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魔法应用学》四季奶糖

75、第 75 章

　　马小伟还不知道他的老师跟他那位社长之间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他正带着陶泽君往废弃花园的深处走去。那里边杂草丛生，葱郁的草茎几乎没到膝盖，泥土松软，踩上去就是一个很深的脚印。马小伟总觉得不太舒服，他嘀咕着：“这地方好奇怪，不像是块泥地，倒像是一片沼泽。”

　　“是沼泽你早就陷进去了。”陶泽君冷着张脸安慰他，马小伟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去，草梢摇曳，光影倾斜，周围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马小伟忽然站着不动了。

　　“小陶，我摸到了一张网。”
　　马小伟描述得很详细，他确定他摸到的就是一张网。

　　陶泽君闻言，悄然上前，伸出手碰了碰，指尖下流动着一股柔和的魔力。他稍稍用力，整个掌心贴了上去，那张网也随之凹陷，但很快便恢复了原状，将他们隔绝在外。

　　陶泽君默默抽出自己的魔杖，念动魔咒，一道强劲的电流直冲那张网似的保护罩，出乎意料，他的力量被全部吸收了。陶泽君沉思片刻，翻出那本日记本，想再从上边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马小伟则是观察着那张网，忽然摇醒了还窝在他怀里在睡觉的龙崽：“儿啊，你能不能撕开这个东西？”

　　魔龙半眯着眼睛，明显没睡饱，嗷嗷乱叫，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马小伟只好哄着：“爸爸回去以后给你买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行，可以吗？你现在就帮爸爸一个忙，试试看？”

　　魔龙：“……”

　　马小伟两手架在他咯吱窝那儿，使劲摇了摇：“醒醒，醒醒啊，儿砸！”

　　魔龙：“……”

　　马小见崽崽迟迟不理自己，还以为它没睡醒，正要继续喊，对方终于打了个呵欠：“知道了。”

　　魔龙刚刚睡醒，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来，只记得马小伟说要给自己买好吃的，只要它打破面前这张魔力网，丝毫没有回忆起自己尊贵的身份，以及马小伟使唤自己这种“恶劣”的行径。

　　于是它两条后腿一蹬，踩着马小伟的胳膊就来了个后空翻，轱辘轱辘滚到了魔力网跟前，随便来了两下。

　　魔龙虽然寄生在一具幼崽的身体里，但好歹灵魂还是很强大的，它挠了两下，就感觉到不对劲。

　　这张网的主人，它见过。

　　是时岁。

　　魔龙一瞬间清醒过来，它贴在那张网上嗷嗷大叫，里边那个它也认得，是赵予嫣，是那个杀死自己的女孩。

　　马小伟见儿子那么激动，又忙不迭抱起它，哄着：“乖乖，你怎么了？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红色的花儿开在肩上，美丽的姑娘去了远方，她去了远方，巫师守着一只小绵羊，睡在矮矮的纺织车上。”
　　魔龙忽然开始吟唱，它茫然地哼着这首童谣，记忆回溯，它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败于赵予嫣。

　　“萤火虫凋零在夏夜，美丽的姑娘藏在花房，长发结成霜，巫师的胡子和婆婆的小绵羊，坐在矮矮的纺织车上。”

　　是时岁啊，是他教会了赵予嫣这首歌谣。

　　陶泽君手中的书页翻飞，无数蝴蝶从中飞出，如同漫天的花瓣，纷纷扬扬落满面前那张网。网碎了，细碎的光芒与夏夜的萤火虫别无二致。

　　马小伟心头一颤，魔龙便挣开他，慌慌张张朝里边狂奔而去。马小伟回过神，拉上陶泽君紧随其后。

　　魔龙寻着气息，一路冲到了废弃花园的深处，开始掘地。马小伟一把拎住它的后颈皮，将它从泥坑里捞了出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魔龙试图摆脱他的禁锢，可无济于事，马小伟蹙着眉，低声问他：“你在找什么？”

　　“在这下面。”
　　魔龙甩着尾巴叫唤，马小伟偏头看了眼陶泽君，将手里的崽崽塞给他，叮嘱道：“我找找，你俩别动。”

　　陶泽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小伟就动起手来。

　　这片区域的泥土依然很松软，没一会儿就显露出端倪——一个铁皮盒子出现在俩人一龙面前。马小伟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出来，拨弄了两下上边生锈的锁，陶泽君随身带着的日记本中飞出最后一只翡翠蝴蝶，落在了盒子上头。

　　转瞬间，昼夜交替，他们再度回到了图书馆那间神奇的小房间。

　　只是这一回，出现了一位完全陌生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斗篷，手里握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马小伟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掌心，抬眸问道：“你就是日记本的主人吗？”

　　“是的。”男人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下巴上那缕小胡子都显得有趣起来，马小伟莫名觉得他有点眼熟，不假思索地问他：“爷爷，啊不，叔叔，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我们没有见过。”男人回答得很认真，“但你很小的时候，应该见过尹无宣，不知道她有没有让你见过我。”

　　“啊？”马小伟微微瞪着眼，一头雾水，“我小时候，不也是社长小时候？”

　　“她是阿尔洛斯的守护者，你怀里的那只魔龙，是她亲手养大的。”男人颔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时岁，是春希的好朋友。”

　　陶泽君一时愣怔，春希，好熟悉的名字。

　　“我的妈呀，是校长的朋友！”马小伟反应却很快，“那，那那你不就很大年纪了？”

　　“我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时岁很平静，手中的水晶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是我的占卜球，装着它的盒子里有两枚时之镜的碎片，我想你们应该用的到。”

　　马小伟不解：“叔叔，废弃花园的那个幽灵，是你吗？”

　　“不是我。”时岁望着那只魔龙，“是一个，叫赵予嫣的小姑娘。”

　　他轻声道：“很久以前，我的占卜球告诉我，这所学校会出现一场很大的危机，而矛盾的焦点，在你们新来的那位姚老师。”

　　马小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就像从遥远的北方南下的冷风，凛冽如刀。可是临到他们跟前，又变得百转千回起来。

　　“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时岁柔和的嗓音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不断回响，他告诉这两个孩子，当年冯春希如愿以偿建立了一所魔法学校，命名为——阿格列登。

　　“是我老师的故乡。”
　　已经从失落的少女成长为合格的魔法师的冯春希坐在山顶最高处，跟自己的好友聊着天。她喜欢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她说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内心是才是平静的。

　　时岁就坐在她旁边，无声聆听。

　　他不曾见过姚朗，但从冯春希的言语中得知，那是个很温柔很强大的人。他们在彼此最艰难的时刻相遇，度过了魔法界最为混乱的年代，分别于大乱平息的某天。

　　时岁原本是个流浪的占卜师。在那个时代里，拥有强大魔力的占卜师极为稀有，时岁是其一。只是他更喜欢宁静祥和的日子，因此在结识冯春希后，便在凤梨山安定下来。

　　那时候的阿格列登还没有收到学生，还是一穷二白的地方，当然，那会儿的魔法界千疮百孔，谁都不能说谁的日子好过谁。冯春希凭借自己的力量，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时岁会静静地跟在她身边，戴着兜帽，谁都看不清他的样子。后来的学生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称呼他为帽子先生，再后来，等到冯春希去世，他的名字就再无人记得了。

　　冯春希临终之际，回光返照那般，在花园里种花。她轻轻地，跟同样已经到垂暮之年的时岁说道：“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你想知道姚老师，究竟从何而来？”时岁很清楚她的想法，他的好友在过去数十年间，都不曾将这个心愿宣之于口，如今到了生命尽头，终于向他坦露一二。

　　“我会将答案带到坟墓里去的。”冯春希笑着，满头白发，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好。”
　　时岁答应了她。

　　只是占卜结果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强大的占卜师可以预知未来，也能知晓过去，时岁就是在那时，发觉了姚朗的异样，以及这所学校今后会发生的一切。时之镜碎裂，闯入其中的流浪者，还有极其危险的时间旋涡。

　　时岁微微笑着：“姚老师来自北方一座古老的城堡，他还会回到阿格列登。”

　　“是吗？”冯春希依然笑着，“那真是太遗憾啦，我竟然没能等到与他重逢的那天。”

　　她阖上眼，再也没有醒来。

　　时岁参加了她的葬礼，亲眼见证着他的好友从一位鲜活的魔法师，变成墙上那张薄薄的画像。他在学校的校史上写了一首歌谣，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然后带上冯春希的魔杖，踏上了寻找时之镜的旅程。

　　旅程总是漫长枯燥的，占卜球虽然给了他足够的指引，但路途遥远艰辛，对于已经年迈的他来说，更多了些孤苦伶仃的滋味。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在姚朗遇见冯春希的那个湖边，同样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红发女巫，长得和冯春希记忆中的好朋友一模一样。

　　时岁隔着半个湖泊，遥遥地望着她，女巫自然也发现了那个垂垂老矣的男人，报以一个玩味的笑容。

　　“尹无宣。”

　　“时岁。”
　　缘悭一面，俩人互道了一声姓名，便各自分别。只是临走前，尹无宣忽然问他：“你从哪里来？”

　　“阿格列登。”

　　尹无宣明显沉默了一下，她问：“你见过一个叫冯春希的人吗？”

　　“见过。”时岁注视着她，跟她说，我教你一首歌吧。

　　他只唱了一遍，尹无宣也只听了一遍，便匆匆离开了。时岁的占卜球告诉他，当年冯春希救下的红发女孩往北逃跑，进入了阿尔洛斯山腹地，因为听得懂龙语，阴差阳错成为了守护者。只是个中艰辛，时岁并不清楚。他知道尹无宣最后也会前往阿格列登，他希望这位守护者能够站到他这一边。

　　他继续着旅程，可惜，在找到两片时之镜的碎片后，他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时岁决定返回阿格列登。他在那片花园里藏下了自己的占卜球与镜片，写好了日记以及给赵予嫣的信。他本意是希望赵予嫣能够找到尹无宣，得到对方帮助，以此来填补占卜球的力量。可惜，天不遂人意，最后发生的一切让他始料未及。

　　“走错了一步，剩下的所有就都走上了歧途。”时岁喟叹，他将占卜球交给马小伟，“找齐碎片，阿尔洛斯的守护者会引导你们复原时之镜。”

　　马小伟愣愣的，一时不知道应该答应，还是应该拒绝。

　　可是时岁很快就化成了蝴蝶，悄无声息地飞走了。再回过神时，他们依然在那片废弃的花园中，面前是被挖出来的土坑，手里是铁皮盒子。

　　马小伟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陶泽君先反应过来，挡在了马小伟前边。

　　“周老师。”
　　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