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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9、第五五九章 远定西川(7) ...

  •   五五九、远定西川(7)

      “……”二爷强忍不适,慢慢靠回山壁上。
      此刻他们所在的“山巢”仿佛彻底变成了一个灌满血的泥淖,那些死去的孩子就好像正在用干枯的嫩爪疯了般撕他的胃囊,快将他绞烂了。
      二爷撑不住了,扶着矮凳坐下,手心攥准心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救……救了那些阵前兵遗孤的人是谁?是西家人吗?”
      “是。当年明州九镇亡城后,姚子凤从塚坑里换出了我娘她们,把她们送上了一艘海船;另一边,西家的几名死士救走襁褓中的高先生后,秘密找到了薛氏义军散落各地的阵前兵遗孤,他们只选了男娃带走,然后把他们养进了西北这片荒漠里,薛广义派兵找过,但是被魔鬼城的风沙挡了,他们才得以存活下来。”
      “西家的几名死士都是谁?叫什么名字?”
      女人想了想,“我听我娘说有五个,其中两人在当年护送高凡逃离明州的时候不幸战亡,还剩下三人——一个叫陆善臣,一个叫向万存,还有一个叫李禾威。其中,陆善臣最擅训兵,据说也是叫嚣复仇声音最大的一个。那些阵前兵遗孤就是经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可惜陆善臣死得早,由他胞弟继承了他的位置,那人你应该熟,他后来被派往云州,建立了云州鬼门。”
      “鬼门刀主陆向林?”二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道陆向林怎么那么有恒心,肯为姚家秘密守那么多年灵,原来他和他哥都是西家遗臣。”
      女人又说,“元熙十六年,我娘她们初为‘蒂姑’,和那些阵前兵遗孤结合,在蒂连山‘造’出了第一批雏军,一共五十六个建康的男婴,和三十五名女婴。那时五王之战还未开始,最初‘锻造’他们出来也并不是为了铸造饮血营,而是为了给高凡养出一批干干净净的义军。这五十六个男婴被养大之后,一部分被送入岭南继续‘铸刀’,后来成了第一代鬼门铃刀的刀客;另一部分则被秘密送进靖天,被第一批养在京城的义军接应,大部分被选入禁廷,成了禁宫暗卫。”
      “接应?”二爷不解地问,“难道在这些没名没姓的孩子初入靖天之前,还有一批被送进帝京的义军?”
      女人解释道,“最初那批阵前兵遗孤里,有几个功夫出众的孩子,没有被留在蒂连山‘并蒂’,而是直接将陆善臣送进了京城,成为了第一批养在京师的‘接应人’——其中一个最有出息,听说后来误打误撞,进入了承恩阁。”
      “承恩阁?谁?”
      女人看向他,“还记得扎进薛广义寝宫院池中的那支血矛吗?”
      “薛氏义军中初征明州的阵前兵前锋总将贺南忠——他姓贺……”二爷猛然想起来,“难道贺人寰是他的——”
      难怪……
      这样一来,所有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如断裂重塑的龙骨,终于一节节串起来了。
      谢冲曾经查到过,贺人寰当初在吏部的官册上登录的祖籍正是“海郡东州”,也就是前明州九镇——原来贺人寰竟是贺南忠的遗孤!他身为将门之后,没有留在蒂连山,而是被高凡的遗部选中送入靖天,成为了第一批养在京城的高氏义军。贺南忠当年平白获罪,被薛广义填了海,所以贺人寰与薛氏江山死仇不共戴天。难怪他对高凡誓死效忠,甚至不惜净身入朝,甘心潜伏帝京数十载,只为帮高凡在承恩阁传信、接应、养兵。
      太平教原来就是高凡义起西北豢养的“初巢”,这座金鸣砂湾就是他缔造出的养兵池,这些“蒂姑”便是他造铸“血刃”的刀鞘。她们不得生,不能死,没有前路,没有归处,甚至连人都不算,还不如那山林虎豹,塞上牛马。她们将自己活生生变成了坐等取卵的蝇蛾,被一个个“蒂春瓶”连着,被迫斩断七情六欲,沦为那个人为报复皇途荒杂乱生的“皿器”。
      梦里的茶牙桂丘原来竟是一汪沾满血的虿穴,这座“蒂连山”简直比掘地百尺深筑的蚁殿还要脏,泛滥臭气的泥孔里冒出吸干人血的剧毒,数万万“仇蜂”一代代生,一代代死,炼养出的“花蜜”没有一丝一毫浪费,在这座用人灰筑起的蒂连山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死有余辜的“烬蕊”。
      而高凡呢,他竟然成为了西北人心中人人怀悯的义士,恩济四方,泽照万民,最后还成了人人口中亲征太原、铲灭五王的的大英雄。
      以万魔之心悬壶济世,如极渊恶鬼一步登天门,降落的甘霖都染上了腥臊。
      “西家另外两个心腹呢?”二爷又问。
      “向万存不清楚,据说一直跟在高先生身边。至于那个李禾威……”女人顿了一下,“他是西家的叛徒。”
      “嗯?”二爷微一蹙眉。
      女人叹了口气,“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清楚。据说那李禾威最擅占星绘相,身边总带着一个粉面画童,文质彬彬的,是西穹当年一手栽培起来的爱徒。可不知道为什么,姚疆死后没多久,他也跟着消失了,据说最后在入丹霞关的河滩上找到了他,死透了。”
      二爷细想一阵,上下打量着她,不说话。
      女人被他盯得心虚,迅速将脸别开。
      这时候鹿山终于醒了,起身时脑袋里“嗡嗡”直叫,像要炸开似的。二爷赶忙来到草塌边,将水壶递过去。
      鹿山攥住二爷的手,像是迫使自己从噩梦中惊醒似的,焦灼地说,“她……她从始至终都没说自己是从哪冒出来的,哥……你别信她的话。”
      女人哆嗦了一下,将脸隐藏进窗叶的阴影里。
      “……既然这里是他们的老巢,怎么我们过来这一路,一个人都没见,那些旷工呢?那些义军的遗孤呢?像她这样的女人呢?难道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即便鹿山方才昏迷不醒,没听到蒂连山的来龙去脉,依旧撑着脑海中最后一丝清醒,凭着自己这一路所见所闻,怒不可遏地质问女人,“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这些金鸣砂被你们运到了什么地方?你让她自己说……咳咳……”
      鹿山一口气没喘上来,俯身剧烈地呛咳起来,二爷连忙顺起他的后背,轻声轻语地劝道,“好了好了,你先收收心,这些事你暂时不要理会,有我。”
      鹿山眼前一花,头重重地栽回草枕上,竭力瞪着眼,硬是不愿睡。
      “哥,我难受……”鹿山实在没忍住,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手心里还攥着方才一路过山墙时抠挖的人灰,这会儿都嵌进指甲缝里,蹭都蹭不净。他从没觉得自己这样脏过,从前他不知道自己从哪来,还能幻想出一些美好的记忆麻痹自己,可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来路,就一点也不想活了。
      “我想死。”
      “胡说。”二爷轻声训斥,“你当心别气着我,鸿鹄的总令还在你那,你死了我上哪找人去?”
      “令牌还你,你让我去死。”
      “……”二爷无奈一叹,终于切身体会殿下之前面对自己的时候有多两难,不敢骂又不敢顺着来,只能像哄孩子似的,慢声慢语地说,“我在九则峰的后山给你修一个石屋,等仗打完了,你就跟我回山,往后九则峰就是你的家。”
      鹿山双眼浑浊,像是一下子跌进了铺满软被的暖窝里,有火红的日头煨着他的后背,再也不会冷似的。
      “你要是想去幽州也可以,四海八方,哪里都行,就是别去那个地方。人的那口气一旦散了,再想找回来就难了。”二爷将一枚淡紫色的药丸塞进鹿山嘴里,温沉的嗓音似能愈合沉疴的养泉。
      “殿下曾说,能活下去,为什么总想着死呢?我起初不觉什么,直到我发现,目送亡人流下的眼泪实则比血烫、比雪冷——是即便你化成灰、转了世,再从下一个娘胎里新带出的血疤。还偏要长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你铭记,这是上辈子关念你的人恨透了你,烫烙的印。你要是这时候不听话,当心要丑上几辈子了。”
      鹿山如何也没想到二爷如此训教的一番话最后竟落在一个“丑”字上,瞬间又哭又笑,一点想死的心思都没了。
      “高兴了?高兴了就睡一觉。”二爷微微欠身,带着蛊惑的嗓音如催困的药烟,“快入夜了,我给你留一盏灯。夜火长明,我姑且忍上一忍,暂不见血——”
      “什么?!呃——”鹿山刚觉出二爷话音不对,猛地要起身,颈后忽然被指骨狠弹了一下,他瞬间两眼一黑,整个人栽回枕上,一点声音都没了。
      “你——”女人瞪大双眼,扶着门框站起来,惊诧地盯着二爷,“你为什么打晕他?”
      二爷揉着有些闷痛的太阳穴,浅声说,“他太不听话了,又不好哄,伤还重,我要办正事,顾不住他。”
      女人诧异问,“什么、什么事?”
      “运金鸣砂的事。”二爷蓦地转头,神色再不似方才那般温和,眸中泛起冷火,话音也沉了下去,“夫人,您确实还没告诉过我,最后一批金鸣砂被太平教运去了什么地方,走的是哪条运路?”
      女人慌忙攥住衣摆,竭力维持住镇定。
      二爷翻叠着束袖,将燹刀别好,“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猜——金鸣砂是制铁练兵的重要耗材,高凡之前痛失鬼门,又错失北鹘军府的外援,饮血营还不幸折在了伦州。他如今孤立无援,若想在京师建立起最后的防御屏障,势必要用此砂制兵,你们手里正在使用的枕骨钉就是他新制的。眼下进出西北的十一条运路必过应忠,而应忠很快就会被我的人马占据。一旦失去应忠作为中转,你们就必然要将运路往北川高原上迁——贵教这一趟运砂入京,走的是‘天关’吧。”
      “!”女人愕然一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看来我猜准了。”二爷悠然念道,“‘往来不归路,路尽是天关。’——这句诗说的就是那条通往泅杀渡的‘天关’路,是你们最终用来运金鸣砂的,对吧?泅杀渡一年中除六、七、八三个月不能走船,其余时候都行,眼下正值隆冬,渡水无浪,是行船入关的最好时机。”
      他转而摩挲着燹刀刀柄,“趁此西川军东征作乱之际,用太平教的人马偷偷运送金鸣砂入京,好一招‘暗度陈仓’——一来,我方人马正忙于拦截西川叛军,根本无暇关注贵教;二来,靖天正在迎接各地封王入京,那里的一双双眼睛都正盯着靳王和淳王,担心他们携兵谋反,哪有功夫盯西北的梢?你们只要能将老陈家内部瓦解,买通几个像陈维真这样的陈氏叛徒,西北必乱。如此,你们就能轻而易举地越过陈氏军府,把西北各砂路彻底打通,将铁砂大批量运入关内。”
      二爷起身,在窗前踱了几步,缓缓地说,“从泅杀渡走水路入关,再行运河,进京师九山七桥卸货,最后入库哪里?不会是那个‘熔丘’吧。”
      女人吓了一跳,“你还知道熔丘?你还知道什么?”
      “没了,就这些。”二爷坦荡一笑,“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当年助薛广义开疆拓土的四位义士中除了姚子凤和西穹以外,还有两个人——一个焉辙,一个徐闵。这两人在薛广义掠杀明州九镇时,一直镇守在西北后方,全然不知情,这也在某种意义上保全了他二人,不至于沦落到如西、姚两家那般,助薛广义登顶云巅后,又被鸟尽弓藏。据说焉辙和徐闵在新朝鼎立后就毅然决然地辞去了高官厚禄,交出了兵权,干脆利落地隐居山林了。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们深知薛广义手段残暴,能共甘苦,不能共富贵。”
      “所以后来,为了彻底消除薛广义的疑虑,他二人索性将名字也改了,只保留了族姓——焉辙改名焉世昌,徐闵改名徐二铁。他们隐居西北,建立了新的氏族,相继开创了‘焉氏兵械谱’和‘徐氏战铁’。其孙辈中有两个人曾位列燕云十八骑的九骑和十骑——焉同和徐明阳。焉氏和徐氏在九龙道一战后被相继灭族,九哥和十哥从此下落不明,连尸骨都找不到。那么您来告诉我,焉氏和徐氏被高凡他老人家藏到哪了?”
      “……”

      “熔丘。”
      许久后,女人终于叹了口气,哑声开口,“泽济二十一年中秋,岭南花阳的琴水畔,有一艘船走运河入京,在九山七桥卸货,被送进‘熔丘’——船上载的是饮血营铸建最初,锻造初代饮血夹兵胚的第一批徐氏铁匠。”
      “什么?”二爷愕然。
      原来泽济二十一年中秋,岭南花阳的琴水旁,紧随杨辉的父亲杨德忠所乘抚恤船一同入京的那艘“假抚恤船”上运的竟然是徐氏铁匠!药童阿鹤还曾无意间登上过那艘假抚恤船,发现了木箱里那些昏死过去的人。(前情:509章)
      这样一来,这条线又串起来一段……
      高凡早从泽济二十一年开始,就在为今日靖天的防御终战做准备了。他秘密绑架徐氏铁匠,假借抚恤船的名义将他们偷运进熔丘,从而开始了他源源不断的铸兵、养兵之路。
      岭南,不过是高凡长久以来利用淳王手中的权柄建立起的南疆屏障,淳王更是他为麻痹众人扶植起来的傀儡和幌子。而他真正筑建的大本营从来都不在岭南,而是南朝的“心脏”——靖天城。
      鬼门铃刀、饮血夹、枕骨钉……看来都是从那个叫“熔丘”的地方发迹的——也就是这条运砂路的终点。
      高凡是西家后人,他深知焉氏和徐氏造兵铸铁的本事,于是将两族先后收拢,用他们手中的“兵械谱”和“制铁秘辛”铸造出了自己的戎兵。不管焉氏和徐氏是心甘情愿臣服还是被他威逼胁迫,熔丘都一定还存在活着的两族后人……
      因为不管是制新兵还是造铁器,两族内最珍贵的秘辛都是口口相传的,高凡为得秘辛,一定不敢轻易杀了他们。而为了保住族人命脉,以焉同和徐明阳以往一贯的作风,也一定会在最后留下一手。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运送金鸣砂的?”
      “大约是从去年底。”女人道,“之前那些年运送的都是恒城矿山的赤铁砂,金鸣砂矿开采不易,极耗时耗力。蒂连山是明州族人最后的栖身地,他们不敢贸然用我们运砂,所以这些年都是利用买通的西川军先运去岭南,然后再用蓝鸢镖局的起镖船分批运往京城。但是从去年底到今年初,他们竟也开始让我们参与开采和运砂,蒂连山的‘矿工’不够用,他们又不敢贸然从外面‘借’,所以开采极慢,到今天为止,这一年总共运了五次——六天前,是最后一次。”
      “总共运了多少金鸣砂入京?”
      “前前后后,近百船,能铸十万枕骨钉。”女人惨兮兮一笑,“虽然不多,以此灭杀整个薛氏皇族,足够了……你方才说我恨高凡,恨姚家,没错,但我更恨虐杀明州九镇的薛广义,还有他的子子孙孙——包括你效忠的王。”
      “……”二爷微一蹙眉。
      “他的身上流着薛氏王族的血,哪怕今后做了皇帝,也会跟他的祖父一样,残暴、肮脏。我们要把他和他的薛姓族人统统钉死在启明殿外的勋碑上,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寸碎烂,最后变成蒂连山上数以万计的‘巢’,直到血流尽、骨分离、肉化干!曾经加注于明州祖辈身上的痛和恨,薛氏皇族,终将血债血偿!”
      女人嘶哑恶毒地惨笑,咬着牙,面目狰狞,“只有亲眼看着薛家人死不瞑目,那些埋在蒂连山下的孩子们……他们才能闭上眼,安安心心地睡一觉。”
      此刻夕阳西下,火红色的烈日跌入昭昭星野,岁月未老,草木已秋。
      女人颤幽幽地嬉笑,仿佛正透过巴掌大的小窗,细数天底散布的秽星。
      “金鸣砂,和寻常的赤铁砂不同。”女人恍恍惚惚地笑说,“用金鸣砂铸造的兵刃柔如软水,灌注兵身的铁浆在接触人骨后会如水银般钻入血髓,流经全身骨脉,另伤者不得残喘,痛不欲生。那种痛可比饮血夹的抓骨之痛惨烈万倍——他们给这种刑罚起了一个名字,叫‘熔骨’。将军知道吗?人的骨头是最结实的,若贮存妥当,能历经千年不腐。但是被金鸣砂熔过的人骨将如琉璃般易碎,即便受刑者不堪剧痛自残而亡,死后七日仍要经受剧烈骨震,脑髓虽死,肉躯还会死活不明地痛上七天七夜,直到血骨熔尽,只剩下一张软塌塌的囊。”
      女人抬起下巴,指了指床上的鹿山,“将军救过他,对他好,那我就再奉劝您一句——别回靖天,别接近熔丘。您明知道饮血夹的厉害,何必再去遭这份罪呢?所有踏入靖天的薛氏皇族都必死无疑,您救不了他的。”
      二爷脚步一顿,背对着女人,“说完了?”
      他忽然转身蹲下,伸手拨开衣襟,大大方方地让女人看了一眼。
      “那……那是……”女人心惊肉跳,瞳孔瞬间放大。
      二爷笑起来,“白罗十七尺,裁作两件明衣,他一件,我一件,自幽州分别那日,就为彼此穿好了。”
      “明衣……”女人睁大瞳孔,白眼仁微微发胀,嘴里咕哝了一下,打起哆嗦。

      “白罗十七尺,分裁两身衣。
      缟城沐新雪,岁岁添花泥。”

      二爷抬眼望向红日天穹,手心握了握明衣的衣襟,衣服上似乎还覆着远方另一个人的体温,就这样一路暖着他,煨着他……火炉似的。
      “你一点都不怕死?”
      “谁说的?”二爷从容一笑,“但我更怕余生从此孤单一人。”
      “……”女人愣住了。
      “若这条逆天之路最终一事无成,启明殿外的勋碑上,大不了多钉我一副红骨。熔骨之刑算得了什么?抵得上生离之痛、死别之苦吗?就算最后熔得只剩下一张皮,烂也要烂在一起。烈某这条贱命是吾王给的,还也当还给他。就不劳夫人操这份闲心了。”
      随即,他快速伸掌在女人后脖上狠狠敲了一下,女人惊吓之余没反应过来,倒头晕死过去。二爷疲惫起身,将衣襟阖上,冲外头喊,“进来吧。”

      “巢”门一开,祝龙大步跨了进来,“季卿,你没事吧?”
      二爷躬身将女人挪到一边,回身看了他一眼,“到多久了?”
      “刚到。”祝龙气喘吁吁地说,“昨日一收到你的鹰信就往这边赶了,还好我们驻军的营地离这里只有一天的马程,就是这个地方太难找了,跟着雪鹰绕了好几圈才绕进来。等等,臭小子怎么在这?!他怎么了?”
      祝龙一眼就看见人事不省的鹿山,忙冲过去,见他身上有伤,喊他也不见有反应,才又看向地上躺着的陌生女人,“这女人是谁?是不是她干的!”
      与这女人足足对峙了一天一夜,二爷此刻累得头晕眼花,胃还绞痛,暂时没功夫再跟祝龙讲一遍明州九镇的故事,却又怕这人臭脾气上来,冲上去再将女人弄醒,无奈只能悉心安抚,“跟她没关系,小鹿伤虽重,已经用了对症的药,只要好好修养,没大碍。倒是你那边,应忠怎么样了?”
      “已经拿下了。”祝龙说,“来的路上收到了李世温的信,说应忠府就是一群只会认钱的窝囊废,没吓唬两下,就跪地投诚了。”
      二爷浅浅一笑,掸了掸衣袖,“卓耀么,他们老卓家还真是一无是处。”
      祝龙一愣,“你怎么知道应忠知府是卓耀?你跟他认识?”
      “不认识,曾和他侄子有些过结。”二爷淡淡道,“卓缙文,前幽州总兵。我在浏览李潭交出的官名册时顺便记下来的,来应忠后又在坊间打听了一下这位卓知府的作风,果不其然,卓缙文跟他这个叔叔简直一个狗德行。确定这人没什么威胁,我才不敢让世温一个人带兵去料理他。对了,立州那边有没有消息?”
      祝龙摇头,“还没有。我派去立州的信兵已经回来几轮了,都说立州府死气沉沉,还没有任何兵变的动静。”
      二爷打开巢门,走到山脊高处,眺望着立州的方向。
      陈寿平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天了,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恒城的陈维真即将军变,西川军也快开拔东征了,他们老陈家锅灶炉子一起翻,已经火烧眉毛了,按理说师兄不可能坐以待毙,难道说……他遇见了棘手的麻烦。
      正当二爷心神不定,一个士兵爬上高脊,喊道,“大当家,那几个人醒了!”
      二爷莫名其妙地看向祝龙,“什么人?”
      “哦,是我们这一路过来,在进山口时救下的几个人,看打扮都是行脚商,八成是迷路,脱水昏过去的。”祝龙又问那士兵,“问过他们是从哪来的么?”
      “问了,但他们一个字都不说。对了,我看他们脚上穿的靴子,倒像是军靴!”
      二爷和祝龙相互看了一眼,立刻对那士兵道,“带我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次断更时间有些长,去养羊了……
    在此跟大家说声抱歉。
    迟到地说一声新年快乐,大家一定要做好防护,养好身体哇~
    注:明衣,又为古代死者洁身后所穿寝衣。
    感谢在2022-12-16 20:50:46~2023-01-04 13:4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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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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