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形天地容百川

40、第 40 章

　　下午放学后的自习，轩怡逐渐和班里的同学相识了起来。
　　学习委员阙胜是个学霸，认真且较真，对自己不懂的问题总是深究，非弄个明白不可，他还是个热心人，对别人的疑问总是认真地回答，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学习时间被占用。
　　班长李剑锋是个大嗓门，轩怡觉得就凭这点，他这个班长就当之无愧，他很乐于帮助别人，帮老师做事，帮同学做事。他也是个咋呼的人，一件小事在他那里总能被渲染成十分严重的事故。
　　同组的沈赐却是个爱玩的人，什么新鲜的东西总能从他手中变出来，学习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个应付，他将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和同学的玩闹上，各种小道消息都能从他的嘴里听得。
　　至于同组的另外两位同学，确实没能给轩怡留下什么印象，他们学习努力却成绩一般，他们礼貌地对待自己，见面时点个头，却并不热情。
　　同学间的交流可不仅仅只有学习，同一屋檐下的学生们有着这个年龄特有的互动，既有结伴的玩闹，也有独处时的安静，还有男女间朦胧的情愫。
　　男生与心仪女生交错时的不知所措，忙乱出错；女生见心仪男生时的羞涩低头，脸红避道。塞进课桌里的表白信件，留恋前排背影的痴痴目光，坐在最后一排的轩怡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
　　同龄人的身体，长一辈人的思想，让轩怡以旁观者的视角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那为获得注意而做的大胆行为，渴望而又生疏的肢体接触，无不带着青涩与懵懂，却不再彷徨。荷尔蒙的涌动，驱驶着的不仅是身体，还有灵魂。
　　自己也曾跟踪过心仪的姑娘，在她的回眸中惶恐，期待着被发现，却又怕被发现，到最后只留下慌乱的躲避和不安的心跳。
　　而如今，看着身边发生的美好，轩怡却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地享受这样的青春萌动。

　　轩怡觉得自己只可能是观察者，却没想到这样的“意外”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一天下午，轩怡如往常般和秀兰吃完晚饭后回到教室，沈赐却意外地拿了道题来问她。这道题并不难，轩怡理了下思路，便耐心地为他讲解。沈赐显然不在状态，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直到最后，也是一脸未明的样子，只是在轩怡帮他把答案推导出来后，他才低声地问了起来：“轩怡，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秀兰，怎么了？”轩怡一脸的莫名，沈赐的这个问题太过突然。
　　“没，没什么，看你天天和她在一起，好奇。”沈赐尴尬地将话题叉开。

　　轩怡回到宿舍时，书包里多了两封信。一封信塞得从容，稳稳地放在书包里，另一封却塞的匆忙，轩怡刚将书包抽出来便掉在了地上。轩怡觉得好笑，没想到现在的自己居然能收到情书，虽然——这情书不是给她的。
　　“给，”当轩怡将两封信推到秀兰面前时，秀兰刚洗完澡，正哼着小曲坐在桌前擦拭着头发。
　　“什么东西？”秀兰疑惑地问。
　　“还有什么，自己打开看喽。”轩怡狡黠地笑。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秀兰将信拉近，见信封空白，并未署名，只在上面写着“秀兰收”三个字，便知道了大概，脸上不禁一臊，连忙将信推了出去。“轩姐，你怎么能收这个东西。”
　　“真的不要？”轩怡将信拿在手里晃动。那摇晃的信，像只张开了翅膀的蝴蝶在轩怡的手中扑腾，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直挠得秀兰心慌。
　　“那就给我喽，我倒要瞧瞧，写的什么？”轩怡装作欲拆信件的样子，背过身去，发出纸张摩挲的声音。
　　“别，拿来。”秀兰一下跳了起来，顾不得头上未干的湿发，扑到轩怡身上抢夺信件。轩怡和她打闹了会儿，便卖了个空隙，让秀兰夺了回去。秀兰一脸的羞红，连忙将夺回来的信塞进毛巾毯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晚上，临睡前。轩怡正整理着床铺，做着临睡前的准备。
　　“轩姐，”秀兰蹭到轩怡的床边，挨着她坐下。
　　“怎么啦？”轩怡问，并没有将刚才的玩闹记在心里，更没将秀兰的状态看进眼里，还以为她有其他什么事要跟自己说。
　　“信，我看了。”秀兰扭捏，一只手缠住轩怡的手臂，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细声地说，另一只手从桌上书堆中将信抽了出来。
　　“你这死丫头，不是不看么？”轩怡刚开了个兴头，想消遣一下秀兰，见她似有深意，便不敢造次，转身看着她，语气平和了起来，“那你怎么想的？”
　　“轩姐，你看看!”秀兰将其中一封信打开，递到了轩怡面前。
　　轩怡拿起来一看，‘扑哧’一声，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轩姐。。。”秀兰脸刷地一下涨红，将脸埋在了轩怡的背后。
　　“这个沈赐，倒挺胆大。”轩怡边读边笑。
　　“你知道这个人？”
　　“这个人，哈哈，这个人跟我是同一个学习小组的，想不到居然会给你写信，怪不得今天他问我是不是跟你一起吃饭。”轩怡说道，“他这个人，倒是挺爱玩的，人也不错，挺好相处的，经常能拿出些新鲜的东西来，不过作业倒没见他做过，成绩也不好。”轩怡评价完，便打开信件看了起来。
　　“你看看这段，”轩怡念道，“‘我保证今后一定好好读书，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这哪是表白啊，简直就是高考誓词嘛。不行，不行，文不对题，写得太差。”
　　“那他长得怎样？”秀兰问，并没有理会轩怡说了些什么。这年龄的孩子，更看重的是对方的容貌。
　　“他呀，圆圆的，胖胖的，很有福相，家里应该也是有钱的样子，我说你嫁给他，一定能享福。”轩怡忍不住还是捉弄了秀兰。
　　秀兰一脸的嫌弃，佯怒地掐了下轩怡的手臂，“轩姐，你又来。” 更是一把将信扯了回来，重新塞回信封，丢了回去。
　　“那这封呢？”秀兰又将另一封信打开，递给了轩怡。
　　轩怡上下翻看：“怎么没有署名？”
　　“恩，我也好奇。”
　　“秀兰，上次在篮球场见到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你美丽的身影便一直在我心中萦绕，挥之不去，或许你未曾注意到我，或许你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可我的心里已住进了你，我的眼便未曾离开过你，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举手投足，便通过我的眼直达我的心，让我铭记难忘。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轩怡一边念一边发表着自己的见解，“这段写得有点文采，还懂得用诗词。秀兰，你好有魅力啊，看得我都想亲你一口。”
　　“轩姐，你怎么老没正经！”秀兰咬牙瞪眼，嘴里却含着笑。
　　“你打动我的，不仅是你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姿，还有你那美好的心灵，你在雨天为同学送伞，帮摔伤的同学去食堂打饭。。。”轩怡接着分析道：“你看这段，明显攻心为上，秀兰，你不仅姿色迷人，还德高诱人，你还让别的女人活不！”轩怡故意提高了声音。
　　“轩姐，这是人家写的，又不是我写的。说我干嘛？”秀兰急着反驳，“再说了，他写得也是事实啊。”秀兰的话语一转，赌气地回道。
　　“哈，那你心动了么？”轩怡逼问道。
　　“什么呀！”秀兰的声音软了下去，用肩膀顶了下轩怡，并不回答。
　　“如若愿意，可否在星期六下午放学后，小树林相见。”轩怡念完，指着最后这句道，“这句才是目的，不过太直接，还是应该含蓄点更好。”
　　“轩姐，你说说，他费劲周折，写了那么多，又不写名字，不让我知道他是谁。到底是什么意思？”秀兰问。
　　轩怡想了想：“据我的分析，这人的文笔不错，有一定的水平，所以成绩应该不差，要么就是有好人缘，有人帮他写。这不署名嘛，首先，怕你拒绝他，不署名被拒绝也不丢人，其次，怕你将信交给老师，不署名就不会被惩罚，最后，这人狡猾，不署名就给你留下了悬念，让你好奇，从而增加答应他的可能。”
　　秀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秀兰，你去还是不去？”轩怡问。
　　“你说呢？”秀兰自己也不确定，反问轩怡。
　　“要是我的话，我就不去，连名字都不让我知道，我肯定是不会去的。”轩怡不屑。
　　“可我想去，要不我都不知道谁把我写得这么好，多可惜啊。”轩怡的声音越来越小，委屈而又期待。
　　“那好，你就准时赴约吧。”轩怡耸了耸肩，将信重新折好，放回了信封。
　　“你说，小树林，会是他么。。。”秀兰不由地想起了那个在小树林里练习跳舞的男孩来。
　　“哪个他？”这回轮到轩怡反问。
　　“轩姐，要不你陪我去，我们就去偷偷地看一下他是谁，不跟他见面，不让他发现。”秀兰抱着轩怡的手臂，来回摇晃，撒起娇来。
　　轩怡有点怕了秀兰，总是拿她的撒娇没有办法，可心里却又有点喜欢她的撒娇，那是一种享受。见秀兰在身边蹭着自己，耳边响着秀兰那甜腻的声音，轩怡败下了阵来，答应了她的要求。
　　是夜，秀兰还是挤上了轩怡的床。秀兰心中想着那封没有署名的信，那个未知的男孩，全然没有睡意。轩怡则到了往常时刻，已然迷迷糊糊。
　　“轩姐，你收过别人的信么”秀兰躺在床上，悠悠地问，月光透过窗户流了进来，穿过蚊帐上的网眼，留下了倘徉的痕迹，风轻轻地带动蚊帐，在月的光影中的缓缓地游弋，忽明忽暗，仿佛拉长了时间的距离。少女的心思，就这样被轻轻地撩动，遐想，弥散在月光中。
　　轩怡困意正浓，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以作回应。
　　“轩姐，轩姐，”秀兰不满于轩怡的应付，满脑的心思正要与人分享，于是用手推了推轩怡，将她摇醒，再一次地问起。
　　“啊！没、没有。”轩怡被这一折腾，刚起的倦意消退了下去。
　　“就我这样，谁会给我写信。”轩怡不禁自嘲，喃喃道。记忆却在倒带，自己也曾写过信，那信言浅词乏，却饱含着自己的深情，只是从未从自己手中寄出，永远地躺在了书包里。“就我这样，她才不会看呢。”当时心里的一个声音，又浮现了出来。
　　秀兰见轩怡不语，若有所思，以为自己的话语勾起了她的心思，不免自责，自己太过激动，太想诉说，却忘记她也是个女孩，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情愫。秀兰偷偷地观察着轩怡，月光下的她，脸廓分明，映衬出俊俏的剪影。她的目光离散，却似乎在凝神关注；她的呼吸平和，却似乎有情绪在积聚。秀兰不敢再打扰，也如轩怡般静静地望着月光，沉溺于自己的遐想中。
　　这样的夜，一张床上的两位少女，在同一月光下，各怀着自己的心事，久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