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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我当然是不会逃跑的,宁可和死去的躯体厮杀一场也不会放任魂灵终结,一生所求无非是杀人与自杀而已,这是严肃的哲学问题。   我可以是死者,但他始终活着。   →→→→→→→→→→→→→   又一次被人锁在教学楼东侧的没人使用的洗手间里,似乎对这样的事毫不吃惊的川口,很是淡然地解开胸口的蝴蝶结,把被水浇湿的上衣脱下来,先是拧干了,然后用裙子口袋里的手帕慢慢地吸着水,反正湿着也没办法出去。   不过,好像今天又轮到她跟越前这组值日了。   想起上周越前跟自己说不要翘值日,她把衣服挂在一边的挂钩上,踩着马桶的盖子踮起脚看了看外面,拖把刚好顶住了门,以一个稳定的三角固定着,慢慢从马桶上下来,用手指推了推有点活动的门,觉得大概是有希望的样子,便稍微用了点力气晃动着,听得外面一声棍子倒地的声响,她在心里暗自叫了声好,便一下推开了门。   上衣虽然还是湿透的,但还是不得不先穿上,低头绑好一个整齐的蝴蝶结,她只穿着袜子向着一年二组的教室跑过去,室内鞋和皮鞋放学前都不知道被人扔到哪里去了,她就这样奔跑,走廊上便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有了上周的意外事件,越前发现该值日的时候川口还是没出现,他一边弯腰把每个人的椅子反过来扣在桌子上,一边在心里想她是不是又被人关到哪儿去了。   「我……我来晚了,对不起。」急匆匆赶来的川口渚沙再次以狼狈的模样出现了,没有穿鞋的她带着湿漉漉的脚印一道踩进教室里,她也迅速地就注意到了自己确实不方便打扫,可能只是在添乱,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窘迫。   「你还是坐在桌子上吧,」越前轻轻拍了拍一旁的桌子,「简单扫一下就可以走了。」   「不能再麻烦你……」她又说。   「你别动就是最省事的。」越前看向她。   拒绝无效的川口理了理裙摆,踮脚坐到了桌子上,整个人蜷缩起来抱着膝盖,低着头透过刘海观察越前龙马,估计和自己一样也只是一米五几的身高看起来并不高大,但是越前和别人也不一样,虽然不是自己这种的不一样。   她很安静,这是越前对川口的又一个印象。   同时,川口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又一次的狼狈而在任何人面前觉得不好意思,这样的窘境摊上其他人大概只会把自己藏在哪里痛哭吧。   他扫着地,她就这样静静坐在一边。   转头时越前迎着下午的日光第一次对上了川口那双异色的瞳仁,左眼是普通的褐色,可右眼就好像眼睛里有一个金色的光圈,看着有点奇怪,但他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你的眼睛颜色,」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想找个话题聊点什么,可能只是单纯觉得扫地有点无趣,「为什么不一样?」   听到少年的问句,川口稍微直起了身子,语气坦然地回答道:「这是虹膜异色症,出生就有的,对生活没有影响,只是看起来颜色不一样,据说是在东亚人身上是很罕见的。」   「就像是猫的异色瞳一样了,」越前如同明白了一样地点了点头。「很特别。」   过去有无数的人以无数种语气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越前这样的,他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说一句「很特别」,也能让川口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其实是个普通人。   值日的工作很快就完成,越前准备背起放在门边的网球包去训练的时候,像是想起了某件事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一双备用球鞋,丢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接着扣上一顶白色的网球帽走出了教室。   呆呆看着教室门许久,川口才意识到他是在帮自己,用越前熟悉的语言可能只是「just do something nice」罢了,小心翼翼地穿进他的鞋子里,码数明显是大了一些的,但比光着脚走去车站要好太多了。   他很温柔,这是川口对越前的又一个印象。   从桌子上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桌角的学号,才发觉这张正是越前的桌子,抽屉里的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弯腰拿出来,是一台套着透明保护壳的智能手机,锁屏上是一只棕白相间的喜马拉雅猫,纯蓝色的瞳仁像是宝石一样。   ——应该去拿给他吧。   川口盯着那只猫看了有好一会儿,背上包转身带上教室的门,就向着网球场走去。越前龙马是网球部唯一的一年级正式队员,虽然对身边事没那么关心,但这种事还是听说过不少的,尤其是当那群女生按住自己的肩膀逼着自己坐在她们之间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她总是能听到网球部的各种事情。   这时候各个社团活动都刚开始,从教学楼区经过,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站在美术部的部室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在北野注意到她之前就转身走开了,学校没有强制加入社团的规定,她便也就没有加任何一个。   ——因为那是不自由的。   开学后不久班导曾经找她谈过要不要进入美术部,当时川口渚沙眼神只专注在窗外的一株樱花树上,语气平淡地回复了这样一句话。   经过门廊时前方熟悉的笑声让她停了下来,回身藏到了柱子后面,至少要保护好越前的手机才行,这种时候不能让她们看到自己已经出来了。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直到笑声飘远她才小跑着离开。不合脚的鞋跑起来很是不稳当,眼见着要撞上前面的人了却无法立刻停住,只好是把手机死死抓在手里,由着整个人栽过去。   穿着蓝白相间的队服的男生扶住她的肩膀,低着头轻声问道:「没关系吧?」   「我没事,」川口缓缓摇了摇头,「非常抱歉,是我太唐突了。」抬头对上男生栗色的头发下一双温柔的蓝色眼睛。   「不二——」穿着同样队服的红发男生向着这里奔过来,「你怎么停下了呀,还有五圈才结束呢。」   自知打扰到他们训练的川口,又鞠了两次躬便退到了旁边,在后面不远处看见了也在跑步的越前,他从她面前经过并未注意到她。   「刚刚又是哪个可爱的学妹给你『投怀送抱』了?」红发男生用肩膀碰了碰被称为「不二」的人,「天才周助真是有魅力啊。」   「只是迷路的爱丽丝吧。」不二微笑着说。   ——这个爱丽丝有一双很有趣的眼睛呢。   不过川口几乎没有将眼神从越前的身上移开过,翻开速写本的动作也是不经意的,借着打发时间的名头,她第一次在速写本上画了真实的人,三笔两笔,与前辈的练习赛过程中那个上扬着的略带一点年少轻狂的笑容便出现在了纸上,川口一边用铅笔勾勒着嘴角的弧度,又一边感觉到某种活着的气息。她甚至没有和往常一样戴耳机,因为仅仅听着网球拍与网球之间发出的轻微响声就足以让她平静下来。   她听到了生命的声音,那是她身体中被抽掉的一块,她越是羡慕,但她并不想拥有,能身处深渊是她宿命,因为洞穴口必有光[1]。   「从来没见过那个女生啊,带着速写本来看训练的这是第一个吧。」留着黑色短发的男生放下手里的水壶,对越前说着,「看样子是在画你呢,越前,你小子可以啊。」   被一旁的前辈提醒,越前才看到了在网球场边抱着速写本的川口,平时来看他们训练的人一直都不少,最近更是因为手冢部长不在的缘故来围观的人又多了一些,可她并不像是对这项运动感兴趣的女生。逆着光能够看到的是,她的右眼又一次变成了金色,只是藏在黑色的刘海下的眼神依旧深不见底。   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回应,越前便又拿起球拍回到场上,「桃城学长,下一局该你发球了。」   「你这不懂少女心的少年啊——」桃城装作一副心痛的样子,但又立刻做好了发球的准备动作。   正式队员们的训练一直到接近日落时分才叫了停,她的笔也刚好停了下来,最后一笔停在那双发着光的眼睛上,原来自己还是可以把眼睛画好的,川口有些欣喜地收起本子,开口叫了一声越前的名字,似乎已经忘记了少女一直在场外看着他的越前龙马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疑惑,然后在身旁推着自行车的前辈八卦的眼神中转身看向她。   「你的手机,」川口双手将手机递过来,「落在教室里了。」   「多谢。」越前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檐,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么,失礼了。」川口又是微微欠身,便留给他一个背影。   接受了十年美式文化熏陶的越前其实并不习惯川口渚沙这样周全的礼数,至少他觉得能以「失礼了」作为告辞的最后一句话的人实在太少见了。   她是个小心翼翼的人,越前龙马对川口渚沙的印象再次增添了新词语。   走到电车站时恰好赶上晚高峰,川口抱着速写本硬生生被人群给挤上了山手线,而这还不是终结,毕竟她还得在新宿站下来转京王线,身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但还是有黏在身上的潮湿感,察觉到抱在怀里的速写本被衣服弄湿了边角,她轻轻啊了一声,发现才画的那张越前被糊得最是严重。   ——真是可惜。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喜欢自己画的东西,所以自然很是可惜。   「渚沙吗?」听到门锁声放下手里的菜刀走到玄关处的川口由纪这样问道,「快来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好的,妈妈。」她嘴角上扬,露出从未在学校露出的弧度,若是有外人在大概会惊叹一句原来她是有表情的啊。   ——只是妈妈什么都看不到呢。   无论自己回来的模样有多狼狈,校服是脏了还是破了,脸上还是身上多出了什么伤痕,那个女人都会像看不见一样,对此,川口渚沙并没有觉得奇怪,人会在异样的事情上选择漠视,这是人的保护机制,妈妈是人,所以她就觉得这是正常的。   「你爸爸又有案子要处理了,我们先吃吧。」川口由纪将米饭放在她面前的餐垫上。   「爸爸真辛苦,」她歪了歪头,笑的眉眼弯弯,「原来搜查一课有这么忙。」   「忙一点是好的,他这个年纪才升到警部,是会辛苦些。」她听得出妈妈口中的意思,却只是微笑着,仿佛听不懂一般。   全职家庭主妇的人生是由丈夫与子女决定的,尤其像是川口一家住的这栋公寓,同期的几个警视厅本部的人也都住在这里,她见过妈妈是怎么因为垃圾分类错误这样的莫名理由而在垃圾站收拾了一早上的样子,但川口由纪还是没有放弃,她期待着川口和也的升职,也期待着女儿足够争气,好像认定了别人的价值就是自己的一样。   ——我的女儿和别人没有不同。   也许就是这样她才能无视在女儿身上发生的一切,有裂痕的地方只要当做不存在,那么就还是完整的,那些异端只要被认为是一样的,那么就不会是异端。   洗澡时才会注意到大腿上深深浅浅的伤疤,有时候川口觉得妈妈就像附在她每条扭曲的伤口上的寄生虫,吸食着她的血肉,从自己的生活里得到她的,也有的时候她觉得妈妈是那条在阳台顶棚角落爬着的百节虫,只有闻着爸爸的香烟才能存活。更多时候她只会静静看着坐在沙发上等川口和也回来的妈妈,用死者看死者的眼神。   等着长发自然干的时候她和平时一样把新画的作品扫描进电脑,然后以「Sin」(罪孽)的网名传上网,翻到今天下午这张难得的人像时她动作顿了顿,接着沿着边线整齐裁下,放进了手边专门用来放画作的文件袋里。   差不多一年前,原本只是单纯当做存档而选择上传的,但由于她的画风诡异又特殊,很快在推上的画手圈里就有了点热度,只是原创作品的圈子毕竟窄小,不依靠衍生作品想要让更多人看见,基本机会不大。大多数时候她是不关注评论的,偶尔会扫两眼看有没有画手提出一些专业评价,直到不久前她看到了一个人的留言。   -------------------------------   求生者:你的画里有哭泣的声音。   -------------------------------   「是啊,因为我听见了画笔在悲鸣。」她是这样的回复的。   而Sin第一次回复评论的事情正是最近画手圈八卦的重点,因为这个评论的求生者似乎也因为画作风格独特一直备受瞩目,有人甚至还怀疑过Sin是求生者故意开的专门拿来发诡异速写的小号。   只是想起今天在球场边画完的越前,川口却一边摸着铅笔一边自言自语说:「但是今天你们却没有哭呢。」   -------------------------------

      1.指柏拉图的洞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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