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的冒险》何孑孑

46、这只手的故事

　　这一回找不出更多的食材，叶婉施展不出她做饭的手段，只能委屈晏辰少爷跟着一道干嚼豆面饼子。
　　这其实已经是很难得的食物了，外面几乎找不到适合耕种的土地，所有植物都由方舟产出，豆饼是用豆渣揉制，加了少许食盐晾晒干透发酵成的，那些豆渣在方舟里被人瞧不上，但好歹能入口果腹，方舟外头的人又不大讲究口感，能吃不就行了。
　　叶婉捧着豆饼小口小口用牙齿磕，她也不大能吃得下，但晏辰明显比她更严重。
　　“抿一点在嘴里，用唾液含化了，有股香味儿，你试试。”叶婉说。
　　晏辰对这个提议不大感兴趣，叶婉哀哀叹气：“那可怎么办啊，你要是不吃东西，没了力气，那鬼曲再想钻进来，我又阻止不了，就算等到三五日后逃跑，也不知道你还动不动得了。”
　　晏辰捏过豆饼：“谁说我不吃，你别到时候腿软，指望我来背你！”
　　果然闭了眼睛往嘴里塞去，跟吞药一样。
　　吃下去就行，叶婉才不管他说了些什么，赶忙递上水助晏辰一气儿往下咽。
　　晏辰被堵得胸闷气短头昏脑胀，抵着太阳穴不想说话，不言不语的样子矜贵得很。
　　他那白手套明晃晃的，叶婉想起之前晏辰放血给她喝的事来，本来带着调侃的笑容也淡了，伸手按在晏辰手背上：“让我看看。”
　　晏辰下意识缩了下手：“看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当时的事，我记得的。”叶婉说着又去搭那只手，“……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又死了吧。”
　　晏辰立刻皱眉斥她：“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边叶婉追得紧，晏辰也没挣扎了，把手套剥开，手背上的伤痕首先就映入眼帘，深的浅的都有，成年旧疤了，这倒是叶婉之前不晓得的。
　　她跟着上手摸了摸，触感也是凹凸不平：“这些又是怎么回事？你戴手套就是为了遮掩这些疤痕？”
　　“另一只也有？”边说着就去捧晏辰另只手来看。
　　另只手上倒没有伤痕，但是被人把指甲给剥了，只剥了两个指甲，食指和中指的，本该光滑的指甲不见，上头是又皱又生了茧的肉，还有点萎缩的迹象，跟其他形状优美，指甲圆润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显出触目惊心的丑陋。
　　晏辰也意识到了什么，手掌立时成拳，那两个手指被它藏起，他端坐着，身体有些紧绷，浑身滋滋往外冒戾气，并不回叶婉的话。
　　叶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刚才那一瞥，足够她做出判断了，晏辰的指甲明显剥落有些年头，可那时他才多少岁？
　　一个小孩子就要遭受指甲被生剥的痛，还不止一根手指，他不是从小生活在方舟吗？天堂一样的地方，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折磨？
　　心脏里头酸酸涩涩的，这是叶婉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小时不被父母看重亲近，但年纪小，并不觉得有什么，至多就是看旁的小孩有父母陪伴，一起玩闹，欢声笑语的，有些失落罢了。
　　后来年纪渐大，得不到的东西不再奢求，心里悄悄筑起了墙，谁都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但是现在有了点不同，眼前这个人不管不顾的撕扯着，用手拨开荆棘，纵使鲜血淋漓，纵使伤痕累累，也要使劲儿钻进去，他太狠了，玉石俱焚毁天灭地的狠劲儿，叶婉拦不住他，还把自己一起给拽进去了。
　　她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握住了晏辰的手，叶婉也不管他使力挣开的动作，侧脸颊轻轻挨贴上去，后者狠狠抖了一抖，终于不再动作。
　　叶婉偏了下脑袋，嘴唇触到那拳头上，软软热热的，晏辰又给抖了一下。
　　叶婉终于撑坐起身，晏辰的戾气早散了，这会儿正抿着唇尽力作若无其事状，克制得很辛苦。
　　叶婉：“之前你背着我，我给你讲个了故事，现在这里只我们两个了，不如你也给我讲讲故事。”
　　“讲什么？”
　　“这只手的故事。”
　　实际叶婉自己就已经有了点猜测，听晏辰讲完，又补全了大概。
　　晏辰是方舟创建者晏怀安的儿子，别看晏怀安这个名字冒着文质彬彬的气息，但晏怀安还真不是，他本来是军部的人，灾难发生前就已经坐到了大佬的位置，先是未知病毒肆虐，不知道死了多少女人，大人小孩都有，很混乱了一阵，晏怀安接了命令镇恐镇暴，事情还没解决完，又涌出了怪物的事。
　　这下全乱了套，社会秩序荡然无存，文明道德崩坏倒塌，当时是出现了两股力量的，一方是以孔垂为首的政部，另一方就是以晏怀安为首的军部，两方博弈一样，一个说对方违抗军令，另个说对方外行指挥内行，反正是乌压压闹了一阵，最后是晏怀安赢了。
　　晏怀安完全控制了军部力量，又将所有幸存居民迁出到这片地广人稀的荒漠中，当时怪物密密麻麻，连海里头都有，也就这里少一些，那怪物很难对付，普通的枪械都打不穿，死一头不知道要耗多少人进去，剩下的人哪里够填，晏怀安只能动用核武，这种大杀器一出，果然很是有效，但原先的家园短时间却再无法回去了。
　　晏怀安又将方舟的建设提上日程，他做了这些，不管他有意还是无意，俨然成了幸存人类首领一样的人物，可除了他，还是有好些高官跟着一道来方舟的，晏怀安解决了孔垂，还有千千万万个孔垂，这些孔垂们稍稍过上安稳日子了，自然不能看他独大，在多方势力角逐下，方舟除了晏怀安这个名义上的首领，还存在一个叫维党的，全称叫“维护全体民众合法生存及权益保障组织”。
　　晏辰的指甲，就是在这个时期被人剥了的，他作为晏怀安的独子，从小就被人牢牢保护起来，可百密也有一疏的时候，他被人掳了去，成了迫使晏怀安做出交换的筹码之一。
　　“是维党的人干的。”晏辰嘴角带了一抹笑，有些瘆人，“就算不是，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晏辰具体遭遇了什么，没有对叶婉多说，但在被放回去以后，他不久就出现了自残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