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玓玓江靡再遇你》骆晔

36、再见

　　为了防止癌细胞的扩散，朱玓很快就进行了切割手术。
　　学校和餐厅她没有再回去了。
　　朱玓的母亲帮她办了退学手续，至于餐厅的兼职，是朱玓没有来上班，大家打她的电话都打不通，最后打给了朱玓的父亲，他随便找了个家里有事的借口就帮朱玓辞职了。
　　江靡想到朱玓上次说的“再也不会给他惹事，再也不会惹他生气”的气话，怀疑朱玓是不是因为跟他吵架了才不来餐厅上班，但是她怎么连老板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这让他又烦躁又疑惑。
　　将近一个月，他给朱玓发了前前后后发了好多的消息，没有回一条，手机也都是关机状态；大约也给朱玓打了好多的电话，发了好多的消息，但是情况跟江靡相同。
　　江靡不好意思去她家找她，但是大约实在放心不下，就跑去她宿舍找她，最后得知她连学也退了，他们两个就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大佬因为联系不上朱玓也去她宿舍找她，去餐厅找她，但是结果一样。
　　他们很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根本联系不上朱玓，江靡和大约心里明白朱玓绝对不是因为跟江靡吵架才一声不吭地离开餐厅。
　　朱玓在手术后又进行了化疗等的综合治疗，一切结束可以出院后，她就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
　　她的窗帘从早到晚都是拉上的，她害怕自己这残缺不全的身躯暴露在光亮下，她经常一个人平躺在地板的角落处，这样就不会有失去胸部的感觉，她不敢看手机，她害怕面对任何人，她也不想听音乐……
　　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她除了失眠就是做噩梦，梦里有师父的嫌弃和斥责，梦里有切割胸部的情景，梦里有很多很多她害怕的事情。
　　每次被梦惊醒，她都是满身的汗水，像是受到追捕不断奔逃的鹿，惊恐地心脏都要碎裂了，但是还是被猎枪给射穿了心脏。
　　在这寂静无声又黑洞洞的房间里，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但是一闭上眼就好像有人在窥视她这狼狈的样子，对她不断的打趣逗乐。整整一个月，她都是处于这样生不如死，行尸走肉般的状态。
　　江靡和大约在联系不上朱玓后，就放弃对她的联系，他们知道，如果朱玓想躲起来，谁也找不到她。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关歆予对江靡的表白被他拒绝了。
　　他和朱玓的吵架虽然过去很久，但是愧疚感一直沉沉的压在他的心头，他和朱玓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分别的。
　　他在家里时不时就会盯着朱玓为他画的画像，他在上班空闲时段坐在外摆抽烟就会时不时地想起朱玓在餐厅被他捉弄的样子，偷吃东西还不承认的样子，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耍无赖的样子，还有喝醉酒迷迷糊糊的样子，每次都是越想越无奈，因为现在他只能回忆，只剩回忆。
　　朱玓的精神状态在父母和弟弟的帮助下渐渐地有了改善，但是她还是不敢看手机，她不想跟任何人联系，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现在的状况。
　　她经常一个人坐在窗前听着音乐发呆，戴着师父送她的耳机，时不时想起之前和师父、大约在一起工作的美好回忆。有时也会想到和师父吵架的场景，每次一想到这个，无可奈何的后悔就涌上她的心头，因为自己太软弱了。她甚至想师父现在会不会跟关歆予在一起……她好想师父，但是只能想念，她没有勇气去跟他联系。
　　一年过去了，大约毕业后在公司里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偶尔还会来餐厅兼职；江靡继续留在餐厅工作，随着兼职人员的来来去去，他也晋升为经理取代了嘉哥的位置，嘉哥被调到其他店当店长；至于朱玓，她换了一架手机，换了一个号码，她马上要离开中国，出国留学。
　　朱玓的父亲在朱玓渐渐康复后就提议让她出国继续念书，既然暂时放不下过往，那就换个环境充实自己。伤疤会被时间淡化，心态会被时间调整，痛苦会被时间抹灭，那些害怕面对的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抚慰而再次鼓起勇气。
　　朱玓在国外待了三年。
　　这三年里，大约跟她的男朋友虽然经常吵吵闹闹，但是感情越吵越深；江靡在事业上不断努力奋斗，辞去“B T”工作，在“遇”广场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厅；朱玓在这三年里努力学习，依旧没有更新任何的社交动态，但她渐渐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在要回家的前一个星期，朱玓登上了微信的账号。一登上就有数不清的消息，师父、大约、大佬的消息在最上面。
　　她点开了师父的消息，眼眶渐渐噙满泪水，最后一条消息是“对不起”……她立马点进师父的朋友圈，所有动态一条一条地点进去，一条一条地往下滑，在点进其中的一条动态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在屏幕上，随着身体地抽动，汇聚成一条水流，不断奔涌而下。
　　这个动态是江靡开咖啡厅的宣传，咖啡厅的名字叫“再遇见”，每张咖啡厅的照片温暖、惬意又雅致，在图片上方还附有一段文字：
　　“我想问个贪婪的问题，上天已经给予了一段微乎其微的不期而遇，还会慷慨的让他们再遇见吗”
　　这个问题让朱玓的脑海开始重新放映曾经的回忆，一幕又一幕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放映结束，她在心里回复了江靡的问题：“因为这段微乎其微的不期而遇太美好，才会贪婪地想再次相遇吧！可是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你还会想再遇见吗”
　　她退出师父的朋友圈让自己平静，过了一会儿，她又点开大约的消息，最后一条是：“朱玓，你想躲到什么时候，我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你要是不来参加我的婚礼，之后我见到你就打你！”
　　她的嘴角掠过了一丝笑容，她点开她的朋友圈，每一条动态都散发着满满的甜蜜和幸福，最顶上的一条动态是她和她男朋友的结婚照，上面附着的文字是婚礼的时间和地点。
　　三年了，朱玓终于回国，她已经四年没见师父和大约。
　　她回家整顿好后，便戴上鸭舌帽和墨镜去“遇”广场。
　　忐忑不安的心猛烈地不断跳动，她远远地就看到“再遇见”的咖啡厅，此时她的双脚似乎被脚镣拷上，举步维艰。
　　一步一步，她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师父店门前。
　　店门旁的一面墙上刻着那段话：我想问一个贪婪的问题，上天已经给予了一段微乎其微的不期而遇，还会慷慨的让他们再遇见吗
　　下面有各种各样的留言，路人、用餐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过来写上几句话，朱玓拿起旁边的笔也把之前内心的回复写了上去，写完她便离开了。
　　大约的婚礼如期而至，整个婚礼的氛围温馨、浪漫。
　　她在江靡旁边的座位上为朱玓留了一个位置，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期待朱玓的出现。
　　江靡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头也时不时地向后望，朱玓，她会来吗
　　朱玓一大早就醒来了，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被衣服遮盖着已经失去一边的胸部，思忖了很久，终于，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出发去大约的婚礼。
　　一路上她都处于局促不安的状态，她在不停地想见面了要说些什么，他们会问些什么；与此同时，江靡和大约抱着一丝希望的焦急等待朱玓出现。
　　朱玓在婚礼前到达了婚礼现场。她在婚礼场外徘徊不止，踌躇、犹豫、紧张交织在一起，在她身体一层一层堆砌，她被摆布得不知所措。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走进婚礼会场，一股甜蜜幸福的暖流瞬间钻进她的心里，四处张望，仿徨的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她紧咬着嘴唇，一步一步地挪动。
　　婚礼马上开始，无奈的焦急狂妄地敲打着江靡的内心，他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按耐不住的他站起身准备去门口看看，刚转身，就撞上朱玓的目光。
　　他们终于再次遇见。
　　朱玓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江靡压制住内心的激动，紧攥的手松开了，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朱玓面前说：“婚礼马上要开始了，快去座位上坐好。”说完，他就抓住朱玓的手坐到了他旁边的位子上。
　　朱玓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师父拉到座位上坐好，她低垂着眼皮，身体依旧僵硬。要说些什么，要有什么样的表情，她不知道，她不敢看师父，她只知道现在师父在她旁边。
　　江靡在位置上坐好后就立马给大约发了“朱玓来了”的消息，大约焦急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安抚。
　　江靡看了朱玓一眼，那些在他脑海里盘旋的千千万万个问题他一句也问不出口，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待婚礼的开始。
　　幸福甜蜜的音乐下，大约挽着父亲的手向另一半缓缓走去，宣读誓言，互戴对戒，接吻，他们在一年又一年的吵吵闹闹下终于不负遇见，结为夫妻。
　　到了新娘扔捧花的环节了。大约拿着手上的捧花向朱玓走去，直接塞到朱玓的手里，泪眼婆娑，“朱玓，你个傻子！你还知道回来！”
　　“我怕你打我。”朱玓拿好捧花，苦笑着。
　　婚礼结束后的晚上，江靡、朱玓、大约和她老公去附近餐馆喝酒。四盒骰子，他们又开始玩了。经过一轮又一轮，大约已经筋疲力尽。江靡便和朱玓单独玩，今晚的朱玓运气爆棚，赢了师父一局又一局，江靡一杯又一杯的酒不断灌下肚……
　　都玩累了，大约和她老公回家，江靡送朱玓回酒店。
　　夜晚的冷风又开始在这座城市扫荡了，但是朱玓身子却一点也没有冷到缩起来。
　　江靡看着一言不发的她，终于开口说话：“冷不冷”
　　“不冷。”朱玓低着头不敢看师父。
　　江靡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还好。”朱玓依旧低着头。
　　“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离开”江靡停下了脚步，眼神紧紧锁住朱玓。
　　朱玓也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看着师父眼睛，她不知道怎么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么多人给你发那么多消息，打那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回，大约跑去你宿舍找你，结果你退学了，你朋友来餐厅找你，也不知道你怎么了，后来是我爸告诉我你出国了……”他的情绪瞬间激动，紧紧抓住朱玓的肩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出答案。
　　“对不起……”朱玓的眼神里满是迷离。
　　“我也向你道歉，当年的话是我说太重了，但是你不是因为那些话才这样吧……”
　　“嗯。”
　　“我不能帮你分担吗”
　　朱玓紧闭嘴唇，一言不发。。
　　“你还会离开吗”
　　“不知道。”
　　江靡看着朱玓满怀心事的眼睛，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朱玓没有挣脱，她也紧紧地抱住师父，她真的好想师父，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冷。
　　“我们在一起吧……”江靡吻了吻朱玓的额头。
　　“你不会跟我在一起的。”朱玓的眼睛渐渐湿润。
　　“会的。”
　　朱玓咽了咽喉咙，擦了擦眼泪，平静地说：“我当年得了乳腺癌，右边的胸部已经没了。”
　　江靡并没有惊讶的神色，他依旧紧紧锁住朱玓的眼睛，他似乎早就猜到了，“所以这么多年不敢面对我们。”
　　“嗯。”朱玓咬了咬嘴唇，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我这个样子没人敢要我吧……你还敢要我吗”
　　江靡还是和曾经一样轻轻的，一遍又一遍摸着朱玓的头……
　　“你要是没人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