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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曇花一現(BG) ...

  •   千年成花,千年修練,千年成人。
      三千年的等候,卻只有短暫的百年,曇花一現。

      蘭問他,值得嗎?不成仙不成妖,百年為人,灰飛煙滅。
      他不語,有些事,作了不一定幸福,但不作必定悔恨終生。

      可是,蘭為他不值。三千年的光陰,無數個的日月,蘭不解,不解他的堅持。在認知裡,人間道是六道中,最醜陋的。蘭見過人性,卑鄙、低下、無恥、邪惡…這就是人類。

      既是,又何要為人?

      蘭不解,是因他已為仙,最慈悲,卻又最無情,脫離七情六慾,在六道頂端的天界俯視芸芸眾生。

      而他自己,也不是大徹大悟,反之,他知道,不論為仙為妖,甚至成魔,都更適合他,但他卻不願。

      一念之差,只為三千年前遇到的她。

      三千年的時光使對她的容貌逐漸遺忘。

      但是,他仍記得,

      她,眼睛裡擁有著一個世界。

      甚麼是純粹?她的眼睛,就是最純粹的的物質。墨,透露出黑。那是雙,令人瘋狂的眼瞳。
      所以,他執著。他想要再看那雙純粹的瞳。

      很可笑是不?
      所以他不敢告訴蘭,他這三千年,只是為了再次跟她對上一眼。

      他只有百年的時間,沒有妖力沒有仙力,他就像一個平凡人一樣,風餐露宿,靠著一雙腿走過一處又一處。

      處處是家,處處不是家,只為她。

      終於,他在那個黃沙萬里,夜寒如水的地方,找到她。

      西域,融和邊境疆界的的文族色彩。
      他穿過黃土沙漠,越過高原雪山。以著凡人的驅體,實在太辛苦。
      但,他甘之若飴。

      「你…小姐,請問…?」千言萬語,卻哽在喉嚨,無法提三千年的內心言傳。
      那雙反射他外貌的墨眸,溫柔地嫣然一笑。

      「吶,公子,……把所有財物交出來吧!」一把匕首抵在他腰間,冰冷的金屬,忽然使他心寒。

      這在行為在人界叫甚麼?

      他思考了好一陣子:「對了,這難道是搶劫?」

      她嘴角抽動,這個一身沙土仍然不減貴氣的男人,難道竟是個不通世務的痴兒?瞥見他眼內絲絲清明又似看透人心的雙眸,她一陣煩亂,她的匕首又用力三分。

      「是啊,公子,還不快點把錢交出來!」剛才的溫柔絕跡,那雙讓他一直想思的眼睛流露著厭惡的目光。

      他,心痛了。
      為甚麼,她竟然會變成這副樣子?

      三千年前,他只是一顆平凡無奇的曇花種子。

      經年歲月,碾轉流落在一位小女孩的手上。

      她為他灌溉,助他生長,悉心照料。

      即使紅顏退盡,那一雙清澈明亮,如墨清眸,亦不曾改變,彷彿眼前這株不會盛放的曇,就是她的世界一般。

      年年月月日日,只等他的一記綻放,可是他無能為力,他無法盛放,盡管只是曇花一現──直至她死。

      如今再次找到她,她的眼神已混雜了太多太多,那……就像蘭所說的,人性,包括人所有的劣性,但他看到更多,更多的是她背後所背負著的傷痛和黑暗。

      是甚麼讓那清徹如水的黑眸改變?

      他不管,今生尋著了她,即使只有百年,即使灰飛煙滅,他必不會再放手,為她曇花一現。

      跪下,他仰頭對她一笑。「小姐,請讓我待在你身邊。」是啊,請讓我再次待在你的身旁。
      這次,該到他來守護她。

      啪!

      她無情的打他一巴掌,推倒他地上。「不要開玩笑了!」她被驚嚇住,但很快回神,甚麼笑話來,她不用別人,她只要自己就行了,甚麼待在她身邊。

      她可是個妖女,千夫所責的災星。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她一面說著,一面退避三舍,不對,何止是三舍,簡直是以奔走的逃離。

      這個男人,不是痴兒,是瘋子吧?他忘記她在做甚麼嗎?她在搶劫啊!

      「……」他吃痛的掩住左頰,很痛。
      但,他在笑。
      他見到她眼中一瞬間閃過的過去。是悲痛、孤獨、被背叛的爭扎。

      也見到了,更快一閃而過的希望。

      別人常說甚麼來著?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她瞇起眼盯著在前方不遠處買著饃饃的男人…噢不,瘋子,毫不猶疑地轉身走。

      「早啊,小姐。」

      他追上去,截住她的去路。從衣夾拿出一個包包狀的東西,給她。

      「我沒有錢,只有這個,請你收下吧。」是的,他身上只有這個,這個陪伴了他三千年的寶物,不,應該說是他珍如至寶的,她的遺物。

      他瞥見她剎那的失神,喜悅和期待瞬間染滿他的眼睛。
      她是記得甚麼嗎?她是有甚麼印象嗎?

      「登徒子!」啪,一巴掌,通紅的是他的右頰,還有她發軟的耳根。

      登徒子,這個男人簡直…!見面第一天就莫名其妙說甚麼待在她身邊,第二天就贈她梳子,贈梳理情絲,他到底知不知道送女子梳子是甚麼意思?

      摸摸有點泛熱的耳珠,絕對是氣出來的!

      如果…如果再讓她遇到他…哼!必定好好教訓一頓讓他清醒清醒。
      只是想到他那句「讓我待在你身邊」,從來只聽過別人說「妖女!滾遠點」,還有那些驚懼的神情,不禁讓她心裡某處也跟著微軟……

      其實,她也需要別人教訓一頓好清醒清醒吧……

      「還是…沒有記得嗎?」他惘然感到一絲失落。

      她耳朵聞見那句,不禁蹙眉回頭。

      他,臉上帶有絕望的神情,不同於她對活著的痛苦,又是彷彿連最後的希望也消失掉,快要死去、快要消失的模樣。

      她不樂見別人的悲傷,因為她體會得太多了。「喂!…你為甚麼一定跟著我。」

      他抬眼注視她的眸。「因為,我想要你幸福。」三千年的等待就是為了這刻。

      「你……」到嘴的反駁又頓在嘴邊,因為她看見他清徹如水,卻又帶著熾熱的誠懇,彷彿這一瞬,他眼所及就是他的世界。

      那種眼神,比之蓮更清徹,比之石榴花更灼熱,又比之鈴蘭更讓人溫暖,卻彷彿是夜裡盛放的曇花,讓她害怕轉瞬即逝。

      都說,喜歡或敬重一個人,會不經意地模仿他,那麼,他眼中的神情,如此熟悉溫暖,又是從何處模仿而來?

      她…這樣不堪的她,真的值得他這樣的專注嗎?

      他牽起她的手,把梳子放入她的手心。現在,物歸原主了,他會覺得,這樣好像回到從前的日子…

      不同的是,他不再只能默默看她的曇花,她亦不再輕柔地對他訴說心事。

      「我…名曰曇」很想…很想對她說,把所以都對她說。
      這次,他不想只是靜靜在旁觀她,而是親手的,守護她。

      可是……

      他,借來的時間,好像,快要用光了。

      百年時光,到底有多長?
      比之三千年,這彷彿是一瞬間。

      但是,三千年的光陰,絕對比不上伴在她身邊的一天。

      修練成人以來,他從來沒有覺得日子過得如此快,他甚至沒有算過自己到底過了多少過年頭。

      而現在,每一天都彌足珍貴,又惶恐莫名。
      他到底,還有多少時間?

      「小姐,求你准我待在你身邊,我絕…我只想留在你這兒。」其實,他很想我絕不會離開你,可是,他又怎能許下如此承諾,連他自己也不知,他會何時消失…

      她不語。他的話,很吸引,把她心底裡的希望勾引出來。她真的很想有一個依靠,不會放棄她的支柱。

      可是,他,可以嗎?他並不知她是妖女。

      沒錯,她是妖。

      不該被生下來的妖。在她身邊的人會有不幸,然後死亡。
      她是來自幽冥的死神,與她接觸,就像獲得一張催命符,怎樣也逃不開走上黃泉路的命運。

      「哎喲,這不是會害人的妖女嗎?」一道尖銳的嘲諷,似是提醒她,從後傳來。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年月游離浪蕩,不過想尋一片安身之所,從東方走到西方,從海洋走到沙漠,本以為可在這片純樸的土地安心住上,但她不找麻煩,麻煩卻總是圍著她打轉,比如後方那個。

      「是啊,如果不想被我害死,就趕快給我滾!」她的話似是回應後方的人,但卻是面對著曇說的。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她早已決定一個人流浪,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她,已經不想再害人。

      想罷,拂袖而去。

      「你是誰?」曇,討厭眼前這個女生。

      好像,這個人,很熟悉的感覺。

      而且,她的出現,傷害了她——他心愛的她。

      「…你,——是曇吧?我是梗。」梗在笑,嘲笑著他,她知道,眼前的曇是誰。來的目的是甚麼。

      他發覺自己討厭她那點──那種睥睨的笑,彷彿高高在上看著你,對你說,你不必想隱藏甚麼,你所有的事都在我掌握之中。

      「你是誰跟我無關。」他冷冷地回應。

      「你知道,你所喜歡、愛的她是誰嗎?」她張合唇,在他眼中卻像吐芯子的毒蛇。即將把他不願聽的事實說出來。

      「……」心口忽然急速躍動,怦怦、怦怦…

      梗舉起芊芊玉指,抵在他的眼。他的瞳孔騰然擴張。洶湧的記憶片斷擠壓到腦海———

      一開始,天地是盡黑的。

      漸漸有了一點光,一個通透的瓷瓶,盛載著滿瓶光亮。
      握著這個瓷瓶的,是一雙滿佈鮮血的手。

      而擁有這雙手的主人,是一個姑娘,一個只能從遠處看到側臉的女子。
      雖然看不清臉,卻彷彿能感受到她握著這個瓷瓶時的喜悅。

      只是,她身後,卻是堆積如山的屍首,血像染滿整個天空,蒼涼悲寂,就像不必嗅到,也能感受那種腥臭。

      那從女子身上散發的喜悅,那微亮的瓷瓶,都成了一種極其突兀的恐怖。
      卻只隱隱約約的聽到一把清脆的女聲說:「快了,快可以開花了。」

      那朵花,隨便滿月的光芒,漸漸綻放。
      她興奮地眼不貶盯看著。
      白色的花蕾打開,花兒單純地展露她的美麗。
      ——宛如月下美人。

      她咧嘴大笑。她等到了,等到了花開,這顆種子讓她足足等了一次又一次的世界重新與覆亡的輪迴。

      花的王。
      所有花兒的最根本的純粹。

      曇回過神來,意識還有點不清,腳下竟有點不穩,但很快又讓自己清醒過來,這是甚麼?這是甚麼!

      他毫不猶疑地?著梗的脖子:「你是哪來的人!為甚麼要讓我看這些不明就裡的幻覺?!」

      「哈哈,幻覺?」梗卻毫不驚懼地拂開他的手:「既然是幻覺,你為甚麼要這麼激動?嗯?」

      他看著梗唇邊溢起的嘲笑,只覺刺眼之極,他為甚麼要激動?為甚麼?

      「讓我來告訴你吧。」梗的笑意更深,眼裡卻盡是一種無名的狠毒:「你是以血喂飲長成的曇,她是為你張羅鮮血的刀,你竟然說要給她幸福?你們竟然想要幸福?太可笑啦吧?哈哈哈哈哈哈……」她張狂地笑,彷彿自發一齣很可笑的戲。

      一股無可名狀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怎麼會呢?

      他記憶中的的千年成花,千年修練,千年成人,怎麼會是假的呢?
      她那雙純粹的瞳,視他為整個世界的黑眸,豈會是虛幻?
      他想待在她身邊,讓她幸福,這種心情,難道只是一個笑話嗎?

      梗指尖抹去曇眼角的淚花,舔舐入唇。蜜糖般甜美的味道,像是花蜜。
      「吶,你仍然想當是幻覺嗎?」

      梗有意地要刺激他,如果他的心境像是以往時平靜理智,不會中如此計算,可惜,沒有如果——

      曇頭也不回的跑掉,往她的方向。

      梗流露著笑容,對他背影無聲張合嘴。

      ——還是逃不出命運吧?

      我叫梗。

      成仙,是一個偶遇的機會。
      仙雖然高高在上,日子卻是十分清閒無趣。

      遇到她,才讓我感受到仙界中彌足珍貴的一點樂趣。
      她是百花之王,掌管花界,不管是妖是仙,花界從來是愛爭艷鬥麗的一群。
      而她卻不屬於任何花種,她就是她。
      她總是說:「我不過是一個理花人。」

      我本來是沒有名字的,天界貴賤嚴分,小仙多半沒有自己的名諱。
      只有她對我說:「你就叫梗吧。」

      「為甚麼不是葉呢?」那是我第一次對她對話,是的,對話,而非主上和下婢的吩咐。

      「我雖掌百花,不顯得就需要陪襯綠葉,你且做支持我的梗吧。」那一天她笑得很美,我第一次知道天界也有會笑的仙。

      我會的,我在心裡承諾。

      天界的生活很平靜──直至曇出現的那一天。
      其實並不是有甚麼驚天動地的變天,改變的只有她。
      變得更愛笑,變得更像有七情六慾的凡人。
      那時的曇還沒有修出人形,只有仙魂。

      他一直不能開花,或者說,是她和他之間的牽絆,導致他不能開花。
      是呢,如果有一個人,或者更正確來說,是一個仙,願意年年月月注視著你,而你卻知道,你能對她展出最美的,只有那一瞬開,曇花一現的一瞬,過後,凋零,俱滅,甚麼回憶也不能剩下,換著我,也不願。

      曇花只有一現,縱使是曇花中的主仙,也不例外。
      但若不開花,好不容易修出的仙魂便會灰飛煙滅,連那最美的一瞬也不會存在,所以他決定在一個月圓那天盛放,至少在再墮花界輪迴前,為她綻放一次。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知道他的決定。

      那天,她對我說:「為甚麼再短暫的花,也有一季的綻放,而曇花,卻只能有一夜瞬間?」
      那夜月色倒映仙界,她凄凄切切的臉上已不復仙人氣息,我知道,她要成魔了。

      人死太多牽掛不能輪迴永墮欲界。
      仙生嗔念,則入魔界。

      我不服,為甚麼呢?為了一株曇?「一瞬之美即永恆,花總會盛放凋零,你……且放手吧……」

      她只笑不語,我知道,她已放不下了。

      那夜,
      百花之神以元神封曇之魂,失元神而成魔。
      玉帝始知。
      流放花神,徹其仙藉;曇入凡界,永生不成仙。
      二人永生不得結緣,紅線永斷。

      這個懲罰很輕,在別的仙人眼中。
      但我知道,這對他們來說,已經夠重,非常重。
      仙界慈悲卻絕情,他們永遠不會明白那份沉重。

      天上一日,凡間一年。
      三千年的時光,讓他們錯過一次又一次。
      也讓我,從一個下仙拼命地修練成上仙。
      若果我是梗,這一次,就讓我把這一切痛苦了斷吧。

      「你不要過來!」曇追上她,想要弄清楚哪個是真實,哪個才是幻覺。
      但是,她大聲喝止拒絕他一再的靠近。

      她很亂,很混亂很不明白。
      而且,總覺得他繼續在這裡就有甚麼會發生,有種不好的預感爬上她的背,讓她喘不過氣。

      斂下心神,曇上前捉住她的手,用力不放開。「小姐,你究竟是怎樣的人……」無奈,又帶疲倦。三千年的追逐快磨光他的信念。
      曇艱難地開口。「…很喜歡…唔!?」

      倏地,

      胸口一痛。不可置信直盱她。
      他的胸前插著那把梳子。

      她恐懼地全身哆嗦。又來了,那個詛咒,還是逃不了嗎………

      眼前一黑,她脫力後倒,在觸及地前,梗接住她。

      「為甚麼?」吐出溫熱鮮血,曇平靜問。

      「詛咒被解開了呢!」梗笑得溫柔抱緊懷中的她。「她這世,之所以被稱妖女,是我所詛咒——凡對她說愛,皆亡於她手,雖然,對她殘忍了點,但,全都是為了你…」很有趣的咒,要她把她最鐘愛,卻害了她一生的他親手殺掉,真的很有趣。

      梗整個人放鬆下來,她做到了,一時間止不住眼眶湧出淚不停。

      他們之間斷了,他們之間終於完完全全的斷開了……

      曇見著梗流淚,忽然眼前又閃過一些畫面,頓時明白所有,用力推倒梗將那個她搶過來。

      她叫華。
      她是天上花仙,既擁有無比法力、美麗與不老不盡的壽命;而他只是她養的一株曇花。

      為甚麼這刻才讓他知道真相。「為甚麼!!」曇紅了眼瞪向梗,為何要破壞他們,破壞所以,讓他繼續甚麼也懵然不知就好,為甚麼要他記回所有?

      「因為你只不過是一株曇花。」是啊,既然是曇花為何要長久的花開,害華失去元神,失去神籍,失去她所有所有。「一切不過是場鬧劇…華因為惜花才愛你,你卻執著不毀,偏執成狂,現在還妄想和她一起,你還害她不夠,還要再與她的命糾纏!要延續這場可笑的鬧劇!」

      曇花只有一瞬花開,剎那芳華。

      從前,
      他貪求永生綻放,奪去華的精魂,弒主偷生。

      現在,
      忘記一切卻愛上過去的華,苦纏繞她繼續忍受情苦。

      「我恨你。」
      非關情愛,曇發覺所有都是場虛假的夢,到最後,他,還是要有枯萎的一刻。

      梗冷眼看著曇消散,魂魄成風散滅。地上只有剩下睡得安祥的她。

      「再見了。對不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和友人(孫嘉)第一次已完結的接龍文,貼上來了,順道慶祝她明天生日!
    14/2祝 生日及情人節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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