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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第三三九章 血泥 ...

  •   三三九、血泥

      二爷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人舌尖上像是灼了一团火,差点将自己浑身点燃。他忍不住想推开那人,却不料双脚一轻,被那人扶着腰,重重地抵向身后的烟囱柱上。
      这份炽烈令人诚惶诚恐,仿佛上一刻柔肠百转,下一刻便要生死相隔了。
      二爷别开脸,难忍地喘了几口气,轻声说,“你放开我……”
      薛敬却埋在他的颈侧,狠狠地摇了摇头。
      这人力气极大,却忍着不敢施力,二爷抽回被桎梏的右手,附在他后颈,依照往日那样,轻缓地按揉了几下,“你听不听话?”
      结果那人不愿理他,转过脸再次贴上去,压着激烈的急喘,又强势地亲了上去。
      这一次,这人不再留情,不再讲道理。仿佛两颗心真就化作了两团血泥,被一个重锤砸得稀烂之后,再完好无损地缝补起来。这样攻击性的动作带着些许禁忌的意味,让人心鼓如雷,跟着灼烈的急喘重重地敲了起来。
      “等……等下……”二爷像推开他,却被那人勾着脖子,再次压住。
      这回,算是连双手都被他抓着背在了身后,他那一口气憋了太久,气到狠时,他竟抽|出方才情急之下拉他从巷子里上来时缠在他腰间的绳子,快速将他的两只手反向扣在身后,用绳子将他的双手缠紧。
      二爷吓了一跳,立刻挣动起来,就听薛敬在耳边闷声道,“别动。”
      “……”
      二爷口中溢满血腥味,他忍不住抿了一下,却发现唇间蔓延的血气不是来自自己,他倏地一怔,“抬头。”
      那人好像这才发泄完毕,慢慢抬起头,却见他下唇渗出鲜血,却是他在躁动不安的情绪里,将自己咬伤的。
      “你……”
      薛敬拼命按捺呼吸,略显焦躁地说,“这一下,我活该的,你不用心疼我。”
      二爷长舒一口气,哑声相劝,“你把我松开,这样也太不像话了。”
      远处乌云密布,不停有炸雷传来,滂沱大雨将至。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二层吊脚楼,楼顶视野极广,几乎能远眺三条街的矮房,万家灯火在夜色中闪烁,散发着明灭的星光。
      薛敬却不依不饶,不声不响也不动作,只掐着他的腿,将他抵在身后的烟囱上,用这种姿势抵着他。
      二爷尽力抚平喘息,有些难受地动了动手臂,方才这么一折腾,他出了一身的汗,烧倒好像退尽了,此刻夜风一吹,他脖子里像是被细密的针轻轻地熨了一层,冷不丁地震颤起来,口中好死不死地散出滚烫的呻|吟。
      薛敬没敢抬眼看他,他方才犯浑时将麻绳当绑绳用了,虽没施力,可终究是逆了他的鳞,有点太过胆大包天了。他心里一阵惊惧之后,却生出些一往无前的气势,既然犯了错,就不怕再多犯几次。结果这样迟疑不定之间,缠着对方双手的绳子便松动了,二爷捡着时机,趁他不备,将右手腾出来,顺势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摆到自己眼前。
      随后,那双幽深的眸子一如既往,像是可以将自己的魂魄一并吸进去。巨浪席卷后的汪洋满是嶙峋的伤木,二爷心中一紧,觉得自己好像确实犯了滔天大错一般,便极其温柔地凑上去,亲自品尝了一下他下唇滚热的血珠。
      “……”
      这抹柔情可以舔|舐滚血的伤口,也可以抚平滔天的巨浪。
      薛敬的眼皮激烈跳动,霎时被他这克制又撩拨的动作刺激得肝胆俱裂。
      “浑够了?”二爷松了唇,透过浑浊的气息,哑声说,“浑够了,就把我放开。”
      他此刻背抵一根两人高的烟囱,正好在这座楼的阴面,身后西北城的炮火已经点完了,四处冒着狼烟,搜查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在不远处闪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一如既往,让人在纷飞的战火中,尝到了一别多日之后险中偷欢的滋味。
      确实有点太不是东西了……
      薛敬刚从远处弥漫的硝烟中捡回被撕烂揉碎的心神,片刻后又被这人几句话和几个动作弄得心鼓直颤,好在他长年累月被这人折腾惯了,耐得住这人撕皮拆骨的手段,于是十分委屈地凑过去,一本正经地说,“那我放开你,你不能再跑了。”
      二爷瞧着他,顿觉心累,“我这个样子,能跑到哪儿去?你再不放开我,我伤口又裂了,回头你还得后悔。”
      薛敬倏地一愣,连忙将二爷放下来,手忙脚乱地解绑在他腰间的绳子,结果越急越乱,那绳结本来是个活扣,结果他因为紧张,下意识地乱扯一通之后,竟将那活扣扯成了死结。
      “呃……”绳子越扯越紧,二爷低闷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那人拔出腰间短刀,利落地将那绳子劈断了。
      二爷身体一软,栽进那人怀里,顺势被他抱着,然后薛敬这一颗悬挂多日的心才算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我错了……”靳王搂住他,手心附在他腹间的伤处,“还疼不疼?”
      “没事了。”痛意绵绵不绝地传来,却在那人手心附上的一瞬间,被那柔软强大的热意侵袭,跟着这种暖意遍及周身,穿透了四肢百骸。
      “有事你也不说。”薛敬压着怒意,闷声说,“罢了,我到底是拿你没办法,气死我算了。”
      “咝……你这人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二爷叹了一声,简直被他这义正言辞气笑了,“进城这事,你怎么交代?”
      薛敬梗着脖子,见眼神别到一边,死不悔改地说,“我不需要交代,我又没错。”
      “你……好,你没错,那是我错了?”
      “是你错了。”薛敬一丝不苟地盯着他,眼中毫无悔意,十分大义凛然地说,“我说没说过不能冲动涉险,不能不告而别,不能单枪匹马地去捅耗子洞?”他忽然凑到对方眼前,贴着他的耳边说,“要不是我让鹿山带人在西北城点炮,将业雅的军队引开,我又等在这里,用绳子将你从低下那甬道里捞上来,你就栽到他们手里了……你想过这事的后果没有?说到底,还是你不听话。”
      二爷抬手指了指方才被他扯上来的地方,好脾气地解释,“这条甬道的正中有一口干枯的井。”
      靳王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他。
      “殿下,我没有冲动犯险,这条路我之前就探过,那口井已经枯了,底下连通一个地窖,上头被一个石板盖着,石板是我提前找来的。我想着,总有一天我会前往衙门的卷宗库探路,所以事先想好了逃跑的路线。若你今日没出现,我依然可以凭那个井口全身而退。”
      “……”
      二爷坐起身,紧盯他的双眼,“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哪里不听话了?”
      “……”
      “倒是你,为什么不听命令,私自进城。”
      然而大丈夫能屈能伸,靳王殿下当下收回暴戾的脾气,立刻改为单膝跪地,咬紧牙关,低下头,没敢接话。
      “真是个麻烦。”二爷无奈地叹了口气。
      此刻惊雷传来,轰隆隆——
      靳王抬眼看了看骤雨欲来的乌云夜海,试探地说,“二爷,我背你回凤栖阁,你总不能淋着雨教训我吧?”
      二爷实在筋疲力尽,他这一趟重伤加上重病,已经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散了,他往后看了一眼这城中的乱象,轻声说,“如今西北城战火未消,凤栖阁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此刻回去,路上不安全。”
      “那你说去哪儿?”
      二爷想了想,“去格子坞吧,你还没去过呢。”
      薛敬不敢造次,极顺从地点了一下头,伸手便要去抱他,二爷却快速挡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我能自己走。”
      薛敬瞥了他一眼,冷声说,“有我在,不需要二爷白费这个脚力。”

      于是,靳王殿下说到做到,真就背着他,没让他动用到自己的腿脚。一开始二爷还有所挣扎,到了后来,他索性瘫在这人背上,懒得动弹了。
      刚回到格子坞后,天空便下起了大雨,身后那人也睡着了。
      格子坞隐在东河边的一处流水石桥旁,此番除了雷雨,静谧一片,不闻人声。
      此处两进院,乌瓦白墙的院子正中,种了几株腊梅,过了花期的腊梅,残花落魄地吊在枝头,到底不愿与苍劲有力的枝丫分别。
      二爷这时候醒了,抬手指了指东边的房子,“那间屋子我之前住过。”
      薛敬应了一声,将他背进了东厢。
      不一会儿,屋子里生了炭火,整个屋子也暖和起来。
      “这里……”
      此刻烛火燃起,房间里有股水边散出的土腥味,薛敬环顾此间,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生。
      “这里和九则峰石头房的陈设基本一致,卧房和书房连着,左右两进院,对面那间是客房,平日里没人住,如今用来关着林小孟了。这会儿没动静,估摸着是银三他们被你叫出去之前,对他用了迷香。”
      薛敬走回床边,顺手扶着他靠在软枕上,伸手便想去解他的腰带。
      “别……”二爷抬手挡住,“伤口已经包好了,就不必看了。”
      薛敬瑟缩了一下手指,心神绞痛,他压抑地急喘了几声,尽力压着心劲儿,故作平和地说,“那你先歇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热水喝。”
      “好……”
      薛敬扶着他的躺下,将软枕扔在里头,起身欲走,却发觉那人几乎已经沉入梦中,却还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手,他心底一紧,连忙凑过来,蹲在床边,轻声轻语道,“我不走远,你放心睡。”
      然而这话无济于事,那人不依不饶,即便入了梦,仍然不安地攥紧自己的手腕,死活不松。薛敬便只能坐在一边,愣了片刻,心中一口血气上涌,噎得他肝肠寸断。
      这一路从镇北军营至此,他所经所历无法用一句话形容,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周而复始,藏着心中最深的执念、所遇那些要他性命的锻刀、还有那么多要他挫骨扬灰的人心,都在这一刻,汇集成了心头一滴凝滞的脓血,怕是再也抠不掉了。
      夜深人静,只闻风雨。
      直到后半夜,二爷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攥住他的手心才倏地松开,薛敬猛地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去探他的鼻息和心口,发觉那人呼吸平缓,他才猝然间呼出一口去,撕心裂肺地猛喘了几声。
      眼前人近在咫尺,他却毫无失而复得的窃喜。
      薛敬虚虚地踏着步子,缓慢地走出屋子,将屋门掩蔽之后,靠在门上,他那眼泪才顷刻间夺眶而出,痉挛般地攥着双拳,在原地歇斯底里地急喘了片刻,那剩余一半的三魂七魄才算彻底归体。
      然而重塑人身,这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痛苦变本加厉,成就人间最无以复加的爱恨别离和怨憎长久。
      终于,往日里轻轻松松便能提上来的水桶都像是坠了千斤重,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提上来半桶。
      薛敬蹲在井边,淋了半天的雨,这才把心中滚烫的火苗浇灭。
      这时候,外门动了几下,窸窣的人声唐突地响起。不一会儿,鹿山跑进来,看见薛敬正蹲在井边发呆,也跟着一口气吐了出来,踉跄地走到他身边,跟着蹲下。
      两个人泥塑一样地蹲着,片刻间没人说一句话。
      大雨滂沱地砸下来,直直地砸在脑袋顶上,到底是将两人的灵台砸清明了。
      “王爷……”鹿山率先开口,嘶哑地喊了一声。
      薛敬没有回话,他扶着井口站起身,提着水走到廊下,与鹿山一起架起炉子,一人坐在一边,眼对眼地等着水壶。
      鹿山低着头,一副大错特错的模样,全然不见初遇时刺猬般的戾气。
      薛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不丁笑了一声,“怎么回事?几个月没见,你小子还学会这一套了,有话说话。”
      鹿山嘶哑地问,“从哪儿说?”
      薛敬又被他噎了一下,“捡着什么说什么,想到哪儿说哪儿。”
      鹿山到底会说些人话,于是十分认真地开口,将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直到雨声渐弱,黎明将至,鹿山才慢慢收了话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白。
      鹿山指着对面的西厢房,“是二爷说的,让把林小孟关在那,一直是银三带着人亲自看着,我担心西北城有诈,让他带着兄弟们在那边再守上一日,等到了傍晚再小心回来。王爷,这一路基本就是这样。这段时间,他先是住在未央舟上,后来银三的事情一出,就搬到了凤栖阁、桑无枝那。借着林小孟的事就出了,这几天提心吊胆,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那天他病况转危,那大夫说得极是严峻。我担心……”他被自己的唾沫猛呛了一下,声嘶力竭地咳嗽了片刻,这才捡回自己的话音,继续说,“……前日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通过翁苏桐往城外递信,想着你要是能收到,肯定会猜到是他出了事,定会冒险进城。”
      他说到这里,才算彻底将心底最深的担忧吐尽,“现在他布兵的计划全叫我毁了,他几次三番叮嘱,你不能进城,可我还是……”
      他忍着没将自己的手指搅烂,闷声说,“罢了……大不了一死谢罪。”
      “……”薛敬见他这副模样,一时也是牙疼,“你小子,什么时候学成李世温了。”
      鹿山愣了一下,“李世温是谁?”
      薛敬咬着牙,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见鹿山猛地站起来,倒刺一样地杵在门边,哑声说,“是我的错,为什么不能以死谢罪,你们公事公办,不必假公济私!何必非得顾忌情面,这玩意狗屁不是,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痛快!”
      “……”
      此刻木门一开,二爷披着一件外衣站在门边,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你大半夜的,怎么又寻死觅活?”
      薛敬连忙站起,“你、你怎么醒了?”
      二爷盯着鹿山,“他这嗓门,一里外都听得见,我睡得着么?”
      鹿山转过身,滋着让人冒烟的嗓音,梗着脖子说,“正好你醒了,反正布兵的计划也让我毁了,王爷已经进城,短期内肯定是出不去了,我差不多就这样了——刀在这,随便你处置。”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真将腰间的刀卸了下来。
      二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微微眯眼,“你跟我进来。”
      “……”
      二爷转身走了两步,回头见鹿山没动,便皱起眉,“怎么?还要我八抬大轿抬你进来?”
      鹿山无意中瞟了一眼薛敬,那人挑了挑眉,躬身继续添柴,那样子分明在说——鹿兄吉人天相,自求多福。

  • 作者有话要说:  双节快乐,中秋节就得吃糖~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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