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量力》北北悠悠闲闲

49、第 49 章

　　放弃这两个字写起来很轻松，但做起来却那样的难，江阑不是一个有抱负的人，甚至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而她此生做的唯一一件孤掷一注的事情便是搬离了顾家，断开了过往所有的联系。
　　她放弃了学业，放弃了一个更好的人生，只因为她低不下自己的头颅，她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她不依靠顾家，不依靠顾言微，她也依旧可以获得一个很好的未来，然后来证明她当年的那份喜欢是干净纯洁的，可现在当顾言微出现了以后，她却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那样的荒诞可笑。

　　…她其实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的喜欢是干净纯洁的，打从见到顾言微的第一眼开始她的内心便充斥着去争夺，去占有，去掠取的欲想。
　　尤其是那一年当她知道顾言微有了女朋友之后，她内心是那样的不甘，是那样的怨愤。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居然是那样的卑劣，没有任何的去祝福顾言微幸福的余地，只在深夜里期盼着顾言微与那人的不幸福，然后让自己得偿所愿。
　　她唾弃于自己的内心，所以当年那件事被捅出来以后她有那么一个瞬间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那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松开，终于让顾言微，让所有人知道了原来她江阑并不如看上去的那样纯良无害，她骨子里是那样的不堪入目。

　　她花费了数十年和那样卑劣的自己达成了和解，可顾言微却说她喜欢她。
　　从前是，现在也是。
　　于是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站在瀑布前，江阑忽然想了起来自己有一年除夕时窝在没有人的宿舍里看的那场电影，是部老片子，叫《春光乍泄》，电影里的主角们分分合合，因为误会，因为不甘，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不断的错过，和好，再错过，最后筋疲力尽。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黎耀辉一个人到了伊瓜苏大瀑布，在瀑布下，黎耀辉孤单的背影让江阑记了很多年。
　　“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黎耀辉的语气没有起伏，他用很平静的语气地诉说着对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最后的不甘。
　　江阑发着呆，旁边旅行团的人热热闹闹的在拍着照，三三两两的情侣们拉着手，热情的在拥吻，她好像被这个世界所隔绝了，对过往的很多事开始变得记忆模糊。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她迟钝的拿了出来，是谢诗咏发来的消息，问她在丽江玩的怎么样？

　　她简单的回了两个字：“还行。”
　　听导游说，下午他们要去寺庙里祭拜，导游说那个寺庙的菩萨很灵，很多单身的男女都去那里求姻缘，江阑本来不打算要去的，可听到这里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还是报了名。

　　走了好远好远的山路，爬了好高的山，最后到达了那座传说中很灵的寺庙，跪在铺垫前，江阑双手合十，第一次虔诚的许下了她心中的愿望：
　　菩萨啊菩萨，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放下，希望顾言微从来不曾喜欢过我，希望我年少时所有的荒唐都可以随风飘散…更希望顾言微，她可以找到更好的另一半……

　　她抬起了头，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内心一片茫然。
　　生活好似从来没有恩赐过她，所有她想要的，渴望的，总在她最不需要的时候强行给予她，菩萨，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没人回答她。

　　***
　　回到深市之后的江阑先去婚庆公司那边处理了公司的一些事，之后开车去了一趟研究院，因为博士毕业了的缘故，再加上这几年她的忙碌被众人所看在眼里，所以导师也给了她三个来月的假，这回去研究院拿资料。
　　去的时候导师不在，是师弟接待的她，聊过了工作上的问题之后师弟忽然提起了他们研究院的甲方，也就是顾言微的公司，“…听说投资方那边今年要把公司搬过来。”
　　江阑愣了一下，“搬过来？”
　　“啊？也不算是搬过来吧，”师弟道，“他们总公司不是在临江市那边吗？现在业务重新划分了，组织架构也调整了，说是要在深市这边建立一个分部，他们董事长以后会常驻这边。”
　　“董事长是谁？”江阑不死心地多问了一句。
　　“好像叫顾言微？”师弟拿着手机百度了一下，然后把界面给江阑看，“喏，临大毕业的，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师姐吧，长得真漂亮。”师弟的本科便是临江大学的。
　　可江阑根本没有把他后面的话听进去，只看着百度词条上顾言微的照片失了神。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顾言微那一日说要和她多接触究竟是什么一个意思了，原来这一个多星期顾言微不联系她并不是因为要就此打住，要放弃了，而是要为了她把公司给搬过来。

　　江阑浑浑噩噩的离开了研究院，开车回了自己家，一路上她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让顾言微那么冷静的女人，做出把公司搬迁这么疯狂的举动，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这确实是顾言微能干得出来的事，那个女人向来言出必行，为了遵守诺言，她确实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宋言轻很早之前便评价过顾言微冷静的外表下藏了一颗扭曲的心，“她那个人，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还容易急眼。”
　　从当年顾言微不退不让，哪怕是宋长民出面劝也无动于衷，非要让捅了江阑一刀的宋言轻表哥坐牢就可以看出，她确实是一个心智坚定异于常人的人。
　　她说她要追求江阑，那便是真的要追过。

　　然后江阑便在地下室她楼栋的入口处看见了顾言微。
　　顾言微似乎来了有一些时间了，因为等得无聊，她手里还拿了一本等离子相关的书在看，见到江阑回来，她表情一点没变，只收了书，绝口不提上次江阑的不辞而别，只问：“吃过饭了吗？”
　　江阑根本没有想到顾言微居然会在这里等着自己，愣了两秒，后知后觉的回答道：“没有…”
　　她是打算回家后自己随便弄点面条吃。

　　顾言微“嗯”了一声，很从容的样子，开口邀请到江阑，“我知道有一家日料店不错，要去试试吗？”
　　她看着江阑，很平静道：“看你微博上说，你想吃寿司了。”
　　江阑下意识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微博！？”
　　她讨厌这样一举一动都被顾言微所监视的感觉，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她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而顾言微大约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这句话居然会激起江阑如此大的反应，她错愕了几秒，跟着好像反应了过来，然后敛了神色，认真道：“江阑，我从来没有想要监视你。”
　　“会知道你微博是因为你们研究院有官方微博，上面偶尔会艾特你。”这种情况之下，但凡有心的人便很容易找到江阑的微博，毕竟那也属于半公开的信息。

　　她说的坦坦荡荡，一点没有隐藏的样子，“我有关注你的微博，但不是每天都会看，除了你发微博的时候。”
　　江阑冷着脸没有说话，看上去好像并不怎么愿意相信。
　　而顾言为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后终于叹了口气，道：“你瘦了。”
　　她上前了几步，走到江阑的身前，缓缓道：“…我知道你因为那天我助理的话而感到愤懑不甘，我不否认过去的那些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有一直关注着你的消息，但我从未想过要去打扰你。”
　　她低下了眉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一眼倔强的女人，她知道如果有些话不在开始的时候就说清楚，那么江阑便会又如同当年一样，自己将自己束缚。

　　“你人生里所获得的所有成功都与我的出现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作为一个所倾慕于你的人去关注着你的生活，江阑，我不否认我有过推波助澜的时候或想法，可最后你所得到的都是你应当得到的。”顾言微严肃而认真地纠正着江阑的想法，“你从来都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追求你也不是因为所获得的成功，只因为你是江阑。”
　　“我、宋言轻，欣赏的，喜欢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说完她便后退了两步，“看来你好像并不怎么愿意今天和我一起吃饭，餐厅位置我会发到你手机上，那家店味道不错，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尝一尝。”
　　言讫，便要走了。

　　而她才刚刚迈出去两步路便被身后的人叫住了，“…顾总。”
　　顾言微回过了头，看着江阑。
　　江阑亦回望着她，倔强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你身上得到过什么。”如果喜欢也算是的话，那么她想在顾言微那里唯一得到的便是顾言微的喜欢。

　　顾言微淡淡道：“我知道。”
　　也许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很多时候她才会想如果自己的身上有江阑想要得到的其他东西就可以了，那样的话江阑当初在离开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决绝。

　　“所以我想，”江阑道，“我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顾总去获得的。”
　　顾言微转过了身，两个人隔了三步远的距离，从来没有过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顾言微知道江阑这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江阑的怨愤不甘，但她还是道：“江阑，你在害怕什么？”
　　难道她在江阑这里依旧是那样的不可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