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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年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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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琉准确说来也算是寒门子弟,他父亲在世时也不过是个温州巡抚,在他祖父那里更不用提了,只是商贾出生。是以他从小就比常人刻苦用心,当然,自身也是很聪慧的,这才,一举得名,小小年纪就高中了状元,乃是本朝自开元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当时来上门提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陈家的大门!只是陈琉当时却是娶了温州知府杨家的嫡女。只因,在温州时,陈老夫人和杨老夫人是闺中密友,陈老夫人又见那杨家女,温婉贤淑,乖巧懂事,心下更是满意,便向儿子说了这门亲事。
陈琉听后,也没反对,那杨家女,他也见过,确是温婉贤淑,蕙质兰心。娶了这样的女子,他自是可以省去很多宅院的事,可以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朝堂里。
婚后生活夫妻二人也是相敬如宾,陈琉的大部分时间全是放在朝堂一块。一年后杨氏生了一个男婴,而陈琉此刻远在江西赣州,也没能看着孩子出世,直到半年后才见到孩子。
第一次抱孩子时,陈琉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僵硬,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孩子在他肩上一个劲的哭,许是躺在陌生的怀抱,也让他感到不安。
两年后,陈琉遇到了张起初,他的仕途才算有了较高的起点。陈琉拜师后,自然水涨船高,不到六年时间,已经是官居正四品,要知道,陈琉这时候才二十又五。这样的升官速度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了。
在陈琉跟着张起初的这些年里,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了朝堂上。对于他的结发妻子和儿子,却是甚少关心。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功夫,陈闵已经是个九岁的小少年了。他常常偷跑到父亲的书房外面,躲起来偷看父亲都在做些什么。这也是一个孩子仰慕父亲 ,最简单不过的表现。
也是在这一年,杨氏走了。陈琉跪在杨氏榻前,拉着杨氏的手,泣不成声。陈琉对于杨氏不能说没有感情,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慢慢演变成了亲情。陈琉对于杨氏是愧疚的,这么多年,他很少顾及过杨氏的感受。就连她病的很重的时候,他都很少去陪她。
陈琉至今都能想起杨氏走的那天,紧紧抓着他的手,对他说:
“我知道,大人您当初娶我,不是因为喜欢,才娶的妾身,而是因为母亲的意愿和陈杨两家的关系。这一次,这次……妾身走后,您一定要找一个钟意的人儿,妾身……妾身不愿在看到大人您终日闷闷不乐,还有……还有夕阳西下您独自一人孤独落寞的背影……” 说完就撒手人寰了,陈琉都还没来得及跟她 说一声 :
“对不起 !”
之后的时间里,陈琉又升了三品大员,朝中一部分人都是站他和张起初一派。另外一部分人自然是站韩老侯爷一派,从此,朝堂争斗不断。慢慢的,皇帝也开始忌惮起了侯府,只等着韩老侯爷归天后,收复韩家的一切势力。可惜,事与愿违,这时候出了一个韩稀,皇帝的如意算盘彻底成空了。是以暗中安排了一切,明面上是迫于韩家势力,打压陈琉一派,暗地里却是让陈琉,养精蓄锐,找准时机,好蓄势待发。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韩稀上位后便早早暗中筹谋,皇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就是韩稀的手笔。他之前的计划,自是等不到时间实施了。
韩稀睡醒后,就让韩旭去叫管家过来,姜茈把泡好的雪莲端到了韩稀面前。他这人有一个习惯,便是从不喝茶,喝也是只喝用露珠泡的雪莲。韩稀自然算是家缠万贯,富甲一方了。其中很大一笔开支就是用来购买雪莲了。寻常人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买不到雪莲的一片叶子,试想,韩稀每日饮的水,都是要以雪莲浸泡的,便能知道,韩稀的日常生活是多么的奢侈了。
不待韩稀喝完雪莲的功夫,吩咐韩旭去叫的人就到了。管家刚要下跪行礼,韩稀道:
“不必多礼了,我叫你来也是问你祠堂那边的事,人最近如何了?”
管家听后忙答道:
“侯爷请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韩稀听完了管家的话,就挥手让人退下了。随即放下手中的雪莲起身走到窗户前,雪早已停了,但吹来的风却是刺骨的凉。姜茈看到韩稀站在窗前眼神倦怠的望着远方,半天不见动静。生怕韩稀受了冷,赶忙拿了狐裘披在了韩稀肩上,抱怨到:
“侯爷,天这么冷,您一直站在窗前吹冷风,受了凉可如何是好。”韩稀却只是抬手示意,让姜茈不必再言。眼睛却是又看向了远处那跌宕起伏的山峦,脑中又想起了那年,噩梦般的一天。
大雪仿佛覆盖了整个天与地,陈氏躺在破败的房屋里,寒冷的风从屋顶上方涌灌了进来,本就御不了寒的房子,愈发的冷。韩稀端着一碗清的不能再清的粥进了屋,扶起了躺在床板上的陈氏,将粥尽数喂进了她的口中。
陈氏是扬州有名的瘦马,长相自是不用说。因被韩老侯爷之子韩霖也就是韩稀的父亲看中,当场买下,伺候了韩霖大半年。等韩霖撇下陈氏一走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随即便决定自己一人生下孩子。可惜当今的世道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不管走到哪都是受人冷眼和欺辱罢了。
韩稀长到五岁时,已颇显绝世之姿,他也是从小聪慧过人,跟着陈氏生活的那些年,他自己也明白,他和母亲的处境有多艰难。陈氏为了不让韩稀挨饿,受冻,那双手就只能常年泡在冰冷的水里,一日也不能停歇,积年累月,便是寒气侵体。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起往年更加的冷,房檐上结满了冰杵子。地面上更是覆满了厚厚的冰。这天,陈氏病得很严重,也许熬不到明年开春了。可是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她要是就这样走了,留他一人在世上可怎么办?
第二天,陈氏便拿了所有的盘缠,将能卖的都卖了,打算去京城找韩霖,毕竟韩稀也是他的亲骨肉,不管如何,总是会给他一口饭吃吧!
陈氏带着韩稀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心想如果还不到京城,她可能就真的坚持不住了。总算老天眷顾,第三天,便行到了写着京城二字的宫门下,顺利进城后,陈氏向一老人问了路,按照老人指的路,很快就到了巍峨宏伟的侯府门口。陈氏想上前寻问,门口站着的守卫,就率先拦下了陈氏,大声呵斥
道:
“哪里来的叫花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闯。”
陈氏听后,本来攒起的希望,一下子去了大半。是的,她忘了,这是堂堂的侯府,不是普通的宅院。韩稀站在一旁并未开口,只是那眼神却是没有任何的温度。
陈氏求了门卫半天,也不见守门的人有丝毫的动容 ,很快守卫们就将陈氏和韩稀赶到了路边。陈氏见此情景,也知如此并不是办法,便携了韩稀离去,当晚找了一间破庙和韩稀对付了一宿。
韩稀是被一阵咳嗽声惊醒的,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陈氏,陈氏见韩稀醒了,面带愧色的说道:
“是母亲吵到你了。”
韩稀听后只是摇了摇头。便起身走至陈氏跟前 。陈氏急忙将带血的帕子塞到了袖子里,其实韩稀早就知道她病的很严重了,一到晚上就咳嗽,近来更加频繁,经常咳出血。陈氏不想让韩稀知道,怕他害怕担忧。其实她自己并不知道,韩稀早在很久之前就知晓她的身体快不行了。
陈氏已经预感到她活不了几天了,她今天必须见到韩霖。陈氏带着韩稀蹲在大冷的天里,守在离侯府不远的一条岔路旁,只要有人或者马车出入侯府,一眼就能看到。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从侯府出来了一辆马车,细看之下,马车金碧辉煌,想必能坐此等马车之人不是当今侯爷就是韩霖了。陈氏拉着韩稀在马车拐弯之际,跪下大声喊到
“民妇,跪求侯爷。”
驾车的马夫吓的魂都去了一半,这疯女人突然这么一跪,要不是他及时拉紧了缰绳,撞死她也就算了,可要是伤到了侯爷,他一百条命都不够抵的。想到此,刚要挥鞭怒斥,却听隔着马车门传来一苍老的声音
“住手,”又问到
“下跪何人?”
陈氏急忙将她来此的原因如实说了出来。老侯爷听后大惊,之前还要挥鞭赶人的马夫更是惊愕之际张大了嘴。老侯爷立刻打开车门颤抖着下了马车,目光却是只停在了韩稀的身上。渡着步子来回审视着他,随后仰天长笑,细听下,嘴里却是念叨着,侯府爵位有继了。
陈氏牵着韩稀跟着老侯爷进了侯府,不一会,各房的人都接连赶了过来。只是却没有韩霖的身影,陈氏向众人寻问韩霖去向,得到的答案却是,早在八年前韩霖就遭人暗杀,死在了从扬州回京的路上。听到这个消息,陈氏险些站不稳。
这时老侯爷从屋外走了进来,对着陈氏道:
“这孩子既是我侯府的嫡亲血脉,侯府自然不会亏待他,将来这偌大的侯府,也是由他来继承。”
说完就让二房的人带着韩稀走,陈氏这才明白过来,她从此刻起,就不能再和韩稀待在一起了。韩稀更是紧紧攥着母亲的手不放。老侯爷见状,对身边的人道:
“还不将小侯爷带下去。”
陈氏自然敌不过众人,眼睁睁看着韩稀被人带走,也没任何办法。只能伏地哭泣。老侯爷见韩稀已被带走,继续开口到:
“我希望你明白,凭你的出生是不可能以未来侯府嫡母的身份,留在侯爷府的,要怎么做,想必你自己也知道。”说完就甩袖离去。
陈氏失魂落魄的一个人又回到了那所破庙,刚一进去,迎面就扑上来了三个地痞流氓。随即就压倒了她,她拼死挣扎,但三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岂是一个女人能挣脱的。衣服被扯了一地,陈氏的哭喊声也是一声比一声微弱。
韩稀在侯府发疯一般的乱跑乱撞,他不认路,找不到哪条是出去外面的路。他只是要找陈氏,他明白,陈氏已经病的很严重了,如果连他也没有在陈氏身旁,他实在不敢想象,没有他的陈氏会怎么样?看守韩稀的人跟了他一屁股。事情马上就传到了老侯爷那里。
老侯爷随即就命人去查陈氏身在何地。并暗中嘱咐到:
“ 找到人后,就地处决,不要留任何痕迹。”
三天后,韩稀站在被大火烧尽后的庙堂废墟前,从此仇恨的种子便在心里发了芽,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在心里越长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