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浮世糖

1、年关

　　城市的新年已经少有鞭炮的声音，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都回了家，在厨房里升腾了炊烟，准备等一个团圆夜。江篱坐在黑色的轿车上看着窗外，安静的街道上更显的冷清。车里开了空调，她的脸上也有了红晕，热的有些发眩，她还是裹紧了上衣，手指碰到了第一个纽扣，那还是妈妈还在时，给她缝上的，一时间没移开，指尖抵着金属扣，有些微微的凉。

　　年关，年关，在旧时是指负债的人必须在这时偿还债务，过年如过关。

　　何止是过关，对江蓠来说，那是对未知未来的无奈和恐惧。

　　司机下了车把她的行李拿了下来，她才从车里出来，一时手足无措，老张看着小姑娘温厚地笑笑，示意她不要着急，再等等。过了不一会，从里面风风火火走出来了个高个的女人，一头俏丽的短发戳在水红色的围巾上，约莫着三四十几岁，这把年纪，还是风姿绰约的模样，这大概就是她的养母刘郁晨，那双生的极好的眼睛，竟然看不出喜气，还是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这几个月来，江蓠学的最快的，就是察言观色。

　　“久等了吧，看着穿的少，快进屋里，”说罢刘郁晨转头对着老张，塞过去一个红包，“真是大过年的还麻烦你，快回去吧，新年快乐。”老张有点为难，说着都是自己份内的事，不肯收，他们微微推搡起来。后面的话江蓠没认真听了，她抬头看着这个别墅，门口没有贴春联，并不像个过年的样子。她以前一直住在楼房里，没住过有好几层的房子，唯一一次也是去乡下的亲戚家做客，可乡下的房子和眼前的不一样，她突然想到，如果眼前这个女人要在二楼喊她的名字，她该怎么应答，叫阿姨，还是。。。叫妈妈。

　　“别傻愣着，走，进屋去吧。”老张已经开着车走了，刘郁晨一手拿着江蓠的小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往里走去。玄关挡住了客厅的一半，但是看得出来，不算很阔气的装修，但是无不透露着精致，就像这个女主人，起初见着并不觉得惊艳，可是多瞧上几眼，却是越发觉得气质不凡。可这只是对陌生人的打量，并不是那种回家的、安心的亲厚。

　　“小篱来了！”闻言有两个男人走下楼来，前面那个应该就是江蓠的养父，沉稳儒雅的男人，周身是温和的气息，可是眉眼间是不可察觉的疏离，江蓠看的心里有些发慌，不知怎么就有些不敢上前的感觉，隐隐觉得是个不好得罪的人。后面是老爷子，脸上一片阴沉还未消，嘴角也是下沉的，魏家的两个男人，都让江蓠有些惧怕。这一切都透露着她猜的没错，这个家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有些不愉快。

　　魏尽诚神色缓和了些，接过妻子手中的行李箱转头看江蓠，很慈爱的样子。这让她想起了他的名字，尽诚，尽职，忠诚，那还是老爷子在当兵的峥嵘岁月取得名字，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年轻时豁出命去不顾一切的军人，最后放弃了部队的荣誉开始经商，竟然异常的成功，这在当年的a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江蓠的父亲就是老爷子当时的战友，因为年纪小，还挺受老爷子的照顾，现在知道江蓠的父亲因公殉职，母亲身体不好受不住打击也走了，魏尽诚夫妇在老爷子的推荐下领养了江蓠。

　　“这丫头长得真俊啊。”辛姨从厨房里走出来，她也是老爷子战友的遗孀，在魏家做事，同吃同住。江蓠有些害羞的脸红，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刘郁晨在一旁看着直乐，和魏尽诚一起把她带上了二楼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