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替》顾人倾

14、第十四章

　　新的一周，一对夫妇行色匆匆赶到学校的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穿校服面色苍白的少年。

　　夫妇看到少年，女人当场哽咽出声，男人也红了眼眶。

　　“小栾。”女人擦了擦眼泪就想上前拥抱少年，却被办公桌后面的中年男人拦住了。

　　“李先生，李太太。”中年男人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又见面了，你们很幸运，能和我在这间办公室见第二面。”

　　“校长，感谢学校找到我家孩子。”李先生扶住妻子，对中年男人鞠了一躬。

　　“客气，是李栾同学幸运。”校长的嘴角越发上扬，他从抽屉里取出装订好的合同推了过去，“很遗憾李栾同学出了点问题，他有点小失忆。”

　　刚稳住情绪的女人面色一变，就想上前检查少年的情况，校长却再次阻拦。

　　“李太太，校医已经检查过了，除了有些记忆缺失外，没有任何问题。”校长笑着说，“作为补偿，李栾同学毕业后，我校会给他安排我校合作中最好的大学，专业选择也会完全配合李栾同学，包括之后保研和工作单位等等，具体的都在合同之中。没有问题的话，两位签个字，我校保证，之后李栾同学不会再出任何意外。”

　　李先生接过合同翻看起来。

　　李太太终于被允许靠近面色苍白的少年，心疼地将人拥入怀中，嘴里呢喃着：“没事的宝宝，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少年茫然无措地任由对方抱着，乖巧地像个娃娃。

　　李先生翻阅完合同，紧锁的眉头舒展开，露出满意的笑容，爽快地签下字：“校长，这周我们能带小栾先回去吗？”

　　“当然可以。”校长欣然同意。

　　李家夫妇长舒一口气，一人一边揽着李栾就准备告辞。

　　临走前，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栾：“好好和父母回去，在家休息几天，下周再回学校上课。”

　　李栾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李家夫妇离开。

　　一周后，李栾回到学校，走进班级时，相熟的同学立马发出惊呼。

　　“李栾你回来了啊，不是说你转学了吗，怎么又决定转回来了？”

　　“不过你刚回来，傅尚就转走了。”

　　“是啊，真可惜，你俩关系那么好，没见上最后一面告别一下。”

　　同学们叽叽喳喳，李栾笑着回应，偶尔会附和几句。

　　等一群人散去，童朔靠过来，锤了李栾一下。

　　上课后，李栾失忆的事情也被班主任告知了其他人，同学们顿时用心疼怜爱的目光看向李栾。

　　在各方的关照下，李栾逐渐适应了环境，只是偶尔有一点点小瑕疵，比如此时此刻，正好是下课时间，他拿出一瓶饮料正准备喝，童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栾哥，喝水呢。”童朔笑嘻嘻，不经意瞥了饮料的包装，有些诧异，“这粉粉的啥啊，没见你以前喝过。”

　　童朔咂咂嘴：“说起来，栾哥你失忆后，口味变了不少啊，以前你早上都爱吃煎饼，说灌饼口感不好，现在倒是喜欢吃灌饼了”

　　李栾抿唇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起身往厕所走。

　　走到女厕前，他愣了几秒，走进了男厕，低着头拐进一个隔间关上门。

　　李栾的异常不仅是和他比较熟悉的童朔察觉到，感受最深的就是李家夫妇，但夫妻俩没去深究什么，只要面前这个人是他们的儿子，这就够了。

　　时间又过去一年，李栾升了一个年级。

　　和一年前某个特殊的早晨一样，天晴晴朗，一切如往常一般，没有什么不同。

　　早操结束后，李栾慢悠悠往教室走，不经意听见两个女生在说话。

　　“你刚才看见了吗？”短头发的女生神情紧张。

　　“什么？”一旁长发的女生满脸疑惑。

　　“就在那边，有个举着高一22班的学生，明明朝前走，头却一直朝我看，笑得还很渗人。”短发女生回想那个画面，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看错了吧，哪有人走路那样啊。”长发女生嘻嘻哈哈。

　　短发女生却不觉得自己看错了，神情有些恍惚，脑中一直回想方才的那一幕。

　　李栾的脚步一顿，脸上久违地露出诡异的笑容，但很快收敛起来，露出阳光温柔的神情走向短发女生。

　　“同学。”李栾喊了一声。

　　两个女生疑惑回头。

　　“这个送给你。”李栾拿出一只毛绒小熊递给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有些茫然，但看到李栾帅气的长相，温柔的笑容，脸微微泛红，接过小熊低声道谢。

　　“祝你有愉快的一天。”李栾挥挥手笑着告别。

　　等他走远后，两个女生还在原地。

　　“他是高一届的学长吧？”长发女生用肩膀撞了撞短发女生，“该不会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别乱说。”短发女生怒嗔。

　　两个女生打打闹闹朝着自己的班级走去，短暂的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

　　而在黑暗永恒笼罩的另一个校园世界，咚咚咚的拍球声，各色的惨叫哀嚎仍旧不绝。

　　傅尚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安全点的循环轮回了不知道多少次，紧跟着他的拍球声如影随形，而他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姐姐。

　　让傅尚更为恐惧的是，哪怕他再精准地踩点进入安全点，每一次拍球声都会更近一点，与其说是他靠安全点活着，不如说有什么屏障在保护他，而那个屏障随着每一次轮回而缩小。

　　现在，拍球声已经距离他不一个拐角。

　　傅尚已经精疲力竭，离下个安全点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他打起精神抬脚迈步，奔向一间教室。

　　这些日子，他无数次的后悔，他不该踏入未知领域，这不是一个人类该探索的。

　　至少……让李栾出去了。

　　傅尚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无法去深究异常，也不想去深究，更不想去后悔把生路让给李栾的举动。如果当时知道那是唯一一次的生路，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让出去。

　　拐进走廊，傅尚打开窗户，手按在窗台，准备翻进教室内，疲惫让他的动作比以往都要慢，就在他抬脚时，有东西撞到了他的脚踝。

　　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傅尚汗毛竖起，他的脚像被什么东西拽住，动弹不得。

　　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嘶吼，快逃，不要低头看，快逃，动起来！

　　控制不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脑袋。

　　傅尚僵硬扭头，拍球的少女就站在拐角处，而这条走廊是个死胡同。

　　无路可逃。

　　傅尚绝望地低头，那颗被当成球的头颅正贴着他的小腿，杂乱的黑发缠绕住他的脚踝。

　　许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头颅自己滚动起来，黑发扑簌簌地散开。

　　这一刻，傅尚终于看清了头颅的容貌。

　　一张熟悉的苍白毫无血色的少年的脸。

　　“李……李栾。”傅尚瞳孔地震。

　　头颅裂开笑容，嘴角几乎开到耳根，眼眶流出猩红的鲜血，面容扭曲而痛苦，却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终于，捉到你咯。”

　　“现在，换你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