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值得（快穿）》豆里裹

43、舞娘（八）

　　他们走得不快，比来时搭的商队车还要慢些，不过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也能叫人感受到岁月静好的惬意。

　　初冬时节还不算太冷，宋临身上又暖融融的，季微月的背贴着他的胸膛，感受不到丝毫寒意。

　　街边小贩的喧哗声和行人的嘈杂仿佛避开了二人，宋临目视前方，悠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温热的吐息吹在季微月的发顶上，她沉默了片刻。

　　福禄食肆里的食客和她说过，宋临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就连食肆掌柜的都不太清楚他的本名，她能一口点明，难免会让宋临起疑。

　　她垂着头给马鬃鞭辫子，脑子里过了几个稍微靠谱的理由：“我、我有一次听百花楼里客人说起的……”

　　百花楼不仅仅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勾栏院，楼中来往的客人形形色色，借用青楼做遮羞布做腌臜交易也很多，其中不乏一些高官子弟。

　　宋临在厨艺这一方面名声在外，连京城那头都有不少人听说过他的名号，不过他常常居无定所，在一个城镇里待不到一年就离去，想请他上府的人也只能碰碰运气。

　　虽然这里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叫什么，但京城那儿的人打听消息可比小城镇中的人要快得多，别说是宋临的名字，便是他的身世也能摸得一清二楚。

　　季微月从小就住在百花楼里，接触了不少贵人，听到些不为人知的消息也不足为奇。

　　宋临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又道：“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季微月轻轻一笑：“我就住在食肆隔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方，偶尔能见到宋师傅几面。”

　　凉风扑面，顺着衣襟的缝隙灌进了季微月的脖子里，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腰侧的双手就微微收拢了些许，将她紧紧环绕在怀中。

　　季微月感受到身侧传来的力量，被风吹得干燥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轻轻咳了两声：“宋师傅对姑娘家这么体贴，怎么没娶媳妇？”

　　宋临闷闷地笑了笑，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唐突，语气很放松：“因为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季微月讶异地转头：“谁家姑娘？”

　　宋临低头看她，勾了勾唇角：“你猜。”

　　季微月轻哼一声回过头，食指揪着两鬓的碎发转了个几个圈，故作自恋道：“要我猜啊，那我猜就是我喽？”

　　街边很吵，身后的人却没有回应她。

　　季微月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宋临吱声，她转过头去，才发现宋临正凝视着自己，那双深邃明澈的双眸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赋予了把人卷入其中的力量。

　　他收起了淡笑，正经的神情显得有些凛然，平静道：“是你。”

　　季微月看了他一会，确定了宋临没在逗她玩后猛然转回了身子，趴在马鬃上把红透了的脸埋起来，任凭宋临戳她的腰窝子也不肯抬头。

　　她心悸不止，同时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明明说好每个世界的宋临都是不带前世记忆的，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季微月缓过劲来，她坐直了身子，比起方才的松散多了几分拘谨，磕巴道：“我看，我还是回百花楼吧。”

　　和前两世的慢慢深入不同，这一次的宋临带着太过明确的目的性，季微月虽然觉得他人很好，也值得依靠，但怎么说她都是个没有感情经验的大姑娘，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直白。

　　宋临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季微月的反应这么大，半搂着她腰的手又多使了两分力气，带着浓浓的情绪：“可我有东西要给你，准备了很久。”

　　季微月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刚建立起来的防线瞬间溃堤：“那好吧……”

　　刚应下的转瞬间，她马上又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啊，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有些事情说出来太玄乎，宋临担心季微月不愿意相信，没有挑开来明说：“一种感觉罢了，觉得和你很投缘。”

　　要说容貌，季微月说不上有多绝色，光是百花楼里比她貌美的姑娘就能排一长串，要说特点，她也找不出几个比别人特殊的地方，只不过是和她待在一起，就觉得特别放松，好像根本如此。

　　季微月想了想，她和宋临之间的交流加在一起也有好几年，或许是不同时空记忆的错乱，让这个世界的宋临对她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此一来，她也不继续追问，反而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问了宋临一些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过往和经历。

　　宋临很好说话，没有将军威仪的他和善又有耐心，对季微月百问百答，若不是季微月深知他是个深藏不露的狐狸性子，就差点被他表面的淳朴给骗了去。

　　等到了天色转黑，街边的人家纷纷点起了烛灯，飘出饭菜的香气，他们终于回到了城中，停驻在一条深巷的最深处。

　　巷子不宽，再加上石子路两旁都被摆满了零零散散的东西，一匹马进来后就几乎没了其他的空间。

　　宋临先下了马，才把季微月抱下来，打开脱了漆的大门将马匹牵进院内：“院子有点挤，你先去正堂坐会吧。”

　　从外面看，这一处宅子不算小，只是周围的环境不是很好，季微月还在想宋临独自一人住怎么会嫌挤，等她迈进了大门，才发现院子拥挤的原因。

　　占据空间的不是人，而是一堆白白胖胖的大鸭子，它们在院子里自由的奔跑，见有人来了，摇摇晃晃地凑了上来，还有几只大胆的咬起了季微月的裙摆。

　　季微月拢好裙子蹲下身，抓了一只大白鸭摸了摸它颈后的毛，大白鸭舒适地闭上眼，将脖子蹭到她手中，很亲人的样子。

　　瞧这些鸭子养得肥胖，光是看得都能想象到肉质的鲜嫩，她感叹道：“原来食肆里的烤鸭都是你自己养的鸭子。”

　　宋临把马拴在院中的大树上，提了一桶水放在地上：“不是，食肆里的有农家提供，这些是我闲来无事养着玩的。”

　　季微月的手顿了顿，有些惭愧地避开他的眼神，假装专心地撸着白鸭毛。

　　她刚才还想，这些鸭子这么肥，烤起来肯定很好吃，不曾想它们是宋临的宠物。

　　十几只大白鸭欢快地的院子里走动，并不怕人，憨憨地模样看着倒是有意思，只不过散养在院子里的后果也可想而知，这院子能站脚的地方就没几处。

　　至于院子里若有若无的某种气味，季微月只好放缓了呼吸过滤掉，她也很佩服宋临的忍耐能力，毕竟这味道属实有些上头。

　　宋临挥了挥手中的杨柳枝，把大白鸭赶到角落的一处，带着季微月往内院走：“你要是喜欢，可以抱一只走。”

　　就算季微月有这心思，也没地方给她折腾，还是摆摆手拒绝了：“要是带回去的话，估计第二天就要出现在姑姑的饭桌上了。”

　　宋临低低笑出声：“那你可以常来我这，帮我照顾它们。”

　　季微月侧首看他，盈盈一笑：“好啊。”

　　二人并排走着，手背时不时会擦碰到一起，宋临手腕一转，修长的手指牵住了季微月的袖摆，拉近了些许距离。

　　季微月脸颊有些微热，左手不安地扇着风，眼神四处飘得厉害。明明是初冬，她愣是燥了一身汗。

　　进了正堂，宋临让她坐在太师椅上稍作休息，转身去了隔壁的屋子给她泡茶。

　　宋临一走，季微月总算能好好地喘几口气，宋临的主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仿佛是猎人和他的猎物，总是让她感到紧张。

　　她看了看屋子的布置，一张桌子两张太师椅，旁边摆了个柜子放了些竹篮子，简单到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不愧是宋临的家。

　　隔壁传来陶瓷相碰清脆的声响，季微月注意到门外有一个白色的团子渐渐靠近。

　　一只大白鸭勉为其难地迈过门槛，滚了一跤摔在了她的面前，她伸手将其抱起放在大腿上，手指推了推大白鸭的额头，逗趣道：“你怎么跑进来了，这样可不行。”

　　大白鸭甩了甩头躲开她的手，她站起身来，将大白鸭放到了门外，倚靠在门栏边看着它摇着屁股缓缓离去。

　　等宋临端着茶盏出来，便看见她略有消瘦的侧脸，游离的目光里覆盖了淡淡的一层阴影，光是看着就带了抹不掉的伤感之意，好似随时要消失。

　　他眼神一沉，快步走上前去。

　　季微月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过脸来，眼眸中的灰暗顿时消散，含笑接过了茶盏抿了抿，夸了几句茶香。

　　宋临没有应话，垂头看着她，声音有些低哑：“方才在看什么？”

　　季微月不解地歪头，没搞明白宋临话中低沉的情绪从何而来，实话实说道：“刚刚小鸭子跑进来了，我看着它出去呢。”

　　宋临的个子一直都很高，这个世界的季微月又比较矮小，站在他身旁短了大半截，他们靠得近，但季微月并未感觉到有压迫感，反倒觉得很安全。

　　她转了个身朝内走去，裙摆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像纷飞的蝴蝶，侧首朝宋临灵动地眨了眨眼：“站着真累，坐会儿。”

　　宋临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垂眸淡淡一笑。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