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桃缘》东篱娴仙

25、子辰生母

　　筱梦璇安静的坐在一旁，手拿一支百合，看着满天星辰，听着夏日的虫鸣，心中凄然。薛子辰开口道：“我的母亲，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是我外公外婆的老来女，自是看的极重的。我母亲自小性格就温婉，但是随着年龄越大，姿容却是越发的不可方物。村里人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把我母亲视为妖物，村里的人从不与我外公家亲近，都说我们家出了不祥的祸害，迟早会连累了整个村庄。我母亲十岁后，便终日以纱敷面，谁也看不到她的倾城之姿了。可尽管这样，还是遭人嫌弃，村里的年轻人总是欺负我母亲。有一天，母亲去山上给外婆采清心藤，治疗咳疾。回家途中，又遇上村里那帮平日里总欺负她的小混混。他们辱骂我母亲，甚至动手欺凌她。其中有一人混乱中扯掉了母亲的面纱，那时候母亲已经十三岁了，盛世容颜顿时惊呆了欺负她的众人。其中胆大的人竟然想对我母亲图谋不轨。。。。”
　　薛子辰停了一下，筱梦璇怔怔地看着他，他接着道：“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叶掌尊云游至天水村，刚好碰见了那些人欺负我母亲，非常幸运，我母亲被保全救下，掌尊大人听我母亲讲述了自己的经历，遂决定带着我母亲，以及我的外公外婆，离开天水村，移居到了桃花镇，自此在桃花镇上过着安稳的日子。母亲还是以面纱遮脸，可能她习惯她自己原来的样子吧。在我母亲十六岁那年，尊皇驾临桃花镇，说是尊后诞下三皇子，气血虚弱，需要饮桃露，得以恢复。尊皇爱惜尊后，亲自来取，顺便来看看老友。故而在桃花镇，邂逅了我的母亲。桃露命人送回皇城，尊皇却在桃花镇小住了一段时日，母亲与谁都是性格淡淡的，知道是尊皇，也并没有刻意接近，只是如常照顾。尊皇喜欢我母亲的性子，喜欢跟她一起聊聊天。在一个雨夜，尊皇突然魂不守舍来叩响我母亲的房门，不停地念叨’纤楚’这个名字。母亲发现尊皇发着高烧，神志也有些迷糊。尊皇对着母亲絮絮地述说着’纤楚，你怎么那么狠心，怎么就那么狠心。。。。’母亲不知道谁是纤楚，只知道必是尊皇极其重要的一个人。尊皇的意识是涣散的，他看着母亲，看的越久，越迷糊。或许他从来没想过摘掉母亲的面纱，可就在那一刻，他摘掉了母亲的面纱，顿时就怔住了。一把搂住母亲，喃喃的叫着：纤楚，你终于回来了。。。。’
　　母亲的性子是单纯的，掌尊救了她，给了她新的生活，她感激掌尊。只是她感激掌尊的方式，就是单纯认为允了尊皇丧失心性的行为，就是报答了掌尊的大恩。因为这个国家是掌尊大人守护的，尊皇亦是掌尊大人守护的君主。可清醒后的尊皇是后悔的，他或许根本没想过这样占有我的母亲，而掌尊大人也很痛心。皇家最是复杂深乱，母亲这样的心性，如何生存？尊皇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在掌尊面前特别悔恨自责。他硬着头皮让我母亲随他入宫，可母亲拒绝了，因为她说她并不爱尊皇，她只想生活在桃花镇，孝顺父母和掌尊。尊皇并没有勉强这个漂亮的女子，反倒很是赞赏不慕名利，不贪荣华的母亲。或许母亲的拒绝，也在另一个层面成全了他的懦弱吧。
　　命运的安排，谁也逃不掉。没想到我母亲怀孕有了我。可母亲是一介平民，无任何神元护体，怀着尊皇的子嗣，掏空了母亲的身子，不是掌尊一日一碗桃露供着，母亲根本撑不到生我下来。孕期，尊皇来桃花镇看过母亲，他时常望着母亲发呆，也总劝着母亲回皇城，孕初期，也劝母亲拿掉我，保自己的身体。可母亲总是笑笑，却并不答应。尊皇那时候对我母亲，充满了愧疚，却无可奈何，他只是尽自己的心力陪伴在母亲身边，可对于这种陪伴，母亲却并没有感到幸福，反而平添许多压力，最终她对尊皇坦诚了自己的心声，表示并不愿意尊皇的守护，而是催促尊皇早早回去皇城。母亲的绝世容颜，随着孕期进程，一日日衰败，临盆的时候，母亲靠着意念，生下我，没两日，就撒手人寰，留我自己在这孤独的人世。
　　我本非皇家纯正血脉，所以我自小也是体弱的。君父对我的母亲充满愧疚，却也没有加倍疼惜我，反而总是避着我，自我生下来，他看了一眼，取了这个名字便再也没瞧过我。我不是爱的产物，生下来就不讨喜也正常。十岁之前，我都被掌尊养在桃花镇。所有的一切都是掌尊教给我的，他告诉我是尊皇的孩子，也每年带我去给母亲扫墓，我不问为什么君父不接我回皇城，却经常问掌尊，关于我母亲的故事。”
　　“梦璇，我可能遗传了母亲的性子，待人也是淡淡的。十岁之后，君父派人接我回皇城，给我安排新的府邸。那时候我住不惯，走到哪都是孤独的，周围的一切跟我都是格格不入。我有众多的兄弟姐妹，可我并不知道怎么沟通，他们亦觉得我孤僻难亲近，久而久之，我就只剩下我自己，手足情于我而言，非常淡薄。君父知我性子，每年都准许我回桃花镇看母亲，看掌尊。在我二十岁那年，我看见了她，也就是珈玥那日跟你提过的，珈羽郡主。现在想来，都依然记得初见她的情景，绝美天颜，但心性是那样纯白，那姿态，像极了我的母亲，她那时候跟子麟常常在一起，而我总在他们身后，默默地关注着他，我其实真的什么也没想，只是我太眷恋母亲身上的那种温暖了，哪怕一点点相似，我都不想错过。很多人可能都觉得我不自量力，跟天纵之才的子麟抢心上人。其实，我从来没有亵渎过珈羽郡主，就这样远远看一眼，我就觉得母亲从未离开过。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畸形寄托。后来珈羽郡主凄惨身亡，子麟伤痛欲绝，自封神元，而我，亦在府中悲痛数日，我再也找不到母亲的味道，只得在府中种菜浇花，因为这是母亲生前爱做的。日子就这样不悲不喜的过着。可自从遇见你，我总觉得自己敞亮了起来。如今看你这般，我总能想起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以前我不能理解他，既然不爱尊皇，为何拼尽全力生下尊皇的孩子？如今看你沉溺痛苦不能自拔，终能体会到我母亲的一丝丝心绪。梦璇，在情感的链条中，你跟我母亲一样，最是重情重义，往往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小翠的离去，已经无可挽回，梦璇，那么剩下的我们，是否更应该强大起来，以慰那些为我们做出牺牲的灵魂。”
　　筱梦璇早已泪流满面，道：“子辰，来到这个世上，你是我最珍视的朋友，今日听得你诸多肺腑之言，我自觉我心胸太过窄狭。小翠用命护下的我，我怎能如此浑浑噩噩来挥霍时光。子辰，你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她舍下一切，让你降生，不是让你品味孤独，必是让你看世间最好的繁华。”筱梦璇想起以前在职场，总是为了生活的更好，拼尽全力工作，生活忙忙碌碌，好像只有苟且，从来没有诗和远方。现在虽没有了苟且，但是诗依然得慢慢去读懂，身在远方而心不在，有些东西并不是那么梦寐以求，个中酸甜苦辣，自己体会。
　　薛子辰微笑道：“我们去吃饭吧。听说叶妈妈明天到，我好久好久没见过她了，这些年忙忙碌碌，就是没有抽出时间好好陪陪她老人家，到底还是心意不够。”筱梦璇也由衷地露出了这段时间的第一个笑容，说道：“好，我们去吃饭。”虽然吃的不多，但相比平时已经大大改善。饭后，两人又逛了逛花房，浇浇水，除了除草，抑郁已经在两人之间慢慢消散。
　　小翠的离去，给筱梦璇带来前所未有的打击。同时也让筱梦璇联想到二十一世纪的自己，在陈云生的眼里，如果自己也等同死去，他又会怎样的伤痛呢？痛总是有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吧。看着在花丛中忙碌的薛子辰，筱梦璇心里亦是泛过一丝涩然，谁都是在满布荆棘的道路中艰难而来，没有一路顺遂，那么，自己就变得强大吧。筱梦璇采了满满一篮子的百合，粉的，白的，红的，黄的，煞是好看。薛子辰种植的百合种类，基本是全的，筱梦璇最爱白百合和香水百合，所以采的也最多。旁边的玫瑰园，品种不多，但也是艳丽夺目，筱梦璇采了红玫瑰，白玫瑰，和粉玫瑰，也差不多满满一小筐，一起带回了筱莞居。
　　薛子辰送筱梦璇回到筱莞居，和掌尊叶傅明聊了几句，就回府了，只道明天再来看叶妈妈，叶妈妈也算薛子辰的半个养母，感情自是不同些。
　　掌尊看着薛子辰做事风派，愈加有分寸，内心也是十分激赏的。毕竟是自己养了几年的孩子，虽然近年来不甚亲近，到底情分还是在的。而如今看着筱梦璇与薛子辰交好，更是喜闻乐见。有薛子辰陪伴，筱梦璇的伤痛明显好了许多，人的精气神也都回来了，叶傅明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找到了位置。可看着薛子麟和筱梦璇之间的别扭，又觉得烦闷。年轻人的事情，自有天数，叶傅明觉得自己可能太过在意了。
　　叶陵容一大早就赶到了筱莞居，搂着筱梦璇，掉了好一阵泪，看着瘦巴巴的筱梦璇，叶陵容又是止不住的心疼起来，直道：“孩子，受苦了。”筱梦璇看着叶妈妈，心里被塞的满满的，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宿。用早饭的时候，薛子辰过来了。他给叶陵容行了大礼，叶陵容看着薛子辰，一阵感慨，道：“辰儿都这般大了，茹妍的付出还是值得的。”叶妈妈拉过薛子辰的手，满目慈祥道：“孩子，没有茹妍护你长大，你也受苦了。”薛子辰道：“叶妈妈，您对我的养育之恩，堪比母亲，子辰不觉受苦。”叶妈妈拍拍薛子辰手臂，道：“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茹妍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说完又对着筱梦璇道：“梦璇，子辰的妈妈茹妍，是我毕生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她不光外表举世无双，品性更是世间少有的高洁，至真至纯的女子。她去后很多年，我都没办法忘记初见她的场景。那般芳华，真正万物都失了颜色。”筱梦璇笑笑，道：“我虽没见过子辰的母亲，但也能想象定是绝世无双的美人，才能让叶妈妈至今难忘怀呢。子辰生的也俊俏啊，想是遗传他母亲的容貌的。”薛子辰初次听到筱梦璇夸自己容貌，耳朵根悄然就红了，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叶陵容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辰儿在各皇子中，容貌也最是出类拔萃了。”薛子辰假意咳了咳，以遮掩尴尬。
　　在一片欢笑打趣声中，薛子麟进来了，给掌尊叶陵容端正行礼。筱梦璇的笑容立时就不见了，薛子麟见了，阵阵苦水往外翻涌。叶陵容扶起薛子麟，道：“十皇子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折煞老身了。”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叶傅明叹口气，道：“子麟，跟我进书房。”薛子麟自知目前状况，自己没办法缓解。筱梦璇对自己的芥蒂，一时半会是消除不了了。小翠的死，无疑在他们如履薄冰的关系上雪上加霜。事实上也确是有自己一部分原因，珈玥的入魔，也是因自己而起，这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因果轮回，自己也深感无力。薛子麟挪动些微沉重的步伐，慢慢步向书房。叶陵容瞧着这几个孩子之间的暗流涌动，彷佛是猜到了什么。
　　筱梦璇已经年纪不小，如果真能觅得一桩良缘，那也是福气的。叶陵容瞧着薛子辰不错，她养过他，最是知道他的脾气秉性，让她选，她是一定会选薛子辰的。但刚刚的十皇子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筱梦璇这丫头心里装了谁。叶陵容心里转了几转，觉得晚上有必要找筱梦璇好好谈一谈。
　　中午时分，菀儿公主也来了。她不久将要大婚，做庄主夫人了，忙的脚不着地，但听闻小翠离去，也是每日抽时间来陪着筱梦璇小坐片刻。筱梦璇是菀儿看重的朋友，看到她郁郁寡欢，心情也跟着低落，对沈珈玥坠入魔道，更加深恶痛绝。君后对沈珈玥的百般纵容，换来此等结局，君后心里该有多难过，皇族的面子又有多难堪。
　　菀儿对着筱梦璇，道：“梦璇，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你还有我们好多人陪着你呢。”筱梦璇笑笑，道：“我知道，你如今马上就要大婚了，就不要再分神操心我的事情了。再说，我已经没事了，我只希望你以后一切都能平安顺遂。”菀儿抱了抱筱梦璇，道：“我知道，我嫁给凌向澜，也算求仁得仁了，放心吧，我会过的幸福的，”筱梦璇心里无端的冒出一种酸楚的感觉，菀儿对自己意义终究不同，希望她以后的路，能如她自己预期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