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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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于默最近就如那庄周梦蝶，亦真亦幻间，竟分不清谁才是那梦的主人了。
百花殿中庭，围绕花神醉酒的一场惩戒大会尚未结束。
司命已将花神的罪状宣读完毕。
全场陷入沉默。
众仙家各怀心事：只要天后不开口，断然是不好随便表明自己立场的。一来，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言重了，惹天帝天后不高兴；二来，这花神的身份特殊，岂敢妄加附议？
天庭职场守则第一条就是明哲保身——这些数千万岁的老神仙们早已深谙此道。
天后是个精明的女人，她自然知道底下众人的心思。但是她也不能贸然开口，因为她心里也在权衡：究竟怎么处理，既不在天界落下一个“徇私枉法”的口舌，又能在天帝那边有个好交代。
想到天帝，天后不禁有些恼！
花神这事儿明明是有人告到了天帝自己的耳朵里，结果，天帝却说“既然是仙家女眷的事儿，那还得由天后出面处理更为合适”。这不，这烫手山芋就顺利地移交到天后的手上了！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天后自然知道天帝的顾虑——天帝表面上不说，内地里，这八女儿就是他的心头肉。出了这档子事儿，他是判重了，舍不得；判轻了，又担心难以服众，失了其帝王的威严。
这年头，贤内助不好当啊！
颜陌脑子转得飞快——千百年来，司命都称她为石头脑袋，因为闲置得够久了，这回也该动一动了。
虽然已经记不得自己醉酒这三日的细节了，但一番审时度势后，颜陌觉得此时引咎自责才是上上策。
“母神，小八错了！”颜陌表现出一副卑陬失色的样子，声泪俱下， “请母神责罚！”
天后心中一喜：这小八还算机灵。这个时候，端正态度，积极认错，才是上策。
“那你倒说说，自己错在哪里？”天后问道。
“禀母神，小八错在：其一，本就在思过期间的我，理应收心养性地在这百花殿好好反省才是，却还是抵不住玉液琼浆的诱惑，一时贪了杯；其二，醉酒生事断不是一个仙家女眷该有的做派，实在有失仙家体统；其三，醉酒期间，行为放浪，祸害众生，作为整日受凡间香火供奉的菩萨，我实在是有愧；其四，小八作为堂堂的天庭公主，理应在天界做好模范表率，却不想闯此大祸，成了仙家笑柄，令父神母神措颜无地！综上所述，是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也！所以，小八甘愿受罚！”说完，颜陌虔诚地厥角稽首。
花神的这番检讨，态度明朗，条理清晰，反思深刻，层层递进，堪称天界认错书的典范啊！
在场的众仙家不禁一惊：外传烂泥扶不上墙的花神，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滴水不漏，难不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儿？！
“小八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天后的一声“小八”唤得众人无不汗颜，纷纷庆幸方才没有贸贸然献计献策。
“小八知错了！”
“知错就好！”天后话锋一转，“不过，你毕竟筑下大错，该罚的还是得罚！”
“是！母神！小八甘愿领罚！”颜陌继续叩拜，“还望母神网开一面，给小八将功补过的机会！小八向天祖女娲娘娘立誓：定会以此为戒，今后好好修身养性，造福六界！如有违背，必遭雷神电母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好了，小八！我们都已经感受到你悔改的诚意了！”天后说完，又转向众仙家，“对于判罚一事，你们怎么看？”
底下一阵骚动。
几个资格老一点的仙家开始出谋划策。有说派去人间平乱的，有说罚抄《天界戒律》的，有说送去惩戒林的，还有说投胎去凡间历练的……
“禀天后，可否容小仙说两句？”司命走到中间，一拜。
“星君，你但说无妨！”
“花神这次虽然惹了祸事，但毕竟是无心之举！怪只怪西王母的玉液琼浆实在酿得太好了！且不说八公主。彼时，多少仙神都醉倒在了那昆仑瑶池？在场的众位仙家也应该不在少数吧？”司命边说，边环视了一众仙家。
“那星君有何高见呢？”不知哪位仙家问了一声。顿时，司命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不敢不敢，高见谈不上！小仙以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而且花神确有悔改之意，我们大可以给她一个面壁思过的机会。至于凡间之事，不如让战神派一位座下司战，即刻下界平息，及时止损。大家以为如何？”
有几个仙家点头附和，觉得司命星君说的有道理。
嫦娥仙子站了出来，她一脸义愤填膺：“照星君这么说，这惩罚是不是太过于儿戏了一点儿？凡间连年战事，瘟疫横行，老百姓妻离子散，民不聊生……这些光景，你们都没看到吗？说花神无心之举，那谁替这些凡人想想？我们可都是受人家香火供奉的菩萨啊！”
“那依仙子所见，怎么个罚法最为恰当？”悠悠仙子问道。
“这……小仙可做不了主！”嫦娥点到即止，言下之意，怎么罚，还得天后说了算。
“嫦娥仙子说得一点儿也没错！”随着一声清脆的话语，一蓝袍女神仙跨入门来。
颜陌正跪拜着，不便抬头看。不过她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谁了！
看来，今日这摊子事儿，轻易是脱不了身了！
这来者究竟何人？
在场的仙家恐怕都不会陌生。
司命心里嘀咕：“她不是在凡间历劫吗？她的命格还是我替她写的。算起来，应该还没到升天的时候呀！”
他随众仙家施了个礼，随即问道：“五公主怎么提前回来啦？”
“那还不是拜我八妹妹所赐！”说完，便径自来到天后座下，一作揖，“小五给母神请安！”
颜陌思忖：这么多哥哥姐姐，偏偏来了她！难道，这次风波早已是自己命里的定数，在劫难逃了吗？
颜陌为什么这么想，必是有一定道理的。
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天帝这八个子女，性格也是各不相同。其中就属老五鸾熠的性子最为刚烈。
她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而且认死理，不易变通。
她对颜陌向来有成见。
其一是因为颜陌的出身，让她觉得蒙了羞；其二是父神不顾众议，执意要让颜陌接任花神，有违她公事公办的作风；其三是颜陌这千百年来的行事做派实在难以令她满意……
不过，今日，她还另有一桩事要找颜陌讨个公道！
“小五，你来了也好！”天后说到，“你看看小八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母神！众仙家！那不如先听我来讲个故事吧！”五公主瞅了颜陌一眼，便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鸾熠下凡历劫，投胎到了凡间一户医药世家。及笈之年，嫁于当地一位有名的郎中。婚后，两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鸣。一年后，喜得千金，生活幸福美满……
第二年冬月，本是白雪皑皑的季节。却不想，一夜之间，遍地花开，繁花似锦。
天降异象，人间必乱。
顿时，凡间各种谣言四起。为非作歹之人趁火打劫；老百姓揭竿而起……最后引发南北战事，民不聊生，瘟疫横行……
郎中被迫从军，战死沙场。鸾熠和女儿同时感染上了瘟疫，一前一后归了西。
鸾熠在人间的凡胎死后，便恢复了神力，回了天宫。可她想到自己在凡间历劫时的丈夫和女儿都死于非命，心痛之情不言而喻。
回到天庭后，方才知道原来竟是花神惹出的祸端！便急急赶到百花殿兴师问罪来了！
故事讲完了，但是五公主要讲的话可还没有结束。
“母神，众仙家！你们可知道如今人间是什么光景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妖魔鬼怪，大行其道！你们去冥界问问冥王，多少凡人的生死一夜之间被篡改？这会儿，冥王正忙得焦头烂额呢！”鸾熠说完，环视一圈，目光凛冽，继而看向尚在跪着的颜陌，“我的八妹妹啊，你可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你现在大可去你那方天地井看看，如今的凡间究竟是何模样！”
颜陌的心一震：人间炼狱？因为谁？因为我吗？可是，我真的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了！
她开始真真切切地感到懊悔。那三小口玉液琼浆竟让她醉得如此彻底，以至于自己做了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以为我的酒力还可以的！颜陌心里说。
“母神！如果今日真如司命星君所说的那样罚法，岂非真的如儿戏了？”
“那你说怎么罚才不叫儿戏啊？”天后有些慍怒。
“凡间有句话，叫‘皇子犯错，与庶民同罪’。小五认为，八妹妹不管出于有意还是无心，毕竟给人间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惨局面。她还有什么颜面在这百花殿继续做那个受人间香火供奉的神仙？”
“五公主的意思是？”
“撤了她花神之职！再受雷公电母十道天雷！后送入惩戒林思过！直至凡间平乱，百姓安居乐业为止！”鸾熠毫不留情。
众仙家皆惊。
“五公主，这惩戒未免太重了点吧？”嫦娥说到，“千百年来，这花神日日给这六界施花布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仙子说得什么话！功不抵过！你们可是轻贱了凡人的命数？你们可知道，那些凡人这会儿还在给诸位仙神供奉香火，祈求上苍怜悯哪！”鸾熠一点儿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顿时，众仙家不自觉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执意要重罚，一派执意要轻判。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吵了！”天后被吵得脑壳疼，“我决定了，即日起，八公主颜陌暂停花神之职，随我回凤鸣殿闭门思过。由七公主锦汐临时掌管百花殿。至于凡间之事，就由战神昇羿派遣座下司战前去平定！”
“母神……”
“好了，小五！不必再说了！”
天后说完，便走了下来，对着颜陌唤了声“小八，起来吧！随我回凤鸣殿！”
颜陌茫然无措，只好起了身，跟在了天后身后。
见天后已有了定夺，其他众仙家也纷纷散了！
没离开百花殿多远，暻瑶便扛了一大包东西，啪嗒啪嗒地追了过来。
天后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暻瑶，说到：“你就是小八身边的那仙娥？”
“是，是！”暻瑶拘谨地答道。
“你就留在百花殿吧！七公主刚来，很多流程上还不熟悉，你在一旁好协助协助。”天后说完，便要走。
“可可，可是……八公主……她她还有些物件要带走。我，我送到凤鸣殿，就，就回来……”暻瑶可怜巴巴地望着颜陌，她可不想和她的八公主分开。
而颜陌又何尝不是呢？
“凤鸣殿什么都有！八公主不会缺什么物件的！你回吧！”听得出来，小暻瑶再不走，天后就要不高兴了。
颜陌上前替暻瑶整了整衣衫，笑了笑，说到：“回去吧！安心等我回来！”
暻瑶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百花殿的大门。
关于花神停职这件事，《万历天书》上也有这样一段记载：
天启二十万年八千七百一十三年三月初七，天帝于中天门昭告六界，先花神颜陌因故暂于停职，临时由七公主锦汐代为掌管百花殿。
自此，八公主颜陌再未踏足百花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