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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转机 ...

  •   十六、转机

      一大清早天刚亮,薛敬就被雪鹰的叫声吵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雪白色的胖鸟飞进屋子,落在床沿上乱跳。
      薛敬还没从睡梦中清醒,雪鹰就已经跳到他膝上,啄他的虎口。想来一阵忽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三哥说让我回家等的大礼,就是你啊。”
      九则峰半山的鹰棚里养了许多送信的雪鹰,基本都是陆荣在驯。这只幼年雪鹰一看就是第一次出山,还没认主,瞧什么都新鲜。
      薛敬伸出手捉住雪鹰的翅膀,起身来到窗边,让它蹦到窗棂上,“以后不睡觉就去房顶上叫,听见没有!”
      雪鹰振翅飞起,绕着阁楼转了几圈,落在了屋顶上。
      “王爷!!”初九快步跑进门,差点摔了一跤。
      “大早上的,怎么也学鸟叫。”薛敬撑着还没怎么睁开的眼皮,随手扯了外袍披在身上,“说,什么事?”
      “那、那胖子死了!”
      薛敬打了个哈欠,还没醒神,“哪个胖子死了?”
      “那任半山死了,死在欢月楼了!”
      薛敬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任半山的确死了。
      他好端端地逛个花楼,结果死在头牌琴女“引梅香”的暖阁里。
      原本准备启程回京的马队全部堵在驿站门口,足足堵了半条街。任半山猝死的消息传得极快,一时间,整个幽州闹得满城风雨,盖都盖不住。
      郭业槐搂着美人在温柔乡里睡了一晚,醒来后整个人都懵了,到后院的暖阁看了一眼,直接将隔夜酒全吐了出来。
      任半山死不瞑目,灰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郭业槐吓着了,拎着披袄冲出欢月楼,没头苍蝇似的乱跑,恰好路过安平王府,遇见靳王带着一杆下人,策马出府。
      “郭大人急急忙忙,这是去哪啊?”靳王坐在马上,笑着寒暄。
      平日里穿着得体的郭侍郎,今日像个落魄的乞人,外衫是破的,一脸腊色。
      郭业槐来到靳王马前,上气不接下气,“殿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靳王勒紧马缰,低头看着他,“郭大人这话问得有意思,本王倒还要问问你,怎么任大人跟你去乌鱼巷喝个花酒,就死在你隔壁的屋子里了?你不去幽州府配合丁大人办案,跑本王这问话来了。”
      “我……”郭业槐问完这话,就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靳王不再理他,“驾”了一声,携刘贺青等人绕过他,疾马赶往幽州府,马蹄飞扬,溅了郭业槐一脸的雪。
      郭业槐跟在后面跑了几步,大嚷,“殿下,您带上我啊!”
      “您不说本王倒还忘了。”靳王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来人,找辆车,绑着郭大人,一起带去府衙大堂!”
      郭业槐刚拍净肩上的碎雪,还没反应过来,双肩一紧,人瞬间被架起来,“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抓我!放开我!”
      刘贺青跳下马,一把将郭业槐按在雪里,“别动!”
      靳王扬了扬手,脸色一沉,“在没有查明害死任半山的凶手之前,郭业槐是本案重要嫌犯。愣着干什么,押走!嘴堵上,他吵。”
      “是!”

      幽州府衙公堂。
      喻二娘带着欢月楼的一帮护院在公堂上跪了一早,你喊一句他喊一句,丁奎审了一个早上,什么都没审出来。
      靳王刚一到幽州府,还没走进公堂,就听见里面传来打板子的声音。
      “这是干什么?”靳王问一旁值守的护卫。
      “回王爷的话,丁大人正在用刑呢。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必。”靳王挡住他,“本王自己进去。你叫两个人,将后头马车上绑着的人丢到后堂去。”
      护卫连忙领了命,叫了两个人前去办事。
      公堂上,欢月楼其中一个闹场的护院已经被打了二十大板,此时正趴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地哀嚎,喻二娘跪在一旁,妆花了一脸。
      丁奎一边等仵作验尸的回音,一边审人,堂下这些人说话语无伦次,审了一个早上也没有什么进展。正当丁大人一筹莫展时,恰好靳王走了进来,丁大人像是得了“救兵”似的连忙站起,躬身接迎。
      “殿下来得正好,本府正在审讯疑犯,这欢月楼的老鸨、歌女、还有护院,几乎都跪在这里了。”
      靳王大致扫了一眼堂下众人,几十个男男女女、或哭或抖、或急或嚎,公堂里乌烟瘴气,几乎将乌鱼巷里飘着的那股脂粉味道一并搬到了这幽州府。
      “都散了吧。”靳王道。
      “散、散了?”丁奎一愣,“殿下,这还没审完呢!”
      靳王走到丁奎身边,用仅他两人能听见那的声音问,“大人审多久了?”
      曾师爷能听见两人的交谈,插话道,“丁大人起了个大早,这不,都快审了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了,这些人还是什么都没说?”
      丁奎紧紧皱眉,摇了摇头,“那个喻二娘,翻来覆去就一句‘不知道’,昨晚伺候任半山的歌女叫‘引梅香’,自出事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靳王笑了笑,“行了,散了吧,你再这样打下去也审不出什么,还落下个屈打成招的罪过,有损您的名声。回头,您还得负担这些人的伤药。”
      丁奎有些为难,压低声音,“可是王爷,任半山毕竟是朝廷重臣,死在我的管辖地,再怎么说,我都逃脱不了罪责。回头刑部一旦介入,若一直查不出个所以,下官更没法交代了。”
      靳王提醒他道,“能帮您解决此事的人此刻就在后堂,您将底下这些人先收押,再下令欢月楼关门歇业几日,剩下的,您不必管。”
      曾师爷是个人精,听了靳王这话,连忙给丁奎递眼色。
      丁奎重重地叹了口气,“行吧,那就先收押候审。”
      堂下的一群人如蒙大赦,收押的兵士将他们请了出去。
      丁奎站起身,跟随靳王走到后堂,就见到了被绑着的郭业槐。
      丁奎震惊地望着靳王,“王爷,这……”
      靳王命人将郭业槐身上绑的、中塞的都取下来,郭业槐喘了口气,终于得空喊起来,“王爷,任半山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我真的不知道啊!”
      靳王没搭理他的辩解,“有没有关系,等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再说。丁大人,仵作那边,什么时候来信?”
      丁奎对曾师爷吩咐,“你去看看,要是有了结果,就直接带过来。”
      “是。”曾师爷领了命,即刻退了下去。
      靳王坐下来,这才正视郭业槐,“郭大人,您说说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任半山的猝死对郭业槐的冲击极大,此时急得脸色发白,几乎已经忘了方才五花大绑的窝囊样子,连忙端坐起来,将昨晚的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就唯独避开了唆使任半山“联名上奏”的事。
      “这么说,郭大人昨日与任大人分开时,他还一点事没有?”
      郭业槐点头,“真的啊!微臣没撒谎,任半山被那个叫‘引梅香’的丫头迷得快害相思病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恨不得贴那丫头身上——”
      说到这里,郭业槐神色一变,像是才从诈尸回了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不对!那丫头有问题!!就是那死丫头干的!!老丁,你快将那个叫‘引梅香’的丫头押到这来,本官要跟她当堂对峙!!”
      “恐怕已经晚了。”靳王瞧了郭业槐一眼。
      郭业槐一僵,“什么意思?”
      丁奎道,“通缉令已经下发到幽府二十三县,那丫头已经连夜出城了。”
      “什么?!”郭业槐的嗓音立刻抬高几分,冲丁奎吼起来,“老丁,你怎么能让那丫头跑了,她可是本案重要疑犯,她这是畏罪潜逃!你身为幽州城的父母官,竟然纵容疑犯逃跑,你这是助纣为虐,跟本案脱不了干系!”
      丁奎本来就恼火,此刻听了郭业槐这话,更怒了,“郭大人,本府既然身为幽州城的父母官,就必须秉公执法!那引梅香虽然是嫌犯,但目前尚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杀了任半山。倒是你,你当时也在现场,你和那引梅香一样有嫌疑!”
      “你说什么!你说本官是嫌犯?”
      “难道不是?”丁奎反唇相讥,“郭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在当值期间,与同僚逛妓院、喝花酒,还累及任大人猝死,出了人命还反咬一口!就算来日刑部介入,公审此案,本府依然有足够的说辞——你就是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郭业槐气得脸色涨红,“丁奎!!你——”
      “行了!”靳王狠狠一砸茶杯,“啪”地一声,“差不得得了。两位大人都是我南朝肱股之臣,怎么弄得跟斗鸡似的,坐回去!”
      郭业槐和丁奎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各自回到座位上,都打算对对方“眼不见为净”。
      这时,师爷带着仵作走进后堂,仵作对几位行了个礼,道,“几位大人,在下已经验明,任大人是中毒致死。”
      丁奎连忙问,“中的什么毒?”
      “回大人,此毒极为罕见,下毒之人通晓药理,将两种原本无毒的草药混合,变成了一种剧毒之物。”
      听到此处,靳王神色一变。
      “素兰加上凡心。”仵作继续道,“素兰在北方常能见到,可是这‘凡心’,只有岭南一带才有,下毒之人应该是从岭南一带带来的凡心草,分别将这两种药下在了任大人的膳食之内,另外……”
      靳王:“另外什么?”
      “回禀王爷,小的为任大人验尸时发现,他死前除了有毒发迹象,肝胆也有破裂,似乎在死前受到了什么惊吓,催化了毒物在体内游走。”
      丁奎脸色难看,“还有吗?”
      “有。”仵作铁面无私地说,“小的今早带人在欢月楼里找到了任大人和郭大人喝剩的半壶酒,幸好发现及时,欢月楼的人还未将这些细碎之物收走,小的在那半壶酒里,发现了凡心。”
      郭业槐猛地站起来,脸色刷地白了,“你、你说什么?!”
      仵作不去看郭业槐,只对丁奎继续说,“大人,药就掺在那壶酒里,郭大人的确也喝了,但是因为郭大人之前并未服用过素兰,所以他没事。”
      郭业槐昨夜跟死亡擦身而过,此刻惊魂未定,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气都喘不匀了。
      靳王侧目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丁大人,欢月楼的一干人等还在收押候审,您将那老板喻二娘先收着,剩下的那些就先遣回去吧。”
      丁奎立刻会意,即刻便起身,“王爷提醒的是,本府这就去办。”
      丁奎脚底抹油,快步走出了后堂,将地方留给了靳王和郭业槐。郭业槐见靳王故意支走了丁奎,膝盖一软,跪在靳王的身前。
      “王爷……请您救我……”
      靳王低头看着他,沉默良久,不接他话。
      郭业槐什么都不怕,最怕眼前这人一句话不说,仿佛是夕阳到了天尽头,这人的眼神中似乎透着点“日暮西山”的凉意。
      “王爷……”郭业槐试探性地又催了一声。
      刘贺青快步走进来,将一本奏疏递给靳王,郭业槐抬眼看见,脸色更白了。
      “在哪搜到的?”靳王一边翻看,一边问。
      刘贺青回道,“回王爷,在郭大人下榻的天风驿站,一个包袱里找到的。”
      靳王扫了一眼那奏疏的落款,“你退下吧,在门口守着。”
      “是!”刘贺青立刻将后堂的门阖上,带着人将屋子铁通似的守了起来。
      郭业槐僵持着,“王爷……您误会了……”
      “白纸黑字,签了你二人的名字。本王误会什么了?”
      郭业槐抖了一下,慌忙解释,“王爷,不是您看到的样子,这奏疏是微臣前些日子拟好的,本就不打算递出去,是任大人怂恿微臣落的款……”
      靳王话音一沉,“照您这么说,是死去的任大人逼着您签的这剿匪的奏疏咯?”
      “是……是……”
      “鬼话。”靳王“啪”地一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死人无可辩驳,郭大人倒是会往任大人的尸体上泼脏水!”
      郭业槐“啊”地叫了一声,匍匐在地上,吓得不敢回话。
      靳王收敛神色,将奏疏搁在案上,轻声提醒,“郭大人,任半山的死,你说不清楚的。”
      “……”
      “但是本王可以选择不说。”
      郭业槐猛地抬起头,“王爷,您什么意思?”
      靳王微微欠身,盯着郭业槐直突突的眼神,低声说,“素兰加凡心……郭大人,您可知道,您送来幽州的马镖里,有八十匹,也是死于这两种药。”
      郭业槐脸色一变,“您、您说的是……”
      靳王慢慢直起身,沉声道,“本王相信,您跟任大人的死没关系。”
      郭业槐像是一条搁浅浮草的鱼,找到命门似的,“王爷……您当真信我?”
      “为什么不信?”靳王笑起来,“就算你想要任半山的命,也无至于将自己搁在昨夜那场局里——把自己当成下毒的嫌疑人,还留下半壶下了药的毒酒给仵作验?您又不傻。再有,您前脚刚刚撺掇任大人签下这份联名清匪的奏疏,连内阁都还没呈递,后脚任大人就死了,您何苦呢?没必要在这个档口,杀一个肯与你站在同一阵线的友军。”
      靳王说到这里,忽然又惋惜起来,“可惜啊……嫌疑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找不到那个‘引梅香’姑娘为你作证,只能干吃哑巴亏,要不,您就认了吧。”
      “什么!?”郭业槐吓得一哆嗦,“王爷,微臣不能认啊,这毒真不是微臣的!微臣冤枉啊……”
      “那就去把引梅香找回来。”
      郭业槐快急哭了,“我……我上哪找去!她快马出城,要是入了关,这会儿都快进河北了!”
      “那就自己想辙!”靳王打断他,阴恻恻道,“该怎么做?还需要本王教吗?”
      靳王从腰间掏出个火折,将桌上的蜡台点燃,手心在烛火上晃了一下。
      郭业槐愣了一瞬,连忙抓过桌上的奏疏,在火苗上晃了晃,折子遇见火即刻燃烧,不一会儿便化作灰火,散落在地上。
      郭业槐站起身,像是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王爷,您尽管放心北上回军!微臣即刻上书——北方维|稳之计迫在眉睫,军内不宜多生事端,马镖抵军一切安顺,途中无出任何纰漏!王爷随陈大将军领军前线,务请保重。”
      靳王起身,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大人若能早明白些,何苦本王费这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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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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