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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清河疑云 ...

  •   蓝湛,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魏无羡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悄放身后,握紧拳头。
      我真的会把你掳回乱葬岗的,哪怕,你恨我……
      “夷陵老祖,五文一张,十文三张!”旁边忽然传来叫卖声,魏无羡猛然惊醒,撇头看去。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不可以,不行,不能做!

      啥???
      谁在卖我?
      原来是之前卖劣质胭脂的假道士,现在改卖画像了,魏无羡将心思藏起,好奇地过去看看。
      那假道士真江湖郎中见到魏无羡也不嫌弃他刚才说要买胭脂了,噼里啪啦地推销道:“五文一张十文三张,这个价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三张好三张妙三张刚刚顶呱呱。一张贴在大门上,一张贴在大厅里,最后一张贴在床头。煞气重邪气浓,以恶制恶以毒攻毒,保证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
      凶神恶煞塞门神,青面獠牙似饿鬼的画像,魏无羡瞠目结舌,不是,这是夷陵老祖?
      翻了翻那沓“夷陵老祖镇恶图”,实在不能接受画中这个青面獠牙、凸目暴筋的壮汉是自己,欲与他理论:“魏无羡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你画的这是什么鬼没见过真人也不要乱画,误人子弟!”
      那郎中正待说话,魏无羡忽然感觉背后有风袭来,闪身一躲。他是躲过了,这江湖郎中却被人掀了出去。他砸倒了街边人家的风车摊,扶的扶捡的捡,一片手忙脚乱。
      这郎中本来要骂,一见踢他的是个浑身金光乱闪的小公子,非富即贵,气势先下去半截;再一看,对方胸口绣的是金星雪浪白牡丹,彻底没气了。可又毕竟不甘心就这么平白无故受一脚,弱弱地道:“你为什么踢我”
      那小公子正是金凌。他抱着手,冷冷地道:“踢你敢在我面前提‘魏无羡’这三个字的人,我不杀他他就该跪下感恩戴德了,你还当街叫卖。找死!”
      魏无羡没料到如兰会在此出现,更没料到他一露面就跋扈至此。心道:“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大戾气重,骄纵任性目中无人他舅舅和父亲的坏处学了个透,难怪俗话说外甥像舅子肖父,母亲的好处却没学到半点,我要不是敲打敲打他,将来迟早要吃大亏。”
      眼见金凌似乎没撒够火气,朝地上那人逼近两步,他插嘴道:“金如兰!”
      那郎中不敢作声,目光里尽是千恩万谢。
      金凌怒目转向魏无羡:“金如兰是你能叫的吗?胆子挺大的,竟然还没逃走”
      魏无羡笑道:“哎哟喂,真不知道上次被压在地上爬不起来是谁啊是谁啊”
      金凌嗤笑一声,吹了声短哨。
      魏无羡本不解其意,可片刻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呵嗤呵嗤粗重的,似乎是兽类喘息之声。
      等下,他猛地转头一看,一只半人高的黑鬃灵犬从街角转出,吐着长舌,直冲他奔来!
      长街上惊叫一声更比一声近、一阵还比一阵高:“恶犬咬人啦!”
      卧槽卧槽卧槽!!!魏无羡勃然色变,拔腿就跑。是大大大狗狗狗……
      说来也惭愧,夷陵老祖枉称所向披靡,却其实见狗即怂。这也是无可奈何,他少时没被江枫眠捡回家时,打小在外边野,常在恶犬嘴底夺食,几番撕咬追赶,从此便对大小犬类都怕得要死了,江澄没少嘲笑过他。这事说出去不光丢人,更没几个人会信,故流传度不高。哪怕他现在可以说是所向披靡,可也有十六年没有见过狗了,猛然间窜出一条凶狠的大狗,儿时恐怖的记忆瞬间占满脑海,魏无羡正几乎魂飞魄散,眼中忽见一道的白影,忙撕心裂肺地叫:“蓝湛救我!”

      还以为魏婴会有所行动的蓝忘机很失望他的退却,正待行至他身边,目光瞥到那由世人揣摩画出的镇恶夷陵老祖画像时,金凌出现了,还放狗把魏婴给吓的惊恐万状,忙追上前去将人护在身后。
      脱口而出的呼救,攀在身上瑟瑟发抖,以自己为保护伞,蓝忘机身体挺直不动如山,目光微冷地看眼金凌和灵犬将其恐吓走。
      一旁地上那郎中挣扎着站起,心有余悸:“世风日下,如今的世家子弟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啊!”
      蓝忘机顿了下,道。“魏婴,没事了。”
      心跳如鼓的魏无羡稍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确定大狗已不在,看样子是被如兰那孩子带走了,才松口气,然后如被烫了下!赶紧从蓝湛背上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比我们当年那一辈差得多了。”
      这人见狗即怂,狗被撵跑了又是一条好汉。蓝忘机整了整自己被他拽歪的衣带,摇了摇头。心中倒是挺回味刚才被魏婴需要保护的感觉,甚好!
      那郎中一见他,扔烫手山芋般把那叠“夷陵老祖镇恶图”扔到他手里:“兄台,刚才多谢你!这个权当谢礼。你折个价卖出去,三文一张,总共也能卖三百了!”
      蓝忘机看了一眼画像中青面獠牙的壮汉,面色如常,不予置评。
      魏无羡哭笑不得:“你这是谢礼吗真要谢,给我把他画得好看点!……慢慢慢,别慌着走,我还有事向你打听。你在此地买卖,有没有听过什么怪事或者看见过什么异象”
      还真别说,这江湖郎中竟然也有小道消息,确认过后,魏无羡和蓝忘机便确定了此行目标,传闻中的行路岭吃人堡。

      “蓝湛,你还记得大梵山的舞天女么?”魏无羡转着手上的竹笛,若有所思地问。
      “幻像吗?”蓝忘机道。
      “不,我是说,”魏无羡顿了顿,当做自己没有掀马甲,没有被掀马甲,也没有在掀马甲。“第一次夜猎,当时直面舞天女的人。”只有,你、我和聂怀桑三人!
      “你认为他在其中做了什么。”蓝忘机确实是忘记了当年还有个拖后腿的人,即便是到了现在,那个人还是弱的几乎被全天下的人忽视。
      “能做得如此逼真的幻像,而宗主之位多年以来从未被动摇过,难道没有问题吗?”魏无羡反问“况且,这里是清河的地界,当真就一问三不知?若不然,且试他一试。”
      “如何试。”蓝忘机心里已经赞成他的猜想,毕竟当年见到舞天女并且熟悉的人,除了已经湮灭或者说是困在乱葬岗的温情温氏一脉,就只有江澄和聂怀桑了,以江澄的脑子和护金凌的性子跟本不可能会做任何会危及金凌的事,那么,就只剩下聂怀桑了!
      “莫玄羽曾经在金鳞台住了好几年,而他又时常去金鳞台,你觉得如果我站在他面前,你猜他是认识我还是不认识?”魏无羡邪笑,我猜他不认识!
      “可以一试!”蓝忘机看他一眼,很庆幸周边没人。笑得那么勾人做什么?!
      说话间对面摇摇晃晃走来七八个人影,翻着白眼,衣衫褴褛,似乎风吹就倒,奇慢无比,原来是一列低阶得不能再低阶的走尸。
      这种走尸不但在同类里只有被欺压的份,遇上个稍微壮点的活人,一个能踹翻它们一排;遇上个跑得快点的稚子,瞬间能被甩出一条街。即便是倒霉得不能再倒霉、给它们抓住了吸两口阳气,也吸不死人。除了模样难看气味难闻,根本构不成威胁,因此夜猎时遇到它们,多半没人斩尽杀绝,而是直接无视。这和打猎只打老虎豹子,不打老鼠,一个道理。
      魏无羡见它们走过来就知道要糟,低调地退到蓝忘机身后。果然,这列走尸歪歪扭扭走到距离他们五六丈处,一瞧见魏无羡,吓得立刻转身原路退走,腿脚比它们围过来时竟利索了两三倍不止。魏无羡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十分夸张地道:“哇!含光君,你好厉害!它们一看到你,吓得转身就跑。呵呵!”
      蓝忘机看他一眼,无言以对。这人不想承认便不承认罢,自己心中知道他是谁就行了。
      魏无羡哈哈哈地干笑着推他前进:“走啦走啦,下岭子吧。我看这里没什么别的怪物了,这地方的人也真是能传,几具窝囊的走尸就能传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什么‘吃人堡’肯定也是编排出来的,白走一趟喽!”
      蓝忘机被他推了好几下,这才迈开步子。你开心就好!

      魏无羡还没跟上,忽然,杉树林远处,传来一阵疯狂的犬吠之声。顿时悚然色变,瞬间闪到蓝忘机身后,抱着他的腰蹲下缩成一团。
      蓝忘机:“……尚在远处,你躲什么。”
      魏无羡道紧张兮兮:“先先先先先先先躲再说。它在哪里它在哪里!”
      蓝忘机侧耳听了片刻,道:“是金凌那只黑鬃灵犬。”
      魏无羡一听,站了起来,又被急促地犬吠逼得蹲了下去,蓝忘机道:“灵犬狂吠,一定是遇上什么了。”
      魏无羡叫苦不迭,又站了起来:“那那那那去看看吧。去看看。”
      蓝忘机一步不挪,魏无羡道:“含光君,你动啊,动一下!”他不动,他也不敢动。
      蓝忘机沉默片刻,才道:“你……先放开。”
      两人拉拉扯扯磕磕绊绊,循着犬吠声一路前去,却在杉树林里饶了两圈。那只黑鬃灵犬的叫声也忽近忽远。魏无羡听了这好一阵的狗叫,勉强适应了些,好歹说话不结巴了:“这里有迷阵”
      这迷阵分明是人为所设,方才还说行路岭传闻都是捕风捉影,这下却有些意思了。
      这迷阵分明是人为所设,方才还说行路岭传闻都是捕风捉影,这下却有些意思了。
      阵法并不难破解,蓝忘机发觉其中机关后,立刻便走了出来。此时那只黑鬃灵犬已咆哮了半柱香,仍中气十足,循声前去,不多时,杉树林中,一座森森石堡的轮廓浮现出来。
      这建筑以灰白色的石块砌成,表面爬满青藤与落叶,每一座都修成了怪异的半圆状,仿佛数只大碗扣在地面上。
      行路岭里,竟然真的有一座石堡,看来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但这究竟是不是“吃人堡”,里面有什么东西,那就难说了。
      金凌那只黑鬃灵犬便在这石堡群的外围,绕着它奔跑,时而低声呼呼,时而大声狂叫。见蓝忘机走近,虽然微露胆怯地退了退,却没落荒而逃,而是冲他们叫得更大声,又望望石堡,前爪在地上刨坑刨得泥土飞起,焦躁难安。魏无羡藏在蓝忘机背后,痛苦地道:“它它它它它怎么还不走……它主人呢主人怎么不见了!”
      从听到犬吠声开始,直到现在,没有听见金凌的任何声音,也没有见他的人影。如果他遇险了,却也没听到呼救声。这条黑鬃灵犬一定是他带过来的,迷阵也一定是它破的,而一个活人仿佛就这样消失了。
      蓝忘机道:“进去看看。”
      魏无羡道:“怎么进没门。”
      真是没门。灰白色的石块密封得严严实实,未留门窗。那只黑鬃灵犬嗷呜嗷呜跳起来,似乎想咬蓝忘机的衣角,靠近了又不敢,绕过他去咬了魏无羡的衣摆,把他往外拖。
      魏无羡魂魄都要出窍了:“蓝湛……蓝湛蓝湛……蓝湛蓝湛蓝湛!!!”
      黑鬃灵犬拖着魏无羡,魏无羡拖着蓝忘机,一只狗把两个人拖着饶了小半圈,绕到石堡之后。这里竟有一个近人高的洞口。形状不整,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明显是刚刚被人以暴力法器劈炸而开的。洞口内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隐隐似乎有红光。黑鬃灵犬松开嘴,冲里面一串狂叫,又冲这两人疯摇尾巴。不必多说,一定是金凌强行以暴力破开了这座石堡,进去之后,却生出不测。
      避尘自动出鞘半寸,剑刃发出冰冷的淡蓝色光晕,照亮了漆黑的前路,蓝忘机一弯腰,率先进入了其中。魏无羡快被那大狗逼得要疯了,跟着冲进去,险些和他撞成一团。蓝忘机扶住他的手,不知是责备还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黑鬃灵犬那模样分明很想跟进来,也努力朝里冲,可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挡在外,无论如何也冲不破这道屏障,只得在洞口坐了下来,尾巴摇得越发疯狂。魏无羡欢喜得几乎要给它跪下了,抽回了手,往里走了几步,冷蓝色的剑光被黑魆魆的四周衬成了冷白色。
      行路岭上树高林深,很是阴凉,而这座石堡内部却比它更加森凉。魏无羡轻衣简装上阵,袖口和背心飕飕地透着阴风,方才被黑鬃灵犬吓出的一身冷汗都干了。洞口的光早已如烛火熄灭一般消失,越往里走,越是宽阔,越是黑暗。

      石堡顶成圆形,魏无羡踢了踢脚边碎石,能听到轻微的回音。
      他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右手按在太阳穴上,微蹙眉头。
      蓝忘机回头道:“如何”
      魏无羡有些嫌弃地道:“……好吵。”
      石堡内,死寂无声,静得仿佛一座坟墓。它本来也像极了一座坟墓。
      可在魏无羡耳中,此刻的他们,却已置身于一片嘈杂之中。妈的吵死了!
      这嘈杂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前后左右,头顶脚下,像是一片窃窃私语的汪洋,悉悉索索,嘻嘻哈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有小,魏无羡甚至能听清某些零星的字句,但又转瞬即逝,让他捉不住确切的字眼。
      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不胜其烦的魏无羡皱眉,取出新做的探测仪,只见探测仪上,代表着自己和蓝湛的蓝色小点,四面八方全是红色的,几乎要将蓝色小点淹没。
      红色,代表着死亡。魏无羡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不禁高喊。“金凌金如兰!”
      蓝忘机疑惑地看眼他手上的玉牌,那红似血腥的颜色似乎代表着不详,但见魏婴如此焦虑,便也四处探查。
      两人在石堡里已走了一阵,并未看见活人的踪影。魏无羡喊了几声,不见应答。前几间石室都空荡荡的,可走到深处之后,忽然有一间石室中央摆了一口漆黑的棺材。
      这口棺材摆在这里,十分突兀。但棺木通体黑沉,棺形打得十分漂亮。魏无羡拍了拍它,木质坚实,响声笃笃,道:“是口好棺。”
      蓝忘机与魏无羡站在它两侧,对望一眼,同时伸手,将棺盖打开。
      棺盖被打开的那一刻,四周的嘈杂声忽然成倍高涨,潮水一般淹没了魏无羡的听觉。好像他们此前一直被无数双眼睛偷窥着,这些眼睛的主人在悄悄地监视并讨论他们的一言一行,见到他们要打开棺木,忽然激动起来。魏无羡本设想了几十种可能,做好了应对腐臭扑鼻、魔爪突伸、毒水狂喷、毒烟四散、怨灵扑面等等的准备,他最希望的是看到金凌。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有。
      可惜的是,这竟然是一口空棺。
      魏无羡略感意外,又有些失望金凌并未被困在此。蓝忘机又靠近了些,避尘自动出鞘几寸,冷光莹莹,照亮了棺材的底部。他这才发觉,棺材里并非什么都没有。只是里面的东西比他预期的尸体之类的要小得多,藏在棺肚底部最深处。
      棺材里躺着一把长刀。
      此刀无鞘,刀柄似是以黄金铸成,看上去沉甸甸的甚有分量,刀身修长,刀锋雪亮,枕在棺底的一层红布上,映出血一般的颜色,森森一股杀伐之气。
      棺材里不放尸体,却放着一把刀。行路岭上的这片石堡,真是无一处不古怪,步步透露着诡异。两人合上棺盖,继续往里走去,每一间石室里都有一口这样的棺材,看棺木质地,年岁各不相同,而每一口棺材里,都安置着一把长刀。
      直到最后一间,依旧没有金凌的踪影。魏无羡合上棺盖,心中微微焦躁难安。蓝忘机见他蹙眉负手走来走去,将古琴横置在棺木上,略一沉吟,扬手,一串弦音从指间流泻而出。
      他只弹奏了短短一段,右手便撤离了琴身上方,凝神望着仍在颤动的琴弦。
      魏无羡道:“《问灵》”
      《问灵》是姑苏蓝氏先人所作的一支名曲,它与《招魂》不同,作用于不明亡者身份、且没有任何媒介的情况。弹者以琴音奏问,对亡者发出疑问,而亡者的回音则会被《问灵》转化为音律,反应在弦上。琴弦自发而动,说明这石堡里的亡魂,已经被蓝忘机请来了一位。接下来,双方就该以琴语一问一答了。
      经过问灵,终于把濒死状态的金凌从墙壁里挖了出来,结果两人发现,这石堡里,恐怕这整座石堡厚厚的墙壁里,全都填满了姿势各异的人的尸骨。
      头顶,脚底,东南,西北;站着,坐着,躺着,蹲着……
      清河聂氏,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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