的，毕竟长得漂亮，还很阳光开朗的同学谁会不喜欢呢？
　　男生和女生中人缘都很好的禾堇却不是很喜欢接受同学们的邀请一起出去玩，因为学校以外的私人时间，她基本上都是和宿怀洲一起度过的。
　　但是葛云雷是个很黏人的朋友，他的邀请可不好拒绝，经常整个课间时间都绕在她周围念念叨叨一起出去玩的事，她实在是不胜其烦，十次里面总有那么一两次会松口。
　　渐渐两人关系也好了起来，是那种比周围的普通同学更熟稔一点的好，葛云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是很骄傲的，觉得自己必然是特别的那一个，毕竟在私人时间里面能约到禾堇的，目前来看，他可是独一个呢！

　　年少的两个人其实都还没怎么开窍，他们对于自己的心意都是一知半解。
　　她觉得和宿怀洲腻在一起是理所当然，他们一起长大，他几乎参与了她全部的成长过程，甚至在这个过程中给予她无数的帮助，是她的光，是灯塔，是方向。而喜欢黏着自己的葛云雷和其他任何同学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像小时候那些玩伴一样，毕竟她从小到大都很受到同学的喜欢。

　　葛云雷其实从小就是一个心思比较细腻的男孩，他觉得禾堇是个性格很不错的女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愉快，自己那些梗她也都能接上，就算是一些比较无聊的事情，她也都会耐心听完，给他反馈，不像别的同学，有些女生只会故作夸张地给他一些奇怪的反应，而很多男生并不真的关注事情的本身，讲着讲着最终都会偏航。所以，他可太喜欢和禾堇在一起了，他想和她出去逛街，和她去看刚出的电影，带她去吃同学们说很不错的馆子……
　　想和她做很多很多事情，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想到是和她一起做，才能有兴奋的感觉。
　　次数多了，禾堇渐渐不把他当成一个很普通的同学，她开始对这个叫葛云雷、很喜欢撒娇、也很喜欢笑的男孩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非要说的话，也许就是男生经常说的那种关系——哥们儿！
　　总之，在学生时期，其实禾堇还是很喜欢葛云雷的，她也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他总是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跟她说很多自己的事情，但是也不会忘记问问她的感受，她的反馈在他看来也是很重要的。
　　她交到了一个不错的朋友，也许甚至可以说，葛云雷其实是她第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朋友。

　　她是喜欢他的，作为一个朋友来说。
　　但也只到朋友了。

　　剩下的那句不用说，葛云雷也能自己补出来。
　　只是不甘心。
　　他们之间也有过不算漫长的一段陪伴，牵手、拥抱和亲吻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过哪怕一次的心动吗？
　　他有这么不起眼吗？
　　为什么只能到朋友呢？

　　他没有说话，但是连下巴都能让人看出来他的落寞。

　　禾堇其实也算经常拒绝别人，不说性格，就算只看她的脸来告白的男生也有很多了。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
　　这样开头的句子她说过很多遍，但是显然，葛云雷和那些都没真正了解她就一腔热血前来告白的人不一样，她没有办法直白地给他发出那张好人卡。

　　但是葛云雷这个人，有个很致命的性格特色，就是很喜欢比较。
　　因此，在得到这个不让他满意的回答之后，他紧接着的问题是：“那林习风呢？他呢？你喜欢他们吗？”
　　这个致命的性格特色致的是禾堇的命，她看着他，无奈又烦躁，虽然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她确实想着要好好整理关系，但是她也并不希望是以这样被动的方式，被人推着往前走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两边的人都瞪着大大的眼睛盯住自己，很有压力。

　　突然有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像是谁咽了一口口水。
　　禾堇和葛云雷都转头看向一心一意盯着电视的某人……
　　居然紧张成这样？
　　禾堇这么想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噗嗤”的声音比咽口水的声音更响一些，滕万霄和葛云雷都看向她。很久了，没见到她这么笑出来，他们俩都是。
　　她自己好像也有意识到，笑了一会儿便愣住了，又只剩一片沉默。

　　葛云雷突然站起身，盯着自己脚尖，过了大约半分钟，禾堇想问他突然发生神经的时候，又微微抬头看着禾堇，挤出一个笑，说：“我想我知道答案了，谢谢你，今天收留我一天，其实我知道你可以赶我走，也知道你向来心软，就算我影响到你，你也不好意思直接把我轰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突然之间，眼眶好像也有些红了，他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说：“就像以前每一次你明明不想理我，却还是放任我待在你的领地，就像你明明不喜欢我却还是不忍心直接拒绝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和你说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也是这样，是怕我会哭吗？”
　　他抬起手按在她的头顶：“我可是男人，才不会那么轻易就受伤，你呀，要多想想自己，知道吗？不喜欢就说不喜欢，想要就去拿，别再被我这种任性又卑鄙的家伙利用了。我先走了，不用送我，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就往门口走，脚步匆匆好像要去赶什么场子。

　　头顶有些沉重的大掌移开得很迅速，禾堇愣了一下才站起来，喊住他：“葛云雷！”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往前走了两步。
　　葛云雷没有回头，看着门说：“都说不用送了，我又不是小孩打个车还是……”
　　“你是有点任性，但是我从来没觉得你卑鄙！”禾堇打断他，“谢谢你喜欢我，抱歉我无法回应这份喜欢，也很抱歉之前对你说了很多刻薄的话，那些大多都不是真心的，你很好，也希望你遇到真正值得珍惜的人。”
　　沉默了一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禾堇看到他低着头，肩膀耸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板上，很轻很轻，几乎听不见。她停住往前的脚步，轻轻地说：“回去的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了。”

　　“嗯。”
　　门被打开又关上，电视的声音本来就开得很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掉了。
　　滕万霄站起来，走到禾堇身边，低头看着她：“我跟去看看？”
　　禾堇抬头看他，有点惊讶他会这么说，又很快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用，他不是小孩了，打个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担心的话就追上去看看。”滕万霄跟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盯着她，一刻也没偏过。
　　禾堇转头和他对上视线，有一会儿，她才问：“那你呢？”
　　滕万霄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老实说他肯定是不想她追上去啊，但想到她根本没有喜欢过葛云雷，还是比较放心的，于是故作大方地说：“我在家等你？”
　　禾堇又笑了，滕万霄看着她愣神的时候，她才开口：“这是我家，你也该走了好吧？”
　　说完，便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顶着天花板上的灯开始发呆。
　　家里安安静静，但是和自己一个人在家时那种空旷的安静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是因为知道身边还有一个人在吗？

　　“你把你的家分我一半，我的家也可以分你一半，”滕万霄探着身又靠近她一点，“你也不亏。”
　　禾堇不用转头，眼睛一转就能看见他卖力推销自己的脸，又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故作思考的样子，说：“好像有点道理。”
　　滕万霄本来还想继续推销，听她这么说，卡壳了，一时没接上话。
　　“怎么，”禾堇瞥他，“后悔了？”
　　“怎么可能！”滕万霄几乎是坐着弹了一下，兴奋肉眼可见，却也只是一瞬间，他深呼吸一口，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禾堇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听不懂就算了。”
　　“不能算了！”滕万霄着急了，扒着她的肩膀就要拉她转身，“你同意和我复合了！”他多机灵，这会直接用上陈述句了。
　　然后还要再接一句：“你愿意和我结婚！”
　　禾堇无奈睁开眼：“什么就愿意结婚？得寸进尺？”
　　但滕万霄还是很开心，毕竟她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承认愿意和他复合了嘛！
　　“那我们晚点再结婚，确实这得看日子，”他扑上来抱住她，“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天上掉馅饼是什么感觉，现在突然明白了！”
　　颈窝好像被一只大型犬拱着，禾堇有点不习惯，偏头也躲不掉，就放弃挣扎了

　　“滕万霄。”她突然出声叫他。
　　“嗯？”他还是埋在她脖颈间，不愿抬头。
　　她问：“如果我一直都不喜欢你怎么办？”
　　他抱紧她，依旧没有抬头，声音有些闷：“你还喜欢……他吗？”
　　“不喜欢了，”她否定，停顿一下，又继续说，“他离开之后，我很不习惯，除了你以外谈过两个男朋友，你都见过，但好像都不是因为喜欢……”
　　他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弄得她有些痒痒想躲，却躲不掉，他抱得更紧，声音也更闷一些：“所以你现在谁都不喜欢……”
　　她没有立即回答，犹豫了一会儿，才模棱两可说了句：“应该是……”
　　他突然抬起头，盯着她：“为什么是应该？为什么？是谁让你觉得不确定？”
　　禾堇和他对视着，没有回答。
　　他从她不躲闪的眼神中看到自己，一时间兴奋又不敢相信，声音都有些抖：“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不知道，”她很诚实，“你不在的时候我觉得很安静，但是又好像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安静，我好像分不清我究竟是不习惯还是……”
　　“有一点点喜欢我？”滕万霄帮她接上她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的话。
　　禾堇没有否认。
　　他已经兴奋到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来安抚自己了，抱着她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禾堇难受地捶了他好几下，他也没停下来。还是后面禾堇发现他某个部位有点不太乖巧，低低地吼了他一句，他才终于停下了扭动。
　　只是依旧抱着她不肯放手，脸又埋进老地方，呼出的气弄得她愈发痒，却又躲闪不开，只能掐着他手臂的肌肉威胁他：“你该回家了！”
　　滕万霄怎么可能这种时候乖巧走人，黏黏糊糊亲她的脖子：“不是说好了，你的家要分我一半吗？”
　　“你不是说这里只是租来的小房间吗？”禾堇拿他的话堵他。
　　他才不介意：“那我明天就把这里买下来。”
　　“神经……”禾堇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