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之从前有座山》离焚

3、夜猎

　　三·夜猎
　　卫庄走出洞穴，四处张望，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梭。它耳朵竖得直直的，警惕地注意周围的动静。
　　月亮又大又圆，月光被叶子间的缝隙割成一块块的银色光斑。山林寂静，伴随着生存与死亡。一场场追捕与逃亡都是在这寂静中上演。
　　卫庄在河边发现了一只野鸡，它绕到野鸡的后面，悄无声息地靠近。野鸡呆萌地站在原地，似乎是跟同伴走失了。
　　在接近到一定程度后，卫庄开始进攻。拂面的风，头顶的月，脚下的鲜花，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及捕捉到猎物的瞬间带给卫庄的愉悦。
　　卫庄将断了气的山鸡拖到一棵树下面，以极快的速度吃掉了。饿了一天的肚子终于被填满了。
　　在没有任何长辈传授技巧的前提下，卫庄的第一次捕猎圆满的完成了。狼天生就会捕猎，是最优秀的猎手。
　　然而，在它成功完成一次捕猎之后，它狼生中第一个生死危机也出现了。
　　树上的大猫不知潜伏多久了，这一场由幼崽完成捕猎让它心潮澎湃。多么矫捷的身手，这只幼崽一定很美味。
　　“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卫庄抬头，那是一只素有‘百兽之王’之称的斑斓大老虎。
　　卫庄转头就跑。
　　自然界就是这样，上一秒的猎手下一秒就成了猎物。
　　老虎从树上跳下来，就这么一跳，两兽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了一半。
　　老虎的身长几乎是卫庄的四倍。除非卫庄长了翅膀，否则绝无逃脱的可能！
　　卫庄竭力地奔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还好它刚刚只吃了一只野鸡，不然这会儿都未必跑得动。
　　老虎认定这只狼/崽/子是它的盘中餐，不急着一下子抓住。快要追上的时候故意放慢速度，距离稍有拉开的时候又紧追上去。或许玩弄猎物是每个猫科动物都有的爱好。
　　卫庄恼于这种戏弄却也毫无办法，只能不顾一切的奔跑。
　　老虎似乎已经玩够了这场追逐游戏，它的眼神变得凶狠。
　　卫庄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杀气，死亡的镰刀已经架在它脖颈上。生死之际，常常出现奇迹，卫庄一咬牙，速度又上一个档次。
　　前面就有一处极密的灌树林，以卫庄的身型可以在里面勉强穿梭，但体型庞大的老虎恐怕进都进不来。
　　就在老虎的爪子快要勾到卫庄的尾巴时，卫庄憋住一口气，一头扎进密林。
　　它又在密林中穿行几分钟，才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见老虎的身影，它松了一口气，在林中歇息了会，打算循着气味回家。
　　卫庄刚走出密林，就见到守在密林外的大老虎。它心猛地一跳，压低身子，缓缓后退。
　　“这片山，我比你熟。”老虎桀桀怪笑：“今晚你是跑不了了，多么机灵的小家伙，真是可惜呀。”
　　卫庄眼睛滴溜滴溜地转，只要它还活着，就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老虎缓缓逼近，卫庄甚至可以嗅到它身上的血气。
　　卫庄抬头，盯着老虎的下巴，心想：也许我可以猛地跳起来，给它的下巴来那么一下，像兔子蹬鹰那样……
　　老虎仿佛看穿卫庄的想法，嘲笑道：“想学兔子？你可以试试，说不定直接跳进我的嘴里来了。”
　　成年老虎的爪子据说可以击断一棵小树。这样威力强大的爪子此刻正要拍到卫庄身上。
　　月光下，一道银色身影快如闪电，在虎爪下，将幼狼撞到一边。
　　盖聂被虎爪挨了个边，巨大的力量让它在地上滚了几圈，正好扑到卫庄身上。
　　刚要站起来的卫庄被扑了个满怀。一对黑色的毛耳朵凑到它鼻子下面，它下意识抽了抽鼻子，一股松树与青草的味道。
　　“快走！”
　　某种思绪还没来得及细想，逃亡就占领了卫庄的大脑。
　　它跟着盖聂在月下奔跑，身后是夺命的老虎。
　　卫庄突然不害怕了，不害怕死亡了。
　　两只毛团子奔跑至崖边，停住了脚步。
　　“跑啊，怎么不跑了。今晚真是幸运，两只幼崽一起送上门。”
　　悬崖陡峭得仿佛垂直于地面，盖聂看了眼悬崖，微不可见地笑了。
　　它对老虎说：“希望你可以活得久一点，你的肉足够我们过冬了。”
　　“小庄，跳。”
　　卫庄的理智告诉它这不可能，但它的本能却让它追随着那股青草与松树的味道，在崖边一跃而下。
　　它顺着峭壁向下奔跑，银白色的身影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前方。卫庄可以清晰地看到盖聂银白的毛发飞舞、黑色的狼爪抓着峭壁奔跑、蓬松的尾巴伸直掌握方向并且保持平衡。
　　这真是一只漂亮的幼狼，长大后一定会变得更加完美。
　　悬崖上，老虎蓄势待发。这时它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老虎毛发立起，回过头，身后一匹獠牙尽露的灰狼。野兽的直觉让它在瞬间作出了最有利判断，它转换了一个方向，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卫庄的爪子还没有变得宽大有力量。奔跑至最陡峭的地方时，它没有踩紧崖壁，足下一空，滚了下去。
　　盖聂余光一撇，一个毛团子从自己身边轱辘轱辘地往下滚，它飞快地追上去，叼住团子的皮毛，被下落的力道拽得晃了晃，抵着岩石，稳住了身形。
　　失重的瞬间，卫庄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冲到头顶，心却重重地沉下去。头不知道被撞了多少下，卫庄整只狼都晕乎乎的。突然，后颈一痛，它停止了翻滚，松树与青草的味道像一张大网将它完完全全地笼罩。
　　对于狼而言，味道是一种很重要的信息。能够影响自己情绪、行为的味道往往有着特别的意义。
　　只是现在的卫庄还小，还不明白盖聂身上那股让它血液流动加快、牵引它本能的味道意味着什么。它现在只知道，那股味道像极了冬天的雪松和阳光下的青草，矛盾又和谐，闻一闻浑身就热了起来。
　　两只幼崽成功地从虎口脱险，回到了洞穴。
　　卫庄累的不行，窝在洞穴深处的一个角落，半睁着眼。来到山上的第一天，体验感极差。打架输了，饭没抢到，还差点被老虎吃了。它现在彻底没了精神，只想好好睡一觉。
　　“小庄，你为什么要跑出去？”盖聂走过去，低头看着揣着爪子趴在地上的卫庄。
　　“因为我没吃饱。”卫庄没好气地说道。
　　盖聂把鼻子凑到卫庄的嘴边，闻了闻，一股山鸡的味道，它道： “我们还不到可以独自捕猎的时候。”
　　“哼。”卫庄把自己团成一团，头埋在中间，闷闷地说：“谁准你叫我小庄了。”
　　“师父说可以。”
　　盖聂在卫庄的身边转了一圈，找了舒适的位置卧躺了下来，两只前爪抱着卫庄的脑袋，尾巴搭在卫庄的后背上，舔了舔卫庄的脑瓜顶，闭上眼睛。
　　不到半分钟，呼吸就沉了。
　　卫庄别扭地蹭了蹭，又羞于和打败过自己的狼相拥入眠，又贪恋相拥带来的温暖和盖聂身上好闻的味道。
　　最终，卫庄不仅没有推开盖聂，还趁着盖聂睡熟，偷偷舔了人家的毛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