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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第二三一章 重托 ...

  •   二三一、重托

      水边,离篝火不远处。
      二爷率先开口,“多谢四哥接到我的信便赶了过来,我还担心你看到是我的笔记,就不理会了。”
      祝寒烛冷笑一声,“我肯定理会,特别是你的笔记,我得赶着过来,要么看你出丑,要么给你收尸。”他上下扫了二爷一眼,又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在云州城里吗?怎么跑这来了?萧人海肯放你?”
      二爷沉了声,“四哥操心的事有点多,这是你该管的事么?”
      祝寒烛猛然间被他噎了一下,却碍于靳王在身后不好发火,只能压抑着脾气道,“那你打算如何?人交给我,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二爷轻轻锁眉,冷冷地提醒道,“四哥只需要帮我把人护好,若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可没那么好说话。”
      “烈衣,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号令我。”祝寒烛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
      二爷镇定地看着他,冷冷地警告道,“我再说跟你一遍,破城之前,你我是一条阵线上的,你怎么恨我我不管,但别把私怨带到战场上来。呵,故意晚了三天,还将祸水泼在一只鸟的身上。祝龙,你可不要忘了,你的烛山银枪是殿下拼死换回来的,你现在能拿着它在烛山上一呼百应,能将你爹当年散尽的部下悉数召回,可都是凭着你手里这杆枪。你这人还真是可笑,为了和我斗,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救命恩人,我从前可真是高看你了。”
      “你住口!”祝寒烛气急败坏地说,“没错,我是晚了三天,但是盲庄周围全是杀手,我总要保全祝家死士的性命,光是将你和那姓葛的王八蛋从穹顶里救出,就那西山后面的坟场,老子就他妈折了几十条人命!”
      “少拿旁的祸抵今日的锅。”二爷好笑地看着他,勾唇反击道,“祝龙你的死士折在西山尸地,我有愧,他们于我和葛笑有恩。但是你不能拿这件事当做你迟来三日的理由。盲庄四周都是杀手没错,他们不出手,那是因为背地里有人唆使,但是你明明知道殿下深陷危险,还在更远的地方坐壁上观,你不就是为了等着看我死吗?你那点龌龊的心思,简直不堪入目。”
      “你!”祝寒烛当即就要出手,却被二爷一枪拦下。
      “差不多得了!”二爷收回红缨枪,无心恋战,而是迅速往后撤出两步,“今日没功夫陪你练兵!祝龙,我再说一遍,我将殿下完好无损地交给你了,你务必用你的一切护他周全,若不是因为如今我身处险境,没有能力护他,我是绝然不会将他交给你的。你必须承诺我,一定、一定保护好他。”
      祝寒烛咬着牙,仔细地说,“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要真是想跑,我怎么拦?再说了,他那个脾气,我敢拦吗?”
      二爷迟疑一阵,毫不留情道,“那就锁了他,不让他下山。”
      “锁着?”祝寒烛不可思议地说,“烈衣,你真够狠的——下药,上锁,禁足……这等阴险的招数你都往王爷身上招呼,你不怕他醒了以后翻脸,我还不想戳这霉头呢。”
      二爷低声说,“为今之计,只有将王爷留在烛山,我才稍微放心一点。”
      祝寒烛倏地一愣。
      二爷长出一口气,缓道,“经过这些天……恐怕只有烛山能不惜一切代价地保他,其他人、其他地方……我都不放心。”
      祝寒烛犹豫了一下,凛眉试探道,“你这是……”
      二爷却笑了一下,巧妙地回避了他这“试探”,“四哥,如今北方哪儿哪儿都不太平,你又号称要在烛山招兵买马,人多了自然有能力保王爷周全,我这也是顾全大局,免得他跟我在一起,平白惹祸上身。万一他落在有心人手里,非但破城之战会受牵连,连他的性命我都不一定保得住。即便再不忍心,算盘珠子我也仔细拨了几天,发觉……也就你这枚‘珠子’勉强能用。”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祝寒烛咬着牙,冷冷地“哼”了一声,呛道,“求人帮忙就拿出个‘求人’的态度,话里带针地刺儿我算什么意思。”
      二爷收回笑意,好言好语地恳求道,“好,是我话语不周。还请四哥看在殿下替你要回银枪的份儿上,保他一次,好不好?”
      祝寒烛收回敌意,勉强应了一声。
      二爷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四哥,你我走到今天这一步,误会太多,我不做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很多真相你自个去看。当年烛山一役,还有鹿云溪的死都有踪迹可寻,我若真有心加害鹿姐姐和你们祝家,我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还拿云山琴作为试探……个中道理,鹿山都能明白,你怎会不懂?”
      祝寒烛的眼神更加锐利,握住银枪的手心溢出热汗,他无端地捏了捏手指,将那些讨人厌的汗水蹭在那杆枪上。
      “谢冲回来了。”二爷忽然道。
      祝寒烛一愣,一双眼忽然冒起冷火,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谢,冲。”
      “他如今是承恩阁金云总使,功夫了得,已经试探过我了。”
      祝寒烛一怔之后是震惊的诧异,“你们交过手?”
      二爷点了点头,冷声道,“前几日在密林中,和他有过一次交锋,他拿紫金蛇尾刀作为试探,还说请我喝京城的女儿红。”
      祝寒烛猛烈地喘了几声后,阴狠地说,“谢冲这个奸恶小人,怎么还有脸回来。”
      他带着怒火,忽地用力将银枪扎进石缝里,在寒夜中溅出一片火星。
      “谢冲是冲着靳王来的,所以,我百般无奈之下,只能暗自传鹰信给你,请你尽快带他回烛山——烛山是谢冲心里的一块病,他是不会轻易动烛山的。”二爷收回冷意,低声说。
      “那你呢?”祝寒烛忍不住问他。
      “不必管我。王爷身上的毒因我而起,我回云州城,一是为了破城之战,二是为了找杨辉取解法。”二爷望着那片河水,声音有些喑哑。
      “行将还有别的解法吗?”
      二爷叹了一声,“不知道,总要一试。”
      祝寒烛左右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一腔怒火到底是没处发泄,却又被这人三言两语给灭了,便觉得有些愤懑,总想找些话头刺他。
      “你天天满口仁义,装什么正人君子,那么大一个寨子竟然养了一窝的狼,光是一个万八千就够你料理的,再要多几个,你弄得过来么。啧,你这个当家的不得人心,管不得他们窝里反。”
      祝寒烛说起风凉话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朝下的,这样露出的笑意透着一股子事不关己的冷漠,是他惯用的话术。
      二爷却并不恼怒,而是无比认同地说,“四哥教训的是,我确实不如你懂得怎么料理手下,这一点,确实要跟四哥多学习。毕竟,作为过来人,一个谢冲就足以发人深省,四哥这是好意提醒我,要我务必警惕身侧的孤狼。”
      祝寒烛磨着牙,简直要把牙根咬碎了,“我说不过你!还不滚。”
      “好,我滚。”二爷好笑地说,“那什么,你借我辆马车。”
      “那不是有匹马。”祝寒烛没好气地扬了扬下巴,“我出远门,哪里还给你准备马车!”
      “那是王爷的马,我怎么敢动呢。”
      “你怎么不敢!你们俩不是随时随地穿一条裤子,他的不是你的?!”祝寒烛一急,什么屁都往外放。
      二爷微微愣了一下,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一遍,“马车,借是不借?”
      “没有!”祝寒烛摆了摆手,“你自个想办法去!有也不会借给你。”
      二爷好脾气地叹了一声,“好,算你狠。”
      祝寒烛梗着脖子、咬着牙,像是一只支着钳子、横着走的螃蟹。
      “那行,我走着去。你……把他照看好。”
      “知道了。”祝寒烛收回银枪,往篝火边看了一眼,“他什么时候能醒?”
      “咳……”二爷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药量有点足,估摸着你得把他扛上烛山了。”
      祝寒烛冷哼一声,“合着你就祸害我。”
      二爷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否则他见来人是你,肯定不跟你走,也不肯放我走。”
      二爷盯着他,认真地提醒道,“我回云州,还得看着鹿山,你我这是做交易,不要以为自己没有弱点在我手上。”
      “烈衣!”祝寒烛猛地抬起头,“你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二爷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你‘儿子’如今都不肯认你,回回见了面还骂你,你可得在他身上好好下一番功夫。”
      “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管!”祝寒烛冷硬地低吼。
      “我才懒得管。”二爷嗤笑一声,随即语重心长地说,“四哥,有件事,我必须得提醒你——鹿山这人嘴硬心软,什么事都不往外说,是个人才,但是来历不明,也是我至今忧心的事。这人能用,但是不知底牌。你心知肚明,就算当年临战之前,鹿姐姐已经怀上了你的骨肉,那你们的儿子活到今日,也不可能到鹿山这个年岁。鹿山到底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肯为了鹿姐姐、为了你豁上性命,你问过他么?”
      祝寒烛的眼神一缩,没有回答。
      二爷叹了一下,淡淡道,“你只凭一厢情愿,将他当做你和鹿云溪的儿子,你也太自私了。”
      “你闭嘴!”祝寒烛最忌听到这个词,因为这样的话,他从另一个人的口中也听到过,那个姑娘曾经也是这样,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自私,骂自己只顾着自己快活,从来不管旁人乐不乐意。
      这种一厢情愿换来的结果,却是永远的生离死别。
      二爷却没有顾忌他的情绪,继续往他心口捅刀子,“鹿山根本不是你的儿子。但是他管鹿云溪叫‘娘’,说明他们之间经历过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一个人的心里一旦产生创伤,便需要不断借用外力消解,若是消解不了,但凡能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也会将这层创伤用绷带包扎起来,然后在上面铺上厚厚的土,种上草,等来年春日,还能在这片地方生出烂漫的花来;而那被埋在土层下面的伤痕,早已经堆积溃脓,然而,却连他们自己都坚信,只要看不到了,那心里的伤痕就会被岁月抚平。
      于个人而言,这原本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灾难。
      “你的意思,鹿山是云溪的养子。”祝寒烛深锁剑眉,眉间的一个黑点也被锁紧的纹路隐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日后战平,怕只能你自己去解了。”
      “呵!”祝寒烛随即换了一副刻薄尖锐的样子,骂道,“解个屁!云溪没都没了,我到哪里找真相去!”
      二爷一边往篝火边走,一边说,“人死了,但念想还活着,鹿山拼死救你,必是遵从了她的遗愿。说到底,你们之间那笔账是算不清的,这是你前半辈子攒下的风流债,自个麻烦去吧。”
      说罢,他便走到靳王身边,将一直以来拴在自己腰间的竹筒取下来,别在了靳王的腰上,他凝神片刻,才意识到,靳王腰间的那根带子还曾是自己用过的发带,他便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地在他掌中握了一下。
      “王爷毒发的时辰在夜间丑时,若是难以忍耐,就用蛊蛇煨毒,能缓解他的痛苦。但一定要派人看着他,嘱咐他能撑则撑过去,蛊蛇这种法子凶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二爷嘱咐完,便默不作声地松开手,站了起来, “四哥,谢谢你。”
      祝寒烛一怔,眼神忽然黯淡下来。
      二爷不再多话,他顺着这条蜿蜒的长河,快步走了出去没有马车,他便只能这样走回云州城,路程虽远,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走过一段湍急的河水,再回头时,那团篝火已经看不见了。
      黎明到来,晨阳在东方的天野之间划出一道金色的长线。
      忽然,他脚步一顿,前方一辆马车正停在转角的河滩上,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二爷笑着走过去,跳上了车辕,掀开车帘往里头看了一眼,祝龙命人备了两日的干粮,实在算是天大的恩赏。
      “啧,就嘴硬这招,和你那‘儿子’一路货色。”
      二爷笑骂一声,捡起马鞭,朗厉地“驾”了一声,马车向着云州的方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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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第二三一章 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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