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北山南田

1、幽魂

　　我是幽魂，一缕随烟而去的幽魂，待我成尘时，你或许将于血肉中剥开我的真实。
　　仁义山庄的那一场大火，我以为会是我最后的归宿，彼时我早已万念俱灰，便想用那山庄为我所失去的爱情陪葬。我一袭艳极蔻丹的红袍在漫天烈火中翩然起舞，一曲“惊梦”竟然在这最后一刻仿佛使我回到了儿时：“正灵哥哥，你看蓉蓉舞得可还入眼？”“傻丫头，这一曲你可懂得是什么含义，偏就来问我舞得还行，不过蓉蓉舞得自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火苗从四下窜起，可我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这漫天耀眼的红光，任它一点点吞噬我，从□□到灵魂……
　　“芳芳”。
　　“正灵哥，你看！到最后芳芳的心里也只在意你。”
　　“芳芳”。
　　“正灵哥，我来了”。
　　“芳芳……”
　　明明是我的仇人，可我为何觉得声音如此熟悉？
　　罪孽太多的人连走黄泉过忘川的轮回往生都不能拥有，我以一生执念化为残魂，终日游荡在这尘世的过去未来，一遍遍亲历曾经的一切。
　　天黑得越来越早，冷风吹尽窗棂，寒意带动了书页上的折角，我裹挟着月色从幽兰静谧的曲径步履从容地进入忘忧阁，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子一动不动，她似是在自己的梦乡中悠游，但我分明看到了她眼角尚未落于绣枕的泪痕，我怎能不知道她奈何如此？
　　我不就是她吗？
　　我是幽魂，亦是这绣塌之上的女子，可我究竟是谁，又有谁关心呢？
　　父亲沉迷于丹药，我不过是他手中的求石问药的棋子；师兄沉迷于权力，我不过是他权力顶峰的脚下微尘；至于他，我不过是他眼中的一把钥匙，用来打开尘封的过往，亦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锋利的剑尖直指我的至亲。
　　我为了拒绝父亲安排的婚事，不惜损害自己的名节，那人知道后却默不作声。我清楚记得，那日父亲知道此事后便将我关在芳园的忘忧阁中。可是卧榻之处，那人为何会在我的床头……我真恨自己当时未醒，明知他蛊惑父亲，残害同门，却无能为力。
　　可是他不是应该恨我吗，此时又何必惺惺作态眼露深情，又何以为我拭去眼角的泪痕？难怪父亲对他器重有加，入戏之深还真是叫人瞠目结舌。
　　我以一缕残魂游荡，看着他蛊惑我的父亲，又将被逐出山门的大师兄斩杀于离山庄西门五里外的荒草小道之中，尸体横陈路野，受尽枭鸟啃食。我眼看着父亲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灵丹妙药”的庇护之下殒命了，我知道他终于得到的他想要的。或许下一个绊脚石就是我了……
　　我不想回忆，但却不能不回忆，这不是我能选择的。
　　我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但只能在这熟悉的的场景中一遍遍轮回，这是我的宿命，亦是我的惩罚。
　　我以肉身与残魂双双看着他成为“仁义山庄”的主人，我成为了他的新娘，那天他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几抹笑意，可我只觉得这样的他更加骇人，我开始了自己的谋划，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知道山庄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因为那是我对他的惩罚。我愿生生世世以残魂囚困于此作为代价。只是孙老伯为何要救下他，不过这样也好，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轻易死去，精明之人终了痴傻岂不是更加痛苦。
　　三年了，每天看这傻子疯癫痴魔才能让我在每日的无聊中找到一点快乐。
　　这天我看到一位白衣少年踏入这里，他一进入庄里，我便开始似有似无地头痛，我在此呆了三年，确是头一遭有此感觉，我紧随他的脚步，又从孙老伯口中亲历了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脑海的景象：火海、红袍、还有那一声“蓉蓉”……
　　只是这少年在那傻子耳边说的那句“雷少侠”究竟是何意？
　　我轻唤一声，那人随即回头：“仇夫人，你这三年过的可还好？”
　　我强按下心头疑虑，问道：“公子何人，为何知我为谁，又缘何来此？”
　　“小子知夫人疑虑甚多，不如夫人听个故事，如何？”
　　“那我便洗耳恭听了，三年了，我也只听得那傻子整日风言风语过，说来也是笑话了。”
　　“五年前，我家坊子了来了一个少年，他说自己有血海深仇未报，又有一心爱女子未求，于是便要了我三样东西，做生意讲求有来有往，这道理夫人是知道的吧？”
　　“那是自然，理应如此。”
　　“于是我便向那少年讨要了他的名字，又许诺给他穿肠毒药、高强的武艺和一副皮囊，并以五年为期，是好梦难留、恶果自食，总得有人看个结果，是吧，夫人？”
　　“小公子说得也对，世间生死长久、是非曲直，恩怨仇情，自己深陷其中反而鼠目寸光，若换了旁人，反而能看得更长远一些。所以那少年现在是风光无限快意逍遥了吗？”
　　“夫人这话问得？那您觉得自己日日看着的那个傻子逍遥吗？”
　　“公子此话何意，难不成那傻子便是公子要看的人？”
　　“夫人聪慧如此，小子叹服。不如夫人再猜，那少年原本姓甚名谁？”
　　“他是谁与我何干，既然小公子知我是谁，便知我与他的渊源，既如此便不必多言了。”
　　“夫人果真决绝，难为雷少侠不惜日日牵肠挂肚。”
　　“你见过正灵哥，他在哪儿？”
　　“夫人日日看着他，还来问我，是不是有点舍近求远了呢？”
　　“你说……那傻子是……正……灵……哥？”
　　“世事如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至于小子姓名，夫人若不嫌弃，便唤一声风陌即可。故事讲完了，在下便告辞了，夫人留步吧，”
　　我看着那少年踏过苟延残喘的断壁颓垣，消失在烧焦的石板路的尽头，带走了夕阳余晖下的一抹萋萋碧色，连同我化为残魂的一生执念。
　　是我亲手“杀”死了正灵哥……
　　三年了，我聊胜于无的快乐竟立在我心爱之人的痛苦之上……

　　幽魂以执念为依附化形，若执念全无，只能随烟而去，其七魄生生世世游于忘川，受尽厉鬼撕咬，看着桥上的爱人百世轮回，过奈何，饮孟婆，忘尽前尘过往。

　　尾声：
　　世间百事，终逃不过一梦黄粱，纵你是人鬼神佛，梦醒了就该散了。

作者有话说

　　读完pi大的《梦祭》有感而发，所以想给故事接续一下，不过文笔垃圾，有碍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