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如梦》巴久

5、第 5 章

　　吃完饭后，两人走出餐厅，英国纬度高，冬天时天黑的极早，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你……回宿舍？”宁正双手插兜，可惜羽绒服的兜一点也不热。

　　“不回，我要去Covent Garden买手机。”聂真从包里掏出毛线手套来。

　　“那个苹果店？我有折扣。”他确实有。

　　“……什么折扣？”她把双肩包转到身前，拉着拉锁。

　　“Unidays，我注册的时候好像看到他们能给10%的优惠。”他恍惚记得在一众品牌里扫见过苹果的标志。

　　“我还没注册哎……可以借你的用一下吗？”她还在拉拉链。

　　“行啊，那走吧，地铁？”他问。

　　她还没拉上书包，因为右手手套的毛线不幸被绞尽了拉链里，她用嘴先咬下了左手手套，又用左手脱下了右手的手套，在寒风中尝试着把毛线从拉链里拽出来，姿势狼狈极了。

　　宁正看不下去她的一系列操作，上手去帮忙。
　　“你怎么那么笨啊？你应该先把书包取下来再去弄啊！”他转到她身后摘下了书包。

　　她愣了一下，嘴巴变成小O型，“哦，就是哦……”她干笑了几声。

　　“走走走，先去星巴克吧，冻死了。”她从他手中抢过了大开着口的书包，朝前面的星巴克走去，或者说是一路小跑更为合适。

　　找到了座位后，聂真把书包往桌上一放，转身问宁正：“你喝啥？我去点，你帮忙占着位儿。”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刚才跑那么快，难道不是急着修书包吗？

　　她看出了他的疑惑，“哎呀，反正都进来了，不好意思不消费啊，再说刚才我手冻僵了，根本不灵活，先喝点儿东西暖一会儿再修吧。”她的解释倒也算合理。

　　“中杯拿铁，一会儿转你paypal吧。”他说。

　　“啊，不用，你都帮我打折了，我请客。”不等他回答她就走向了吧台。

　　“你晚上喝咖啡……”她惊讶的看向桌面，此刻她的书包和手套已经分了手，谁也不挨着谁，都规规矩矩地躺在桌子上，“不会睡不着吗？”

　　“咖啡yin对我没用，该困就困了。”他接过拿铁。

　　“你这也……太好了吧！我早上八点喝咖啡凌晨两点还贼精神！真是不公平！”她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

　　他哭笑不得，以往他说咖啡yin对自己没用时他人往往都会问他不得不熬夜时要怎么提神醒脑，她是头一个大喊着羡慕这种体质的人。

　　“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喝咖啡……老天却给我这种垃圾体质……”她还在碎碎念。

　　“你现在点的什么？”他打断了她。

　　“红茶拿铁，这里的拿铁是意大利语里的牛奶，其实我点的是红茶牛奶。”她边解释边掀开了杯盖。

　　“所以喝咖啡睡不着喝茶能睡着？”他笑。

　　“茶…没什影响啊，再说他们用的都是粉，又不是茶包，不过这么一想我平衡了，茶多酚对我没用。”她双手握紧杯身取暖。

　　“茶里也有咖啡yin啊，不过含量一般比咖啡里的要少。”他忍俊不禁。

　　“啊？是吗？不是茶里不就有茶多酚吗？茶里为什么会有咖啡yin！之所以咖啡yin叫咖啡因难道不是因为只有咖啡里才有咖啡yin吗？如果不只咖啡里有咖啡yin茶里也有咖啡yin那咖啡yin就不能叫咖啡yin！这样太容易误导人了！”她有些气愤。

　　“你是不是没好好学化学啊？”他拼命忍住笑，假装严肃。

　　她的嚣张气焰顿时落下大半，低头喝了一口红茶拿铁，不说话。

　　“我猜你是学文学的吧。”他其实刚才看到了她包里的书。

　　“你怎么知道？”她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退后了一小步，戒备的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睁的比平时更大。

　　她又退后了一步，“我记得很清楚，我可从来没说过我的专业。”她收回了所有的面部表情，语气也冷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是刚才帮你修拉链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Literary Theory》，书名还挺醒目的。”他也站起身来。

　　“啊……”她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也重新坐了回去，“实在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还有，谢谢您帮我修拉链。”她露出羞愧的神色。

　　“又开始‘您’了。”他默默地想着，两人还是像原来一样彼此挨坐着，距离却拉远了。

　　气氛突然就凝固了，两人各自喝着饮料，都期望着彼此先开口。

　　“那…你是学什么的？”还是聂真先开了口，“既然是我先误会的，我也应该先开口。”她这样想。

　　“金融工程。”他看向她。

　　“金融？工程？Financial engineering？这是double major？”她心里一连串的疑问。

　　“英文是Financial Engineering，简单来说就是用数学和工程学里的方法建模，应用到金融里。”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哦～”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什么建模，她知道数学，知道工程，知道金融，只是连在一起就不懂了。

　　他知道她没听懂，只是笑笑，也不再解释，“那你们都学些什么？”他问。

　　“莎士比亚，这不用说，狄更斯，伍尔夫，菲茨杰拉德，还有你刚才看到的那书，文学理论，今天我刚交完论文，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形式主义，符号学……哇全是主义和人名，读的头大好几圈。”她晃晃脑袋。

　　“《伟大的盖茨比》，菲茨杰拉德写的？是吧？”他在初中的时候被老师逼着看过原版。

　　“也不是不能这么翻，不过我看到的中文书名都是把Great译成了不起，《了不起的盖茨比》。”她挺喜欢这本书的，所以有些在意。

　　“我倒觉得伟大更合适。”拿铁喝完了，他侧了侧身，膝盖向着她。

　　“我没觉得，”她轻轻摇摇头，表情认真了许多，“伟大这个词很重、很有份量，不能太轻易地安在一个人的身上，我不否认从某种意义上讲盖茨比是伟大的，比如说，对爱情的执着，对美国梦的坚持，但归根到底他是一个虚荣的人，家产万贯是真的，但身份和过往是假的，伟大的人应该首先对自己有足够的认同感，因为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但盖茨比没有，他拼了命的掩饰和编造，牛津这那的，其实还是对自己不自信，心底里觉得自己配不上Daisy，觉得New Money不如Old Money…了不起已经可以了，伟大，我认为，还够不上。”她喝完了最后一口红茶拿铁。

　　他沉默了许久，扔掉了空纸杯，“走吧，买手机去。”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