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白丁与鸿儒·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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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宋春时二十一岁，正式从警校毕业，落户到n市开发区负责维护片区治安的工作。
说白了就是当片警。
年轻人，刚刚从象牙塔中走出来，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又怀揣着对整个世界的热情与善意，正想走出去闯一闯。结果天不遂人愿，早早就被分配到一个每天只能在小区派出所里跟大爷大妈和路边小贩斗智斗勇，插科打诨的轻松差事，一干就是四年。
四年的时间里，宋春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跑大老远来堵派出所磨好几天就为了让民警给找猫猫狗狗的老年人，有三两句话也要指指点点胡搅蛮缠的中年妇女，还劝过几次想要跳楼轻生的学生。见的人太多，他原本一颗空荡干净的心渐渐被充斥着柴米油盐的烟火气给填满，最开始升腾起如同滚水气泡一般的热度也渐渐消退，失去兴趣与放弃太容易了，容易到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轻飘飘的活着不是什么好事，但那时候他脑子被泡在尘世间的爱恨情仇里整天轻飘飘的，完全忘记了危险。
于是在距离今天的，第八年零三个月之前，发生了一件事。
在n城的开发区，未来的n城新区里，死了十二个人。
宋春时作为当地警力立刻被投入调查成员中，跟着大批面容严肃的同事们一起跑现场搜查。他也很紧张，活在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居然真能碰到一起大案，这让宋春时觉得心里有些兴奋，又有些慌乱。
“鉴于这次被害人尸体分布较为分散，现将三个调查组拆分成共计十二小组，每小组负责一条线，一定要争取尽快有所突破！以下是分组名单，每一组分好后立刻行动…”
宋春时迷迷糊糊的听着他的名字被分到第十二组，跟刚刚还在台上念分组的像领导一样的人一起将要一同钻上小巴车摇摇晃晃的前往案发现场去，他心想，这真是了不得了。
小巴速度不快，晃得宋春时有点犯困，他正想偷懒打个盹的时候，前面那个领导一样的人站起来，看向他们说道。
“各位，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s市特殊事件组组长王均衡。”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虽然动员对大家来说不一定有什么用，但至少可以帮你们提前警惕起来。这是一件极其恶劣的犯罪案件，我们面对的，不一定会是什么样的犯罪分子。希望各位做好准备，我希望我们多少人来，就能有多少人回去。”
宋春时被这种严肃的气氛刺的有点脸痛，连带着车窗外的阴天也越看越像风萧萧兮，就像要发生什么事了一样。他慢慢的揉搓了一下脸颊，深呼吸一口气平缓心情。这个时候，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叫王均衡的人会说这样的一番话，我们明明是去抓犯罪分子，又有这么多人，哪里会有什么问题呢？一点点疑惑渐渐埋没了他的意识，等他醒转之时，身边一个看着同样很年轻的人正在轻轻推晃他的手臂，似乎是正在叫醒自己。
“快起来，快起来。”那年轻男孩有点急。“我们要下车了，到了。”
宋春时有点不好意思的坐正了挠挠头，小声回他。“真对不住，我一紧张就容易晕车…对了，我没耽误什么事吧？”
“没呢，大家现在就是准备下车。刚才王队说我们同一排座位的分一小组，现在你我，和过道旁边那两个兄弟是同组的，咱们是第二小组。”
宋春时又转头跟另外两人点头示意，只不过外侧的人配合的回应了一下，而坐在里侧靠窗的人则干脆没理他。
他有些尴尬，不过转念一想，这磨练了四年的脸皮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一会儿少跟他讲话就得了。
眼瞅着到了目的地，小巴慢慢的停下来，停在一块儿青石碑旁边。
这地儿宋春时自己没来过，但是从别人口中却听过很多版本的故事，其中一首打油诗最有名。
青石碑后青石村，不送客来不迎春。
倒划指针三十分，且拿小命问鬼神。
这打油诗头一句讲青石村门前的这块青石，这是青石村的地标镇村石。传说是古时候这地方总乱，后有仙人路过，给这村头搬立了块青石碑说是压住了什么东西，这才让原本没什么日光的村子里多了点活人气。这儿是n市城郊有名的灵异村，村里经常有些吓唬人的灵异事件发生，据说发现科学那个电视节目还来实地考察拍摄过一段时间，后来拍着拍着不知道因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这村子照理说有灵异事件，正常人都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住，但是老一辈人毕竟还是有些莫名的故土情结在，就算只是让他们搬到车程只两个小时的n市市区内都不愿意走。活的久了，只要不是出来真伤人的，老人们大多都不在意这些个东西了，土都埋到脖颈了，横竖是一死，有什么可怕的呢。
老人们不在意，但年轻一辈不可能不在意。谁愿意天天守着脏东西过日子，说出去找对象都没人敢来，于是村长也妥协了，一家又一家的年轻人走出去后就不再回来，再后来，又慢慢带走了自己的父母。
与其说青石村是灵异村，倒不如说现在其实应该叫老人村。这里能见到的面孔十中有九是花白头发，拄着拐棍到处走的老人，少有的年轻人是村中大姓家族里的子弟，每年至少排几个人轮着来照顾老祖宗的。吃穿用度上自然安排的一概不缺，平日里这些年轻人照顾好他们的饮食之后就被打发出去让他们再陪陪其他老人。年轻人嘴上应着，基本都是和其他家的人聚在一起聊聊天扯扯皮。
老人们不是傻子，心里知道这地方到底不属于年轻人，也不多强求。
第二句，就是村中习俗。
这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传起的，村外人都讲据村中最老的人说，他印象中的爷爷奶奶辈就是这么干的了，对上门的客人不送行，开春种地前不拜春神。这两点乡镇农家最看重的规矩，在青石村就没有存在过，甚至连其他乡镇来做客的亲戚们，也都老老实实遵守着这条怎么看怎么怪的规矩。
这些条项款列，宋春时一个城市孩子自然是不懂的，但他也能感觉出来，这就像平常人不过年，火葬场能蹦迪一样怪的出奇。毕竟事关一个不知名的鬼神一说，这半句也自发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至于后面的，他就没有听说过是什么意思了。到底是秘密还是不能说的禁忌…也没人敢尝试。
一行人下了车，按先前说好的分组组好了队后就陆陆续续分散了开始调查，宋春时觉得这气氛有些凝重，忍不住跟刚刚跟叫醒他的人悄声问道。
“该怎么称呼你啊兄弟，我叫宋春时，怎么称呼我都没事儿。”
好脾气的那人看了他一眼，语气倒没有先前热络了。“叫我什么…就叫我强子吧。呵呵，那边刚才那坐过道的是大张，剩下的是李子。”
宋春时见强子不愿再多说，只能闭好嘴安静的跟着人往村里走。阴天并没有想象中的凉快，反倒是身上的衬衫在这一路上吸附了不少水汽，让他感到有些晕晕沉沉的。他们四个人负责的任务是走访邻居，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到点东西出来。
怀着这种莫名的紧张和担心，他和强子轻轻叩了叩眼前这道门，是受害者家东边的屋子。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并没人应答，屋前也没有闹腾的声音传出来，估摸着是没人在。
但门是虚掩着的，宋春时有些想直接推门进去，正想问问强子，一侧头发现他已经神色严肃的轻轻推开了门。他紧盯着隔过小院那边的房门，并没有注意脚下。但宋春时清楚的看到地上有一朵暗红色的梅花。
他蹲下身，轻轻抹了一把放到鼻子底下嗅闻。
是血腥味！明明隔壁才是凶案的发现现场，为什么这里也会有这么新鲜的血迹？宋春时被这种紧张的气氛影响，手心里渐渐冒出了汗。强子已经走进了小院儿里边，他伸出手去敲了敲屋门。
“你好，有人在吗？”
宋春时大着胆子也跟过去，试图从窗户里看到点什么，但是屋里光线太暗了，他眯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什么。
他们正研究屋门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
这女声很好听，这是宋春时的第一想法。
强子却更紧张一些。“你好，请问你就是这家住户吗？”
“是啊，我就住这儿，怎么了？”女人除了一开始的惊讶，现在露出一种好奇的表情，笑意盈盈的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警察，你们家隔壁的有点事儿，我来问问这家隔壁的是什么样的人。”宋春时见这女人挺和善，不自觉就放软了语气。“邻里乡亲的，我们猜作为邻居的你应该更熟悉点。”
“可是…我一般也不常出门，对隔壁家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是个单身汉，平日里总自己一个人在家。”女人似乎有点犯难，然后跟想起什么一样又拍了把自己。“哎，看我这没眼力劲儿的，来坐啊两位。”
她在门口搬了两个草垛过来，冲他们俩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没回来，我也不好招待你们进屋，只能在院子里委屈二位了。”
宋春时了然，点点头表示理解。
强子什么都没说，掏出记录本来，坐在草垛上一副等着宋春时开口的架势。
宋春时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继续道。
“前两天，十号的时候你邻居在家吗？”
“在呢，他那天好像要跟谁喝酒来着，头天晚上特意来我家借了把辣椒说要炖点儿菜。”
“那十号一天你们家的成员都在哪儿？”
女人想了想，答道。
“我在家洗衣服，他出门了。”
“看你挺年轻，你们还没有孩子吗？”
“还没。”女人笑笑。“我倒是希望早点来呢。”
“那你知道你丈夫去哪儿了吗？”
“他去树林里砍柴了，跟村长几个人一起去的，你们问问村长就知道了。”
连续问了不少事情，女人都对答如流，丝毫没有磕磕绊绊的地方。
“那今天没什么事就先到…”
“等等。”强子按住想要起身的宋春时。“你忙你的，我们在院外等等你丈夫。”
女人歪了一下头，想了想之后道。“嗯…那也行，我一会儿给你们端点水来。”
“不用，不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丁与鸿儒·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