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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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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热恋中的男女总是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那样,曾诚这对夫妇也不例外。经过头几年的热恋期,生活终究回归了本来。曾诚的宅男本质逐步显露,而妻子的独断特质也不再收敛。夫妻的生活依旧甜蜜,但生活的主导者却发生了转换。曾诚本已懒散,能不动就不动,抱着电视就可以连饭都不吃,而妻子却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想着给生活增添乐趣,按曾诚的话说,就是没事也得生点事来做。
就比如这一星期中唯一的一天休息,妻子是不愿呆在家里的,总和曾诚商量着去哪里逛逛。刚结婚的时候,对于出游的提议,曾诚是十分赞同的,毕竟新婚燕尔,难得能有白天在一起的机会。可至于去哪里玩,倒成了个大问题。曾诚喜静,想去的地方不是少人乡村,就是格调高雅的咖啡厅、茶室。按妻子的话说,就是换个地方接着呆。妻子爱闹,超市、广场活动,节日庆典,哪里热闹哪里钻。刚开始,妻子还顺着曾诚,随着他爬了几次野人坡。可后来,妻子早早地就把日程给安排个遍,若是曾诚不同意,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来说服。有时还拉上曾诚的父母,同事一同出行,搞得曾诚无计可施又不得不从。再后来,曾诚是彻底放弃了抵抗,凡是妻子安排的出行,他是绝对的听从,而当妻子征求他的建议时,他也多是以“随便”、“听你的”搪塞,将它挂在嘴边,反正自己的建议多未采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倒惹得妻子常常抱怨他不关心自己。
又比如这家长里短,邻里矛盾,曾诚总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能自己忍受的就尽量去忍受,还有,绝对不当出头鸟。妻子则不然,受不得一点欺负。就好像楼上滴水,滴到自家晾晒的衣服上。曾诚的做法是把衣服晾到别的地方去,避开楼上的滴水,妻子则是直接冲去人家家里,要求对方立即改正,且保证不能再犯。
论吵架,这幢楼里还真没有能吵得过妻子的人。妻子吵架,充分发挥自己的文学功力,妙语连珠,幽默连连,声音不大,但总是赢在最后,常常吵架吵到最后吵成了笑话,惹得围观者笑声不断。这使得问题得以解决而又不太伤邻里关系,再加上妻子独断的能力和超高的执行力,总能从纷繁中理出思路,分清利害并迅速执行。渐渐地,邻居们都认识妻子,有什么大家共同的事都找妻子商量,反倒没几个人认得这家的户主:曾诚。
夫妻生活,讲究的是外刚内柔:夫妻同心,一致对外,那是刚;夫妻谦让,互相协调,那是柔。这柔和刚的配置,通常是男为刚,女显柔,可在曾诚这,却是倒了个个。家里的事,曾诚不上心的是不关心没意见,曾诚上心的是提了意见也白搭。家里大事更是妻子作主,常常被妻子先斩后奏,搞得曾诚无可奈何。长此以往,曾诚是愈加地沉闷,工作上应付了事,生活中无所事事,只能在电视上打发自己的时间,渐渐地冷漠起自己的亲人来。
但曾诚毕竟是个男人,嘴上不说,手上不动,这心里可不能不去想。工作,是父母安排的;生活,是妻子管着的。这父母之命,夫妻之情,曾诚不舍。可外表的态度愈加麻木,内心的情感就愈加强烈,总觉得心中有一只猛虎在不断地冲撞。他的心里害怕,害怕这只老虎会冲将出来,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不断地修补牢笼。可他知道,这牢笼是越修越破,总会有那么一天,一个突然的可能,那老虎会冲破牢笼,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这个星期日,曾诚又被妻子拉出去逛街,走的是腰酸背痛,精疲力竭,回到家,游戏机也没玩,没过九点便上了床,倒头就睡。
闹钟在五点钟准时地响起,一曲悠扬的“睡眠曲”在房间中轻轻地飘起。曾诚醒来,伸手按掉床边的闹钟。刚要起身,发觉妻子正猫缩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只手正搭在自己的胸前。应该是做恶梦了吧,曾诚在心中轻叹,妻子的睡眠并不踏实。他轻轻地调整身体,将自己的手臂从妻子的脖下抽出。
妻子一阵呓语,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他悄悄地起身,拎起放在床边的运动服,摸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一身运动装扮的曾诚蹑手蹑脚地从家门出来,在楼道口做了几组伸展运动后,迈开脚步,在晨曦中轻快地跑了起来。
固定的时间,固定的速度,固定的路线,这便是曾诚一天中另一个固定的节目:晨跑。
晨跑是曾诚父亲在他身上留下的最后的有形印记,这个在八岁生日那天被父亲算计了的生日礼物,竟成了他保持最久的习惯,持续至今。本以为考上了大学,离开了父母,无人监督,便可以好好地睡个懒觉,把这个习惯改掉,可身体却顽固地在早晨五点钟醒来。曾诚试着熬夜通宵了几次,看着舍友们倒头大睡,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平白增添了疲倦。更难受的是,几天不跑步,身体便抗议了起来,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却又无法明确地感觉出来。经过几次折腾,他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顺应着身体的节奏,穿起鞋来继续跑。
跑步的路线是固定的,从楼道下的草坪开始,沿着湖边顺时针地前行,穿过小区边门,转个弯便进入了湖边公园。这里的早晨十分地热闹,各式各样晨练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有跳舞的,有打太极的,也有同样晨跑的。公园里晨练的跑友,曾诚大都相识,只是很少和他们招呼,自顾自地跑着。
沿着湖边穿出公园是更加热闹的菜市场,曾诚通常在这里买些豆浆、馒头,当作早餐。
他总能将晨跑的时间控制在一小时左右,以便能及时地回到家中洗个澡,在六点半叫醒妻子并和她共进早餐,一起上班。
上班,是每个居家男人必须具有的功能,在这方面,曾诚的功能是完备的。如果这份工作又是在行政部门,虽然领着不算高的工资,但却有相对轻松的工作环境,旱涝保收的经济收入,那这功能算是相当完备的了。
曾诚很幸运,在这个别人挤破头想生存下来的城市里,有着这样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曾诚也很不幸,这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是他曾经不屑的,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是他曾经厌恶的,而如今。。。
“早”,望着满头大汗,踩着自行车刚刚拐进大门的老李,曾诚微笑着打着招呼,“不着急,老大还没来。”
“今天买菜碰到了一个熟人,聊了一会儿,所以。。。”老李尴尬地笑了笑,“待会儿有事跟你说。”
哦,有什么事跟自己有关?曾诚看着老李,心里嘀咕着。
待会儿有事跟你说。这是老李标志性的话语,随后的内容总是引人入胜,谁是谁的亲戚,谁跟谁曾经闹过矛盾,那些不能为外人知道,发生在自己身边鸡血加狗血的事情,总是能引起曾诚的兴趣,让他认清形势,作出预先的判断。
“我来喽。”老李拎着保温杯从隔壁的办公室窜了过来。此时,曾诚已然泡好了茶,坐在沙发边等着。“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刚从老头子那里搜刮来的,今天你可有福气啦!”
“呦,这么好,无功不受禄,是想听我的消息吧,”老李笑着说,眼角挤成了花,“不过这消息值你的茶。”
“你知道今天我遇到了谁?”老李神秘地问。
“哪个卖菜的?大白天的,怎么搞这么久,再说了,影响了工作,可不好。”曾诚打趣地回道。
“嗯,聪明啊,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跟她罗嗦呢?”
“谁?我不买菜,卖菜的应该不认识我吧?”曾诚在心里打着转,回忆着最近去了些什么地方,又遇到了什么人。
“不是啦,今天遇到了老林,噢,反正你也不认识,正好在同一菜摊前买菜。”老李摆了摆手,顺了一口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正好住在你们家那位的主任的对门,她今天早上拉着我,跟我说了好多关于那主任的事。”
“噢?”这下曾诚知道重点的内容要来了。
“她说前几天晚上看见一个女的,拎着个大包,那大包包得严实,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去敲那主任家的门。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出门时,在门口点头哈腰的样子,她说一看就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老李得意洋洋,在此一顿,似有品味地吸了口茶香,惬意地点了点头才道:“看来,你家那口子单位最近有人事变动啊。”
“是。”曾诚如实地回答道,联想到前几天老婆的不寻常。
“可怎么这么巧就被人碰到了呢?”曾诚知道这种事总是悄悄摸摸,不希望他人知道的。
“哦,那个老林也说,主要是那个女的声音太大太腻,她也是好奇,小区里没有这样的声音,这才引起了她的兴趣。”老李回道,复又神秘地问:“你们就没去活动活动?”
“嗯?等等,有个问题,这个老林怎么知道那主任是我家那口子的,我跟那个老林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她这么上心?”曾诚思索了一下,并不准备回答老李的问题。
“这个,嘿嘿,应该不是问题吧。”老李尴尬地顿了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他眼珠一转,将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道:“告诉你一个消息,那个小王,刚来的那个,你知道么,是王处长的侄子。”
“喔。。。”曾诚故意拉长了语调,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用手指了指老李,“你这个老李,现在才肯告诉我,我说呢。”
“嘿嘿,这茶不错。”老李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眉头舒展。、
此时,曾诚却在心里思索着,怪不得那小王没干什么事,干点事就受到领导的表扬,才来几个月,什么好事都让他摊上,还好自己看着不对,没跟他有什么过节。倒是老婆那边,得寻个机会跟她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