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贵妃（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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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面无血色的柳常在和痛昏过去的御林军，宋临派人将季微月送回景仁宫。
季微月没有反对，她对审讯过程没有兴趣，只提出了在审讯后要单独和柳常在聊一聊的要求。她得问清柳常在是不是就是害死原主的真凶。
宋临自是没有意见，淡笑着送走了季微月。看着季微月渐渐走远的背影，他双目一沉：“把其他当值的御林军也抓起来。”
季微月回了寝宫，脱去了外裳才想起昨夜季夫人给了她一封季太傅写的信，当时在宴仪中她没办法看，后来醉倒了就一直塞在衣裳里，醒来就给忘了。
这会拿出来一读，信里写的不是什么重要之事，而是长辈对晚辈的叮嘱和真心实意的关怀，便是对原主家人没感情的季微月也看湿了双眼，小心翼翼地折好了信纸。
她捏着信纸跳下床，左右环顾找寻一个妥当的地方收藏这封信，抬头便见妆台上摆放的榫卯机关盒，那是宋临先前送给她的。
季微月眼中灵光一闪，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保险箱嘛。
她抱过机关盒蹲在地上，葱白的手指来回推动盒盖上的木条，三两个动作后，咔噔一声便打开了机关盒。盒中的杏黄绸布在阳光下波光盈盈，散发出淡淡的桃木幽香，清香萦绕。
季微月将书信妥善地放进盒中，合上盒盖打乱木条，将机关盒放在了床榻边的案几上，很是珍爱的模样。
旁人都认为是她与宋临的感情好，才对这看上去朴实无华的机关盒爱不释手，实则不然。除去对宋临的情谊，更多的是她羡慕原主与家族之间亲密的关系，才想要珍藏这份感情。
而后的几日里，季微月都在景仁宫里静心休养，连平日最喜爱的话本也不写了，无事时便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怀中抱着小松狮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出神。
她的神情寡淡，极少言语，没有人敢上去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是平常最欢脱的淑窕也受到她的影响安静了不少，宫婢们做事都轻手轻脚，整个景仁宫又回到了贵妃落水前的沉寂当中。
五日之后，太和殿那边终于传来了皇上宣见贵妃的消息，这叫整个景仁宫的宫婢们都松了一口气。
季微月疑惑地看着她们如释重负的表情，不明白宋临传来审讯结束的消息跟她们有什么关系，能叫她们感激涕零。
她换好了出门的衣裳，带上淑窕，手中提了一盒今日小厨房做的海棠酥当作回礼，不紧不慢地朝太和殿走去。
徒步走到了太和殿，大殿内，宋临正拿着几卷世族卷宗蹙着眉头在翻阅。
季微月将手中的食盒交给李总管，站在台下远远地便看见卷宗上写着李氏二字，随后见他放下手中的卷宗说道：“牵扯匈奴的世家已经查清了，你要听吗？”
季微月摇摇头：“不了，我只想见柳常在一面。”她无心朝政，对背后盘根错节的复杂世家不了解，便是听了也没办法替宋临解惑。
宋临颔首，朝着房梁招了招手，只见一名身穿玄黑紧身服的男子从黑暗中跳了出来，他道：“你带贵妃去地牢见柳氏。”
交代完暗卫，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缓和了语气对季微月说道：“地牢有些不干净，你莫怕。”
季微月在现实里没看过审问犯人的样子，但至少在电视剧中了解了不少，左不过是血流成河、幽暗腐臭的模样，倒也还能接受，便点头示意他不必多虑。
那暗卫不言苟笑，狭长细小的双眼似利剑凌厉，板着严肃的脸行单膝跪地礼后便大步走到季微月的身前，指了指大殿外。
季微月被他身上的一身煞气给吓了一跳，站在他五步开外就能闻到如铁锈般的血腥味，仿佛罗刹朝着自己走来，玄黑的紧身服上深一块浅一块，像是干涸的血迹，她不由得愣了一愣。
大概是宋临刚审讯完柳常在，就让人给自己传消息了。
淑窕被此人的煞气震慑，打了个颤缩在季微月身后，跟见了老鹰的小鸡一般，垂着头不敢看向他。
那暗卫上下审视了季微月一番，视线中带着一丝戒备和提防，眼中的冷漠似寒风侵肌不带任何情感，一眼不发地走出了太和殿大殿。
季微月回过神后拽了拽怔愣的淑窕，朝宋临点首示意后一前一后跟随暗卫的脚步离开了太和殿。尽管这暗卫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但他是宋临的亲信，季微月便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暗卫行走的速度不快，大约是为了照顾身后步伐较小的两个姑娘，他时不时还会停在原地等待。朝着太和殿西边走了将近一刻钟，他们驻足在一处佛堂前。
一路上季微月便在想，这皇宫从外看富丽堂皇，从来没听说在宫中有设立地牢，这地牢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才能不被人发现。直到看到了佛堂，她才惊讶的张了张嘴。
宋氏的君王不仅代代贤明，对佛教也很是虔诚，谁又曾想到信奉佛教的君王会在佛堂的底下悄悄建立一个斧钺刀墨的阴暗地牢呢？
暗卫十分淡定地跳到树上环视佛堂四周，确认无人后便打开大门，快速地将季微月扯进佛堂内，徒留淑窕一人在佛堂外望着殿门发愣。
淑窕既不敢敲门，也不敢离开，委屈地撇了撇嘴，只好自己找了个比较隐蔽却又能看见殿门的大树后躲藏起来，等待他们。
被扯进佛堂的季微月险些崴了脚，抓住了门闩才勉强稳住了脚跟，她不满地蹙起眉头：“我的婢女还在外头。”
暗卫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主子只让属下带贵妃，她要待在外面。”他一边回话，一边将耳朵贴在一处石壁上，手中握着石壁上的一朵石莲花轻轻转动着，直到听到喀嚓一声，本是平整的石壁便突出一块一人大小的单门。
他向后退了两步，用力将石门从墙上拉出，转开一处不大的缝隙：“柳氏就在里面，贵妃自己进去吧。”
石门一开，浓重的血腥味带着腐烂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佛堂中的香火味，把季微月熏得退后了好几步，那味道就像是老家杀猪时放了一大池子的血，沾上了就好几天散不掉。
暗卫只给她开了门，转身坐在了佛像前的蒲团上，再也不管她，季微月轻哼一声，掏出手帕绑在脑后将鼻子挡住，才觉得呼吸正常些许。
她挤进小小的门缝，门内石壁上的烛灯已被点燃，泛着昏暗的光，能勉强照亮眼前的路。入眼的石阶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还有星星点点的新鲜血迹。
季微月拧着眉，半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向前探去，缓慢地朝阶梯下方摸索走去。直到她心中默数到三十，才落脚到了一处平坦宽阔的地上。
地牢中的可怕程度比起刚踏入石门内时是有过之无不及。这正如季微月心中所幻想的那样，昏黄的烛火时明时暗，空气中的污浊顺着手帕的空隙钻进她的鼻子里，黏答答的地上皆是半干不干的血迹，挂满墙壁的各式刑具都染了诡异的深红，还有些许皮肉挂在上面，看了直叫她反胃。
宋临大概太高估她的接受能力了，这哪里只是不干净的那种程度，分明是炼狱。
她赶忙扭开头，将注意力转移到脚下，不再去注意那墙刑具，拿过放在木桌上的烛台点燃后朝着地牢深处走，不出十几米的距离，她看见了被挂在墙上的柳常在。
用挂在这个词来形容属实不为过，两条粗铁链穿过柳常在的琵琶骨，将她吊在半空中，她华美的衣裳早已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几块布条挂在身上，浑身被染得血红，透过鞭痕便能看见她模糊一团的血肉。
见到有人拿着火光走来，柳常在一点反应也没有，空洞双眼仿佛失了灵魂死死地看着地面，被割了一半的双唇化出黄白色的脓血，看上去十分可怖。
季微月有点不忍看，把烛灯挪开了点才让柳常在的脸再次被黑暗笼罩，她压低了嗓音：“拉我下湖的人是不是你？”
柳常在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微微抬头看向她。
微弱的烛光打在季微月脸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神情，柳常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原来是你，没想到你也参与其中，这倒是算我还了债。”
自从季微月溺水没死醒来后，她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季微月是否会揭发自己，还尝试着继续动手，不过好在季微月醒后就变得有些呆愣，全然记不得落水时的事情，更听不懂她暗中的试探，这才让她放下高悬的心。
“寒冬腊月潜伏在湖水中就为了拉我入湖，也是不容易。”季微月没有证据，当日目击的小宫女咬定说是看见贵妃自己掉进了湖里，她只好骗柳常在先开口。
柳常在眼里划过一道暗沉的阴影，满面伤神，晶莹的清泪从她满是创痕的脸颊滑落，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哪需要我动手，他自然会替我打点好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贵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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