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it》悠悠阿欢

14、关系

　　说是装装样子，但天青觉得祁荆风好像要向所有人宣告他们在一起了。本来因为工作他们就常常在一起，现在因为这一层关系，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了。可是他们在一起的内容却没有有任何改变，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中午你准备吃什么？”

　　“要叫外卖吗，祁总？”

　　祁荆风听到天青还是这么见外的叫法，抬头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这不也是助理的工作吗？

　　“走吧，我请你吃顿好的。”

　　天青二话不说，立马收拾好文件跟到了祁荆风后面。

　　等到他们下楼时，天青想起自己还没拿手提包，于是她匆匆奔向自己的办公室。这回换作祁荆风跟到了天青身后，即便天青不习惯，但这也是绅士的做法吧。

　　办公室的同事们看到祁总和天青穿着风格一致的正装出现在眼前，心里都很疑惑。倒不是他们可以更早下班，只是之前的传闻，难道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有些人还在想相配不相配的话题，天青已经听到嘀咕声了。

　　“余姐，下午我会在祁总办公室办公，不用给我留门了。”她来到余姐面前特意说了下，只是旁人的眼光已经变得不友善了。

　　“好，好的。”余姐答应道，但她又看看站在门口的祁荆风，于是她问道：

　　“小林啊，你和祁总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啊，林天青，你该不会和祁总在一起了吧，别人都说……”

　　“对，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天青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然后语调平淡地打断道，“我们在一起了。”

　　天青不再理会办公室的呼气声，她向余姐点点头，出门的时候直接握住了祁荆风的手，十指相扣，拉着他离开了这里。

　　天青边走边想，现在假如是拍电视剧的话，应该有背影音乐响起来了。而另一个主角，看着天青的样子，嘴角却不自觉地上翘。林天青，是这么有意思的人吗？

　　“我中学的时候，曾经被人排挤过，因为我这个人认死理，维护那些被排挤的同学。后来我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天青靠在墙上，说起自己的事却又冷静得像是个旁观者。

　　“后来我知道，不喜欢你的人是没有理由的，所以，祁荆风，我就是我，我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哪怕是最难过的时候。为了别人高看你一眼，不断退让不断牺牲自己的原则，是没有前路的。”

　　天青想起同事们刚才的闲话，她说着自己鼓起勇气的来源，但她说完才发现这话听起来还有另一层含义。

　　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她朝祁荆风看去，却发现他正笑着看向她。

　　“我理解你，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天青转回头，她觉得今天中午她要好好吃一顿，要把上午花的精力都补回来。

　　因为祁荆风带领着众人辛苦工作，所以Z市的项目很快就启动了。为了进一步发展，林氏要在Z市也建立办公据点，负责人当然是祁荆风。天青也在这里好几天了，作为祁荆风的助理，她留在Z市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工作。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天告别同事，天青收拾好会议室，却发现祁荆风还在办公室坐着。难道是在等人吗？

　　祁荆风看到自己等的人到了，走过来关上了门。

　　“你在等我，祁荆风？”

　　祁荆风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了天青跟前。

　　匆匆一扫，林天青不禁冷笑，一份协议？

　　“既然你我之间是场交易，我想有些事还是白纸黑字写清楚比较好。”

　　还特意挑工作时间结束以后再找自己，天青想，真是公私分明。

　　“所以挑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我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你怎么不说你被卖了还帮我数钱呢？”祁荆风现在慢慢适应林天青说话的风格了，比如顺着她的黑色幽默说下去。

　　天青接过协议看都没看，就扔了回去，说道：

　　“我不会看的，协议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因为天青知道，在法律面前只有特定的协议才有效，所以现在她需要一名律师在场吗？

　　天青自嘲地笑笑，只是祁荆风似乎没有收回协议的意思。

　　“你不签也可以，我只是告诉你，在你我这一段关系里我会尽的义务和承担起的责任，相应的，也请你做好自己那一份。这算是我给你的承诺。”

　　不过看林天青的态度，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件事怎么进行下去，那就都按他的意思来办吧。

　　“这周末你有事吗？”

　　“干嘛？”

　　“把时间空出来，我要带你回老家见我母亲。”

　　“祁荆风，你……”

　　天青站起来，她本来想指责祁荆风这个不孝子怎么忍心欺瞒自己的至亲，却听祁荆风说道：

　　“协议第一条，尊重双方的亲人并尽到家人的责任。”

　　天青想也没想，就夺门而出，让那份协议见鬼去吧。

　　即使有再多的不满和无法发泄的愤懑，来到风景秀丽的老家时，天青也不想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那么难看。她都不知道，祁荆风和他们林家是一个地方的，不过她也没关心过。

　　等车开到一家小平房时，天青见到了一位正在自家菜园忙碌的农妇，那就是祁荆风的母亲。

　　“荆风，你怎么回来了？这是……”

　　“阿姨你好，我是林天青，这是我给您的礼物。”

　　天青也觉得很讽刺，明明这是她排斥的出行，结果为了减轻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长辈的愧疚，她竟然先想的是要带什么礼物去见祁荆风的妈妈。当然，礼物是祁荆风挑的，她可不想再去和她妈妈说祁荆风的事了。

　　“哎呀，谢谢，快请坐。”

　　“妈，天青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林潮济叔叔的女儿。”

　　“好，好，真好。”祁妈妈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和善的女人既高兴许久未见的儿子来看她，更高兴是这么好的一姑娘成了荆风的女朋友。

　　“你是潮济的女儿啊，上回我还和他说起呢，没想到你和荆风在一起了，真是缘分啊。”

　　天青听到爸爸的名字，觉得很奇怪，不过她从小就在城里长大，所以老家的事她不知道也很正常，可是祁荆风家和他们家关系是那么好的吗？

　　“要是荆风爸爸还在，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天青看着祁妈妈激动的样子，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埋怨地看向祁荆风，却发现戴着眼镜的祁家儿子看着自己的母亲，一直默不作声。

　　“您认识我爸爸，阿姨？”

　　“认识，认识，你爸爸是我丈夫的好朋友，自从荆风去城里念书以后，我们家就受了你们林家不少照顾。”

　　天青不知道祁妈妈说的是姐姐家还是他们家，但是她都笑着应答祁妈妈的话，只是吃午饭的时候她实在吃不下这些菜了。

　　“你真的吃饱了吗？”

　　“阿姨，你怎么说话和我妈妈一样？”

　　祁妈妈看着天青越看越觉得喜欢，于是回答道：

　　“你妈妈很辛苦吧，请代我向你妈妈问好吧。”

　　“好的。”

　　天青甜甜一笑，又喝了口汤。

　　吃完饭天青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消食，撸起袖子的祁荆风看到她，一定要拉她去散步。

　　“你这样是不行的，快起来，我带你去后山散步。”

　　天青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临走前想去和祁妈妈打声招呼，却被祁荆风推走了。他不得不承认，林天青很讨长辈喜欢，因为天青总是真诚地对待别人，就像她在平时工作的时候表现的那样，所以他才会一直帮助她。

　　“我知道我们要装得像，可是，祁荆风，你不觉得对不住你的母亲吗，你……”

　　“天青，那里就是竹林了。”

　　祁荆风把天青带到了长满竹子的后山，苍翠的竹子，随风而动的竹叶，都构成了这个夏天的清凉。虽然是乡下，但现在村里建设得很好，所以这里更像是个小花园，只不过午后没有什么人。
　　坐在草地上的天青觉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假如真的穿正式一些的裙子，她现在已经被虫子扛走了。天青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她也很久没回老家了，现在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草木的香味，潺潺的流水，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多好。

　　“祁荆风，你父亲是怎么认识我爸爸的，你知道吗？”

　　看着快要睡着的林天青，祁荆风说起了封存在记忆里的往事。

　　“林叔叔和我父亲是儿时的玩伴，我父亲他是知青的后代，后来爷爷走了，他却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我不知道林叔叔离开老家以后的事，但我爸爸是村里唯一的乡村教师，那一年，山洪暴发，为了救自己的学生，我的父亲离开了我和妈妈。所以，我是在林家长大的孩子，因为去城里我才能有更好的发展。母亲虽然舍不得，但是她是看着我离开这里的。”

　　天青感觉到了竹林的凉意，祁荆风黑色的头发和眼睛仿佛融入了墨色的竹林里，他什么时候拿的眼镜？

　　“林叔叔在我念书的时候也经常来关心我，我听说你的伯父资助我上学的事还是他帮忙奔走的。”

　　这事天青是知道的，林家村有资助本村优秀学子的传统，不过听说也是林伯父起的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因为我毕竟不是村里的人，可是林叔叔说服大家，我的父亲和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乡。”

　　祁荆风说这话的时候，阳光刚好照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林天青突然就想起来小时候爸爸整天挂在嘴上的“齐老师”，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原来这个人就是祁荆风的爸爸。

　　回城的路上，天青抱着祁妈妈送给她的土特产，她在想，她和祁荆风应该会按照计划那样分手吧？她真的不知道。

　　没过几天，天青的爸爸因为工程材料的事回了趟家。林潮济在外地的工地晒得乌黑，哪里还有一点原来的样子。吕慧又是心疼又是责备，深深刻在林潮济额头上的皱纹刺痛了家人的心。

　　“爸爸，你累不累？”

　　“哎呀，这算什么，只要工程开展得顺利，这点风吹日晒怕什么。”

　　“你也要悠着点，你毕竟不是二十年前的大小伙子了，别让我和天青在家里为你担心。”吕慧一边说一边去加热老酒，天青知道按照惯例母亲会给她也卧个蛋，这个吃下去可补了。

　　“对了，天青，我听你妈妈说，你和小祁在一起了？”

　　天青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祁是个好孩子啊，小小年纪离家念书，现在又这么有出息，爸爸相信你的眼光。”

　　“爸爸，您经常说的‘祁老师’，就是祁荆风的父亲吗？”

　　“是啊，我和他是好朋友，不过我常年在外做生意，所以后来也没什么联系了。小祁跟你说的？”

　　“嗯，他带我去见他妈妈了，还说起了林家资助他的事。”

　　“这孩子啊，懂得感恩。我当时就是和你林伯父说起了这事，让村里都帮帮忙，后来也是这孩子入了大哥的眼，这才有今天的造化。”

　　说到这里，林潮济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

　　“天青，你在林氏过得怎么样，各方面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爸爸不用担心我。”

　　林氏的那些人林潮济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不得不多叮嘱女儿几句，想到祁荆风也在，于是他继续问道：

　　“小祁是不是在工作上会帮你？不过，我原来以为，大哥他……对了，天青呐，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一定要跟爸爸说啊，别一个人在那里承担知道吗？”

　　天青点点头，家人的关心可以直达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是假如这是有关家人的事呢？

　　“我知道的，爸爸，您别担心。”

　　林潮济听着女儿再三的保证，觉得有些无奈，天青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可是现在的他又不能给孩子提供更优渥的生活条件。

　　“那你以后碰到什么事都可以跟爸爸说知道吗？”

　　正是因为这样平等地对待孩子，所以天青从小就什么都跟爸爸妈妈说。只是现在她已经习惯笑着面对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笑着面对家人她早晚也会习惯的，哪怕现在她是那样渴望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天青要和祁荆风订婚的消息确定的时候，很多人都还蒙在鼓里，远在Z市的杨乔就给祁荆风打了好几通电话。等到确认这不是儿戏的时候，轮到那些被邀请的宾客开始议论纷纷了。双方家长倒是没有太多意见，只是林潮济舍不得自己的女儿，面对着故友的儿子，他也忍不住向女儿问了一遍又一遍，得到祁荆风的保证后他才稍微安下心，只是过了几天他又开始念了。吕慧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可是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她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林潮宽知道这订婚来得如此仓促，当然天青进公司时间也不短了，可是才在祁荆风手下做了那么些时间这两个人就发展成恋爱的关系啦，或许这就是年轻人常说的一见钟情？这一切更像是祁荆风为了完成他交代的任务而做的安排，但是他不在乎。这只能说明祁荆风办事效率高，他的眼光向来很准。所以，他决定，就把这订婚宴和雪儿的婚礼安排在同一天，双喜临门嘛。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但祁荆风并没有觉得现在可以稍微放松下自己的神经，他看到一旁还在打字的林天青，把消息告诉了她。

　　“天青，我向林总建议，我们订婚的日子也定在你姐姐结婚的那天，他同意了。”

　　但是天青没有理他。

　　“订婚的礼服我已经安排好了，那天你要穿白色的礼服。”

　　“为什么，祁荆风，为什么我们这么快就要订婚，还有礼服又是怎么回事，这都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

　　天青本来就不想因为这件事打断自己的工作，但现在她不得不停下来。

　　“协议里规定了，稳固这段关系的一切开销都由我来承担，所以礼服的事也是我的事。”

　　天青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就是祁荆风手中的木偶，完全由他操控。而且现在的祁荆风，让她觉得他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计划什么，这场戏是做给谁看的，祁荆风他既导演着这出戏，他也是戏中人。

　　望着继续打字的林天青，祁荆风知道这个倔强的女人心里肯定有很多话，但是他顾不了许多了。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身上，他已经忘记了他和林天青相遇的那个下午，他只知道他订婚的日子在金色的十月。