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可欺》月小殇

5、当机立断

　　这一拖又是好几天，凌熙受雇于人，忙着赶稿，吃饭都恨不得争分夺秒，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商量漫展的事。

　　直到第一笔广告费拿到手，凌熙才闲了下来，不忘着手给秦绍铮做了一大桌菜。

　　以至于秦同学一进家门就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有客人要来，等知道是做给自己的，秦同学又高兴又感动掏出手机，朝他一笑：“我要拍照留念。”

　　鉴于眼下是个人都喜欢饭前拍照这项活动，凌熙很大度地表示理解，向后靠在椅子上尽量避免入镜，淡淡问道：“你快放暑假了吧？”

　　“嗯，明天考试，三天后放假。”秦绍铮抬头答。

　　“那我这顿赶得还挺是时候，暑假有没有什么打算？”凌熙等他收了手机才动筷子。

　　“没什么打算，”秦绍铮埋头吃饭，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不太感兴趣，很随便的回了一句，“大概看看书吧。”

　　凌熙嘴角抖了一抖，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不期待暑假的学生，不过联想秦绍铮的家庭，多少又有些了然。

　　父母刚过世的时候，他也喜欢成天呆在学校，磨磨蹭蹭到最后才离开，就为了不想回家孤零零一个人。甚至到现在，他都不愿意住进原本属于父母的主卧。

　　凌熙理解归理解，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奇怪问道：“我记得你成绩挺好，还要这么用功？”

　　秦绍铮点点头答：“我想考A大。”

　　“A大是不错，最好的专业我记得是金融吧？”毕竟就在家门口，凌熙算是相当了解。

　　“嗯，”秦绍铮抬起头，顿了顿问，“如果我考上A大，还能住这里吗？”

　　“行啊，你交房租就行。”凌熙一定程度上对这个室友还是很满意的，随口答应下来。

　　秦绍铮眼睛立马变得闪闪亮，深深注视着凌熙，突然轻轻说了句：“小熙哥，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凌熙心底咯噔一下，竟从他眼中觉察出些许不一样，连忙说道：“从来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秦绍铮一脸认真：“可现在对我最好，就是你了。”

　　凌熙眉头轻皱，回想起那天墨竹轩说的话，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孩子该不会误会了什么吧？可自己也没做什么惹人误会的事情啊！

　　“你……”凌熙想问清楚，张口又说不出来，他自顾自在揣测，万一秦绍铮只是单纯表达感谢呢？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打脸。

　　秦绍铮放下筷子，表情坚定地说道：“小熙哥，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凌熙心脏狂跳，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是吧？不是吧！他魅力有这么大吗？引诱小孩子算什么啊！

　　凌熙内心抓狂，表面倒是不显山水，半垂着眼帘，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看上去很冷漠，才冷冷道：“抱歉，你要是喜欢我，就别在这里住下去。”

　　秦绍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小熙哥，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说……”

　　“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

　　“那为什么……”

　　“我又不喜欢你，暗恋和被暗恋的人住在一起，太麻烦。”凌熙当机立断。

　　“可是，我不会对你做任何危险的举动！”秦绍铮急急保证。

　　“小朋友不要太天真，界定危不危险在于我，并不是你能决定的，而且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别想什么感情，给你做几顿饭你就动心？那你的心意未免太廉价。”凌熙摇摇头，这番话虽然重了点，但一路说下来，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并没有埋怨秦绍铮的意思，相反有些同情，觉得这孩子多半只是弄混淆了。

　　因为喜欢男人，而身边恰好有个同类，且这个同类对他还不错，他才会一时受影响，把所谓的好感当做了喜欢。

　　秦绍铮被他说得脸庞泛红，低声反驳道：“不是的，我是比你小几岁，但我绝对没有拿感情开玩笑的意思。”

　　“好吧，就当你不是在开玩笑，那么刚刚我也已经拒绝你了。然后我认为我们这样的关系很尴尬，所以不能继续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觉得有问题吗？”凌熙直视他沉黑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我们明明相处的很好，我也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意外地，秦绍铮在听到这样的话后，还能沉得住气。

　　“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你能变吗？”

　　“如果你只是以年龄为借口，那我不能接受。”小朋友固执己见，紧紧抿着唇。

　　“你这样就不对了，我不接受你，你不依不挠；你不接受我的理由，又成了我的错。”凌熙叹口气，伸手夹了一块排骨给他。

　　凌熙怎么也想不到好端端的一顿饭会变成这样，坦白说，单纯以同性的眼光而言，秦绍铮是个不错的对象，颜好性格好，但他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凌熙再怎么颜控，也控不起来，下不去手。

　　他放下筷子，认真道：“秦绍铮，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很靠谱的大人，可惜我没有那么多勇气去等，你既然向我表白心意，就要有被拒绝的准备。”

　　秦绍铮低头看着碗里的排骨，心底觉得空荡荡的，凌熙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他也确实没有硬要接受的理由，可是……

　　夹着排骨放进嘴里，平时赞不绝口的味道凭空多了几丝苦涩，秦绍铮忍不住仔细回想，难道真的是自己弄错了？

　　不，不会的，他很了解自己，早在凌熙相亲那天，他就已经发现了苗头。他也曾试图阻止感情蔓延，但只要一见到凌熙，就会打心底地高兴，他根本就无法阻止。

　　一顿饭最终是在沉闷无声中度过。

　　凌熙心里不是滋味，想不到平生第一次被人告白竟然就弄成这副样子，他不停回想自己语气是不是太重，会不会打击到一个年轻人热忱的心？

　　凌熙躺在床上，一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半梦半醒之间，仿佛还能看见秦绍铮委屈的脸在眼前晃荡，他头疼不已，起身去客厅喝水，路过浴室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洗澡？

　　凌熙嘀咕了一声，又察觉出几分不对，干脆上前敲门：“秦绍铮，别弄太晚，早点睡。”

　　里头的水声霎时就停住了，却没人应答。

　　凌熙忍不住问道：“你在里面干什么？”

　　等了片刻，才听见秦绍铮回答：“我没事……”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

　　凌熙吓了一跳，稍作思索，转身到客厅摸出钥匙，一把推开门，果然看见秦绍铮在浴室里面，穿着衣服站在喷头下，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全是水。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凌熙阴沉着脸，冷冷盯着他。

　　“我……阿嚏……对不起……”

　　凌熙咬咬牙，上前将他拉出来：“我说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文艺青年悲春伤秋啊，不就是失个恋吗？”

　　“我不知道你还没睡。”秦绍铮脸上还有惶恐。

　　“我睡了你就能这么……”凌熙说着就猛地反应过来，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故意弄个状况博他同情吧？

　　“我只是不想搬出去，我想我生病了你就不会赶我走，小熙哥，别赶我走。”秦绍铮吸吸鼻子，头脑有些昏沉，他冲了凉水又去吹空调，已经是第三个回合了，就想着如果感冒发烧，凌熙一定会心软。

　　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凌熙竟然会在半夜起来。

　　“我靠，我真是服了你，你，你他妈快把衣服脱了！”凌熙实在是想揍他一拳，硬是忍了下来，没好气地骂道，“就你这个样子，你觉得我可能喜欢你吗？”

　　秦绍铮垂着脑袋，闷不吭声，他怎么也没想到凌熙会那么干脆地拒绝，连半点机会都没有给他，就异常迅速收起那本来就不多的友善，他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太年轻，即便有像样的法子也无力做到，只能用这种小孩子的手段。

　　可他必须要留下来，不然就连希望都不会有。

　　“算了，你爱搬不搬。”凌熙将他拖回房间，把空调温度打高，一边扒他身上的衣服一边说，显然气得够呛。

　　“真的吗，小熙哥？”秦绍铮抬起头，小脸惨白惨白。

　　“我要说假的，你是不是又来作死啊？”凌熙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直摇头，丢了一块浴巾给他。说到底白天他也有撇不开的责任，明明可以用更委婉的方法来拒绝，偏偏用了硬邦邦的口气。

　　想到这，凌熙还是忍着一肚子不痛快，说道：“你明天不是考试吗，早点睡吧。”

　　秦绍铮应了一声，看着凌熙的背影，忍不住又开口：“小熙哥，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总之无论多久我都等得起。”

　　凌熙顿了顿脚步，没有回答，心下却是不由叹气，年轻人果真还是年轻人，可以勇往直前，不怕跌倒与失败，对他们来说，浪费了一个五年十年又如何，回过头来他们依旧还年轻。

　　可他不同。

　　凌熙脑子忽然卡了一下，不对啊，他年轻的时候就从没有勇往直前过，一直在浪费大好青春。

　　想到此，凌熙忍不住捂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