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相爱》南偏北180度

47、第 47 章

　　怀辰夕校门口的一番英勇言辞被一些同事录了下来，好多学校里的老师都在朋友圈转发，谴责那些没素质行为，为怀辰夕的“演讲”点赞。之后文军甚至在征得怀辰夕同意的情况下把视频上传到了网上，引发了网上一波正能量素质教育…
　　其后在以文军和贺毅为带领的“请吃饭小队”再三催促下，怀辰夕带着零枳宴请了亲近同事还有领导，算是喜宴，也是正式介绍。不过范围不大，算上他们俩也才请了15个人。
　　宴席上其乐融融，不少人当着怀辰夕的面向零枳拆他的台，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几个人关系好，再加上又是同事，又爱音乐的，聊着聊着就聊到音乐上了，然后就嗨了，然后就…都喝多了…
　　零枳身体弱有旧疾，就没多喝，别人的敬酒大多都让怀辰夕挡了去。但即使没有美酒助兴，这顿饭他吃的依旧很高兴，因为他没预料到当怀辰夕和他的关系公开后，还有这么多人挺他们。
　　不过就像顾培清在餐桌上说的那样，对于怀辰夕的几个亲近同事来说这根本不是个事：“对于怀辰夕公开出柜这件事，其实我们几个想的特简单，没什么高尚的包容情操，就是觉得这是每个人的选择，太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我们也不会放在心上，或者把辰夕当异类看。”
　　“对啊。”
　　“没错！！”好几个人附和。
　　“这东西…”顾培清笑着说，“这玩意儿就像对颜色的偏爱一样，大家都喜欢蓝啊，黑啊，灰啊，我就喜欢亮粉色怎么了，我就爱猩红色又怎么了，犯法了吗？碍着别人事了吗？完全没有，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是啊。”齐震接话说，“虽然啊，他们几个老叫我老大爷，但其实对这事的理解和老不老真没关系，你喜欢用迪奥、宝格丽、阿玛尼，我就爱用大宝、郁美净、百雀羚，这有什么不行的。所以啊，小枳，虽然辰夕这是第一次正式把你介绍给我们，但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们几个不会把你当外人，也不会因为什么就和怀辰夕客气，这你把心放肚子里啊。”
　　“哈哈哈哈~”大家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我们几个啊，挺投缘的，所以特自来熟，等你和我们熟悉了，就习惯了。”贺毅说。
　　郑琳琳在一旁对零枳说，“你别理他们，一帮老畜生，但都没坏心眼，就是心大，脸皮厚，和你家怀辰夕物以类聚。”
　　零枳看了一眼怀辰夕，笑容更加洋溢了~
　　…
　　公开给了彼此一个正式的名分后，两人的相爱模式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也不再有所顾忌。终于，在经历过狂风暴雨后，当彩虹再次耀眼于天空之时，两颗心终于再次紧紧相依，不再分离。
　　而其实零枳和怀辰夕的生日也相差不到一个月，所以这不，转眼就要到零枳生日了。在这个生日前夕，两人想一起去趟墓园，看看故人。也是时候该正视一切，然后让往事随风了…
　　两人开车抵达墓园，怀辰夕一手拿着束花和一个纸袋，一手牵着零枳，随了连绵的台阶向上走。而零枳一手拿着束花，一手被人牵着，乖乖跟在后面，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块墓碑。
　　来到零妈妈墓前，怀辰夕将花放在地上，两人一起鞠了个躬，然后怀辰夕紧握着零枳的手将两人的手一起揣在风衣口袋里，站在冰冷的石碑前开了口，“妈…我和小枳来看你了…”
　　“妈…我们来了…”这一次零枳并没有哭，只是心里还是很压抑。
　　怀辰夕接着说，刻意的扬起了一个微笑，“妈，我把小东西套到手了~你都不知道，你走后，你家儿子是怎么折磨我的~”怀辰夕低头，嘴角的微笑淡了许多，“之前清醒过来来看您的时候，其实我的心里挺不好受的，总觉得对不起您…您说…您都把零枳交到我手里了，我还是让小东西给跑了…你说我是不是傻啊，连人都抓不住…”
　　零枳看着怀辰夕，不说话，勾着身边人的手臂，侧倚在他身边，眼睛有些酸涩。
　　然后怀辰夕爽朗一笑，抬起了头，“可后来我转念一想，觉得这应该是您给我们的考验，这么想着，我就不难受了，不仅不难受，还信心十足呢，觉得您如若有知，肯定会帮助我的~这不，我俩和好如初，第一时间就来向您报告了~”
　　接着怀辰夕松开牵着零枳的手，死死把人环在心口处，“一年前的事，是我家对不起您…谢谢您的不计前嫌，没有迁怒于我，但越是这样越心有愧疚…”怀辰夕低头轻吻了一下零枳头顶，“虽然愧疚，但我没有半分心思是要对零枳放手的，这么想来，我也挺没心没肺的啊…”怀辰夕牵牵嘴角，笑得并不好看，“…我猜，这也是您希望我做的吧，无论何时，护零枳周全，和他好好在一起…”
　　“所以，妈~你干儿子没辜负您的信任~”怀辰夕的话说得很响亮。
　　话说了出来，怀辰夕觉得自己这一年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了，彻底没了负担，于是长舒一口大气，“妈~谢谢您将零枳带到世上，谢谢您把他培养的这么优秀与我相遇，谢谢您多年前的理解，把他托付给了我。在您面前我不敢说什么大话，但请您对我放心…”怀辰夕一手搂着零枳，一手握住零枳的手，“…这双手，这个人，我不会放开~”然后怀辰夕轻扣零枳后脑，在额头处送上情深一吻。
　　零枳没有落泪，而是微扬嘴角，眼带幸福的甜蜜，看了眼怀辰夕。
　　“妈，我很幸福~真的~您没看错人，辰夕真的是个好男人~您放心吧~”
　　接着，零枳怔了一下，继续说下去，“其实您知道吗，在我出院后，我很不适应您的离开与辰夕的不在，想每天都来这里陪着您，起码，还有个寄托…到后来，我开始偷偷探寻‘失忆的’辰夕的生活，直到他再次出现在我的店里…这期间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慢慢的我不敢来看您了…总觉得现实太痛苦，回忆太沉痛，我不愿面对…”零枳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又笑了笑，“哈哈，就连上次您的忌日我还是拉着时哥一起来的呢…”
　　说完，零枳抬头又望向怀辰夕，然后放心的倚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可现在我不怕了，因为在这一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接受才是放过自己。接受过去，接受既定的事实我才能走出心的牢笼，接受自己想占有辰夕的内心我才会走出自己给自己强加的束缚…妈，我很想你…对于你的离开，我很伤心、气愤、痛苦…但我不该再深陷过去种种了，更不该再用那些过往折磨我和辰夕了…妈，我真的明白了，你会替我开心的吧…”
　　零枳从怀辰夕的怀里出来，走上前，俯下身，轻轻抚摸照片上那个美丽善良、眼角带笑，脸上却布满岁月蹉跎的女人。他眼中含泪，却始终没让泪水掉出来。他扬起妈妈喜欢看的微笑，凑近了些，亲吻着照片里女人的脸颊，然后蹲在墓旁，靠在石碑前，闭上了眼，想象着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温暖轻抚的手掌。
　　“妈，明天就是我生日了，您还记得吗？”零枳闭着眼说。
　　怀辰夕后退了一步，不出声，给母子俩留下独处的时光，但眼睛依旧停留在自己的爱人身上。
　　“谢谢您二十多年的养育，您辛苦了。”零枳有些哽咽，眼泪在打转，“我就要三十而立了，您要替我开心啊…”
　　零枳静静地靠在“妈妈肩头”，努力平复着情绪，良久才睁开眼，睫毛上闪烁着水珠，笑看着自己的母亲：
　　“再待下去我就又要哭了，您最不喜欢看我哭，这我知道，所以，妈，我们走啦~我们会经常来看您的，省得您寂寞，我可记得您是最怕寂寞的，没事还要出去跳跳广场舞呢~哦，对了，广场舞新曲您应该没听过吧，没事，下次我俩来给您拷个备份，您随时听~mua~爱您~”
　　然后零枳缓缓站起来，又静默的站在墓碑前待了一会儿，才转身。
　　转身后，他看着怀辰夕，牵过爱人的手，摆了摆，然后说：“走吧~下次再来看咱妈~”
　　怀辰夕点点头，温柔一笑，“好~”
　　从这一排出去后又上了几层台阶，两人来到怀辰夕父母墓前。
　　零枳将花放在地上，而怀辰夕只是疏离的看着那两个人的照片，什么都没做，然后两人站在那里沉默良久。
　　最后怀辰夕最先开口，却不是对“冰冷的”父母说的，而是对身边的零枳说，“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唯一的渴望就是挣脱这个冰冷的家。”
　　怀辰夕淡漠的看着眼前的石碑，“我没和你说过吧，其实我很羡慕你有零妈妈这么优秀的母亲，陪着你成长，你的每个瞬间她都没有缺席。不像我…小时候，他俩没一个人愿意陪我，哪怕只是一个小时也好，都不愿意…对他们来说，我的出现是阻碍他们发展的绊脚石，是牵绊他们宏图大志的拖油瓶…”
　　说到这里，怀辰夕下意识摸摸口袋，想抽烟，又看了一眼零枳。
　　“抽吧。”零枳淡淡开口，知道怀辰夕想干什么。
　　怀辰夕歪头笑了一下，拿出烟，点上，然后笑容瞬间消失。
　　隔着烟雾，零枳看到怀辰夕冷漠的眼神，那眼神里…还有一丝怨恨…
　　“他俩的结合不是因为爱情，而只是因为年龄差不多了，该结婚了，为了结婚而结婚。”怀辰夕接着说，“没有我时，他俩应该活得挺惬意的吧，没有所谓家庭的牵绊，想来一炮呢，呵呵，也是合理合法的。直到我的出现，搅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曾经扬言和我说过，挺后悔当时没把我打了的…他们不打的唯一原因不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的，只是因为当时他们单位有明文规定，不得以不正当理由随意堕胎…这规定听着有些奇葩吧，不过我还要谢谢这个规定，没这个规定，我就不可能见到这个世界的太阳了…”
　　零枳心里一阵疼，一阵恨…他以前就知道怀辰夕家里的一些情况，但他从没主动窥探过这些私密的事，因为他知道怀辰夕不愿多提，而他也不想让辰夕再难受。他想过怀辰夕家里不和谐的很多理由和真实状态，却从没有一种比这个现实更加残酷…
　　他握着怀辰夕紧攥的拳头，慢慢打开，手心相对，十指相交，透过手掌传递温暖…
　　怀辰夕低着头，弹了一下烟灰，“有了我，对他们来说是种累赘，他们又都和自己爸妈关系不好，所以小时候也没人带我，反倒是单妈妈单爸爸打小就很照顾我，我爸妈一不在家，他们就把我就接到他们家里和单然玩。其实单家和我家关系不怎么好，完全不熟，单妈妈还挺不喜欢我妈的。我们两家是邻居，一开始他俩前后脚怀孕，单妈妈这人又热心肠，所以怀孕时总想和我妈交流交流，做个朋友，可我妈呢，呵，趾高气昂的，谁都看不起，更讨厌死这个让她不得不暂时终止事业的大肚子，于是单妈妈也就没再热脸贴冷屁股…”
　　“到后来，他俩不管我，保姆负责照顾我。我和单然同岁，又住得近，就一直和他玩儿，打小就是。”说着说着，怀辰夕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我家里没有任何人气，一片死寂，所以我就老往对门单家跑，蹭吃蹭喝蹭睡~蹭着蹭着我就和单然蹭出坚厚的革命友谊了，而我和单爸爸单妈妈也变成了一家人。哦，单爸爸单妈妈现在在国外住，回来有时间我带你去见他们，他们之前就老吵着要见你呢~”
　　“嗯~”零枳微笑点头，心里却很不好受。
　　笑容收回，怀辰夕接着说，“而我家呢，我是越长大越不想回，一开始蹭单家，后来就和单然一起出去租房住。”说着，怀辰夕冷笑，“这辈子他们唯一给我的就是钱了吧，人一个月见不上一面，钱每月打的倒是挺准时。知道他们不爱我，甚至嫌弃我，那花他们的钱我也没客气，有这么一对儿不合格的‘父母’，如果我得不到应有的爱的话，那么就用钱来弥补吧…”
　　“可钱没办法弥补亲情的缺失啊…”零枳牵着手，低低的说道。
　　怀辰夕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已经哑了，情绪失控，低头哭诉，“可怎么办呢…我也想爸爸疼妈妈爱，也想放学有人接，家长会有人去，得奖了有人在台下朝自己挥手，考得好了有父母在旁边一起分享喜悦…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给不了…他们没有能力给自己孩子那所谓篆刻在人生命里的爱…因为他们不懂什么是爱…他们比机器还冰冷…小时候，我想，是不是爸爸妈妈忙才不理我的，可长大了才知道，他们只是不想要我…既然不想要我又何必信誓旦旦的为人父母！！！！”
　　怀辰夕低着头，豆大的眼泪直直的接连落在地上。
　　零枳一把拉过怀辰夕，抱紧他，哽咽的对他说，“不想了，不想了…我给你家，给你爱，给你温暖，不用他们！！！”
　　怀辰夕回手抱紧零枳，埋在肩头，默默地哭，两人抱着坐到地上。
　　过了很久，怀辰夕才平复下来，从零枳怀里抽离。
　　他抬头看着零枳红肿的眼睛，破涕而笑，抬手为他拭去泪水，“你哭啥，刚才当着咱妈的面你忍得这么好，现在咋还哭了呢？”
　　“心疼你…”零枳抓住在自己脸上游走的那双手，在掌心处留下一吻。
　　怀辰夕被吻得有点痒，笑了一下，“其实我也没那么惨，虽然在他们那里没得到亲情，不过在单爸爸单妈妈那里，我知道了什么叫父爱母爱。他们对我视如己出，给了我很多我曾缺失的温暖，所以我也不算太惨。”
　　零枳不说话，侧身搂住怀辰夕，心里想：这怎么能一样呢，单爸爸单妈妈对你越好，其实你越不舒服吧，因为自己父母就在那里，可却给不到该给的爱，那样的心理落差会更大吧…
　　终究，零枳什么也没说，只是环住他。
　　怀辰夕轻抚零枳环着自己的手臂，说道，“当他们知道我喜欢男人，甚至调查我恋情的时候，我特别气愤，包括我那个所谓的‘妈’去找咱妈闹的时候我也是很生气。和他们闹了无数次，吵了无数次，但是…当意外发生，当看到他们黢黑的躯体时，我还是很心痛…虽然他们从没给过我什么，但我能长成现在，还是要多谢他们赐我□□，给我钱财，至少让我在金钱方面没发过愁…所以作为儿子，该尽的义务我还是要尽。”说完，怀辰夕轻拍了零枳两下。
　　“嗯，我明白…”零枳抬着头回应道。
　　“如何做人、如何做好男人是单爸爸单妈妈教会我的，不该做什么人是他们教会我的…对他们，我没什么遗憾，如今，对我来说，那些过往不再重要，你最重要。”
　　怀辰夕刮了一下零枳鼻梁，然后起身，同时拉起零枳。他看了一眼墓碑，长叹了口气，然后毫不留恋的转向身边人：
　　“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对我来说，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终其一生，我都在找寻的那份温暖就在你的身上。所谓的‘正常生活’在我这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你带给我的那份温暖和爱，没了你，对我而言，世间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你明白吗？”
　　零枳拼命点头，“我明白了。虽然我很迟钝，反应很慢，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些道理，但我现在都明白了！我不再纠结所谓的‘正常生活’了，因为对我们俩个人里的任何一个来说…”零枳双手牵起怀辰夕双手，交错相握，“…只要对方在身边，就是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